顾清歌小跑回到院子,忘记自己穿着女装,还是老路线从后院翻墙翻窗进入房间。
刚刚落地,就听见一声惊呼。
“天呐!”
顾清歌叉腰喘气,看向愣在原地那女子,对方明显受了吓,捂嘴后退好几步,一脸惊诧看着她。
挤出一抹友善的微笑:“你好,我是顾清歌。”
女子反应过来,匆匆行礼:“臣女李明月,拜见长宁郡主。”
顾清歌一手托李明月起身:“哎呀,以后咱俩一屋,别整这些虚礼,麻烦。”
说罢,她走到茶榻坐下,嗓子跑得冒烟,也顾不得体面,连连倒了数杯茶一饮而尽。
气稍稍喘平了,她望向那李明月。
对方一直站在原地,恭敬顺从的模样,像在等她吩咐。
顾清歌觉得别扭,问:“你……多大了?”
“回郡主,臣女已经十七。”
十七了?顾清歌自来熟:“那我得叫你明月姐了。”
“万万不敢当。”李明月很是惊恐,甚至跪了下来,“郡主金枝玉叶,臣女岂敢与郡主称姐妹。”
“你怕什么,我说可以就可以。”顾清歌把人拉起来,“哎呀,你我同在此求学,又有缘住在一室,那就是同窗,不论身份的。”
李明月受不住顾清歌期盼目光,只得道:“是,郡主。”
“叫我清歌,郡主听上去太生分了。”
李明月听见这话,倒是没回答,只是低头浅笑。
顾清歌拉着李明月在塌上交谈,得知对方是太医令的女儿,从小跟着父母修习医术,对礼仪一知半解,所以被送来学习。
她不好意思小声道:“以前我就是在山野采药的丫头,什么也不懂,来镐京这两年我都不敢出门,宴会诗会也是能推就推,怕被人耻笑。”
听出这话中的自卑,顾清歌不可思议道:“明月姐,不能这么想啊,你学医是专业人才,比那些只会风花雪月无病呻吟的掉书袋强多了,能做诗又怎么了,哪有医治救病伟大?”
这话完全发自肺腑,但顾清歌见李明月笑容勉强,心知对方并没接纳她的说法。
唉,果真是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时代。
说话间,外面忽然响起打斗声。
顾清歌推开面向院中的窗户,抬头看见屋顶拔刀相向的两个背影。
“厉害啊。”顾清歌拍起巴掌,起哄道,“两位好功夫!”
李明月拦住她:“郡主,她们是安国公和庆国公的女儿,你起哄不好。”
“哎呀,没事儿。”
顾清歌饶有兴致看着屋顶两人你来我往,余光瞄见教管女官进入院中,急忙关窗,吹灭蜡烛后对李明月做个悄声手势。
兵器声音戛然而止。
两人蹲在窗下,直到听见院内所有人都离开,顾清歌才拉着人起身。
面对李明月疑惑眼神,她拍拍对方肩膀,传授经验:“那些人是北苑的女官,都是从宫里派出来的,个个板着脸,规矩严的很,总是变着法儿的抓我们错误。”
李明月点点头,好奇:“郡主被抓过?”
顾清歌叹气,“没有,但我直觉她们会给我们个下马威,可怜那两位国公府的小姐,怕是要以儆效尤了。唉……明月姐,今儿早些睡吧,明天有得熬呢。”
果不其然,第二天北苑众人私下在穿,说昨晚看热闹的都受了罚,抄了一晚女诫,相邻两间房舍的都没幸免,只有顾清歌和李明月逃过。
顾清歌顿时嘚瑟,吃饭时对李明月自夸:“你说我有先见之明不,反应太机灵了。”
李明月一脸庆幸,笑着连声附和。
学习礼仪的时光枯燥而乏味,顾清歌忍了三天,也观察了三天,发现上礼仪大课,因为男女之别,老师与她们有屏风之隔,而那些小课仪态、茶道之类的,则是一对一的教学。
不过,小课只要通过就不必再上,这便有了休憩的时间。
全靠在汾州别院的老底子,顾清歌四五天就通关所有小课,再加上她长宁郡主和顾氏女的身份,那些教管女官对她颇为恭敬。
她终于可以朝藏书楼跑了。
但是上次把衣服给了顾清北,她现在没了乔装打扮的男装,瞒天过海暗度陈仓的办法用不了,她只能发挥最实用的一技之长——翻窗爬墙。
不仅翻北苑的墙,还翻藏书楼后院的墙。
熟能生巧,除了前两次落地没找到重心摔了跤,后来她已经能很轻盈的跳下来了。
藏书楼四层一般没人,她决定避人耳目,从顶楼找起。
虽然如此,还是不能完全放心,翻书时不得不一心二用,时刻竖着耳朵关注外面动静,听见脚步声便跑到另一处,如此像地鼠般躲躲藏藏,也瞒了大半个月。
这日,听见有人推书梯,她急忙跑到另一侧。
不一会儿便没了动静,也没有离开的脚步声,顾清歌心生奇怪,踮脚悄声朝之前发声处异动。
书梯旁,一个劲装女子躺在地上,睡得正酣。
顾清歌:“……”
吐槽这人心可真大,她也放下防备,继续回到之前的位置看书。
忽然,那女子同她搭话:“你找什么?”
安静的空间忽然有人说话,顾清歌吓了一跳,按着心口大吸气:“我的妈呀,吓死了。”
那女子见顾清歌受惊模样,忍笑看着她:“胆儿这么小?”
顾清歌纳闷:“我说……你谁啊?”
“徐温柔。”
“哦。”顾清歌继续翻书,翻了几页后僵硬抬头,不可思议看向那女子,“徐温柔?”
“嗯,”那女子耸肩,不明白为何顾清歌一脸见鬼的表情,皱眉问她,“咱们认识吗?”
“不认识!”
顾清歌答的飞快,示意对方继续睡觉,她抱着书跑到另一侧翻阅,可上面的字像是蚂蚁,怎么都看不进去。
苍天啊,大地呀,她竟遇到原文女二了!
那个暗恋男主,一直在身后默默注视,不求回报的女二。
顾清歌微微放下书,透过书架缝隙打量徐温柔。
梳着高束马尾、麦色皮肤、个子高她一头……确定肯定以及一定就是了,不是重名。
实话说,这本虐文唯一出尘脱俗的地方,就是女二吧,她不恶毒,也不争宠。
徐温柔是安国公长女,自幼跟随父亲征战,曾组建过一支娘子军,还得到了圣上的赏识。
书中说此女性格沉默弘毅,自幼爱慕宁王楚风洵多年,却一直将感情藏于心底,奉献不求回报那种。
可是……
开篇徐温柔还在幽州守边境呢,怎么忽然出现在镐京呢?!
顾清歌一脑袋问号。
这是又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幺蛾子?
顾清歌实在想不通,最后决定放弃,继续自己的事情。
她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常青藤的下落。
顾清歌逃了一个月的课,除了一同生活的李明月,无人发现。
可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这日阳光正好,藏书阁四楼,顾清歌翻书,徐温柔补觉,一切和谐如往日般别无二致。
直到黄昏时,她准备跑下楼的时候发现,四楼阁楼门被锁住了。
与徐温柔面面相觑。
徐温柔打开一个天窗,转身朝她伸手:“咱们跳吧。”
顾清歌下意识后退:“我还想活着。”
“姐保护你!”徐温柔很是豪气,催促她,“来!”
顾清歌伸长脖子瞄了一眼,腿软扶着窗边,颤声道:“我害怕。”
“这点出息,还敢逃课,要不我先走了?”徐温柔一脚踩在窗边,扭头看向顾清歌,“到底走不走?晚了被发现可是要抄东西的。”
顾清歌看着下面,害怕的望向徐温柔,又摇头又点头。
徐温柔受不了,翻了个白眼:“顾清歌,别磨磨蹭蹭的,听我的,死不了!”
说罢,也不给顾清歌反应,直接抓人背在身后,利索朝外一跳。
熟悉的失重感,顾清歌崩溃了:“啊!!!”
几面后,她听见徐温柔呸了一声,说完蛋了?
顾清歌不敢看,声音发抖:“我们死了?还是你受伤了?”
“没……但会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那是还活着?
顾清歌抬头,看见她们对面,站着一堆人,为首几人穿着官服,面色平静看着她俩。
在人群中,她看见了阿弟崩溃的脸色。
她急忙低头,趴在徐温柔后背,很是绝望:“完蛋了。”
果真生不如死,社会性死亡。
被抓个正着……
听完祭酒大人的讲话后,顾清歌和徐温柔被北苑的女官‘请’了回去。
虽然再三声明她们是怀抱着求学之心,但那些嬷嬷看着徐温柔,显然并不相信。
最后惩罚是——禁足三天。
听说这种程度,还是看在他们老爹的面子上,按照那老嬷嬷的话,若换两个人,直接逐出北苑,让其在镐京再无颜面。
第一天,顾清歌坐在院子里看徐温柔耍大刀,那刀在她手中霍霍生风,她拍手高声叫好。
第二天,顾清歌坐在院子里看徐温柔耍大刀,那刀在她手中霍霍生风,她拍手哑着嗓子叫好。
第三天,顾清歌坐在院子里看徐温柔耍大刀,那刀在她手中霍霍生风,她拍手叫好。
徐温柔很嫌弃:“不能嚎还嚷嚷那么得劲儿,嗓子坏了吧。”
“歇一天就好了,咱们这是苦中作乐,不能灭自己志气。”顾清歌递给对方一杯茶,碰杯后一饮而尽,很是期待看着院门,“也不知道明月姐今天会偷偷给我带什么好吃的。”
徐温柔很是羡慕,叹气:“你们舍友关系真好。”
“要不你晚上也来吃?毕竟咱俩可是经历生死的关系。”
“行啊。”徐温柔毫不推拒,把刀放回刀鞘,“我等你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