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好气的抽了一下李显,当弟弟的评论嫂子,尤其是这样的言语,很容易产生“饺子好吃”这样的歧义的。
但是,同时李贤也很清楚,东宫良娣,比起外面的妾室,就是换了个名字而已。
一代女皇,如今还只是皇后,老老实实的躲在明义殿,就算是对朝堂插手,也只能小心翼翼的。所以,男子当权,依然是主流。
大丈夫三妻四妾,实在是太平常不过的事情了。正妻还好一点,因为大多涉及到联姻,敢于休妻的,都是少数。至于妾,一直以来,都被归类到家主的财产之一,地位等同于货物。
要是他这个太子,将东宫良娣,当成人来看待,或许会让好多人觉得怪异。
不去想这些事情了,李贤朝着那边抱着长枪,往这边偷看的齐兰招了招手。
见太子夫君招手,齐兰立刻开心地跑了过来。
她对于弓箭,也很喜欢,虽然不如枪术练习的多,但也是不错的。
招来一张弓,齐兰拉箭就射。
虽然没有正中靶心,但是环的位置,也算不错的准头了。
见齐兰射箭射的有点水平,李贤也搭箭张弓,一箭射出,正中靶心。
射箭的理论,自己多少知道一些,箭矢的运动轨迹,射箭射的多了,经过简单的计算,再结合一下直觉,使得他的箭术突飞猛进。虽然还不到箭无虚发的程度,至少十箭得个九百多环还是没问题的。
见太子夫君一箭就正中靶心,齐兰又一次瞪大了眼睛。
关于太子殿下,她还是从父亲的口中听说过的。
而且,父亲曾经跟武将们聚会归来,也说过太子习武的这件事。好多将领都猜测,太子殿下在还是雍王的时候,也就是假装着练练武艺,等成了太子以后,朝政大事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再习武?
但是现在看来,他们的猜测,好像都错了啊。
满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成绩,李贤对一边旁观着的薛讷说:“孤觉得,可以再离得远一些练习了,你觉得呢?”
薛讷行礼道:“殿下,您还是继续在这个距离练习吧。什么时候您箭无虚发,再推远距离还差不多。路要一步一步走才行,箭术的积累,不是一蹴而就的。虽然您的进步速度为卑职仅见,但是,越是这样,您越是应该对自己苛刻一些才好。”
听了薛讷的话,齐兰有些不开心,但想想自己的身份,还是闭上了嘴。
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自然是被李贤看到了。
“齐兰,演武场内只论武艺,不论尊卑,你没见薛讷对孤上谏的时候,一点都没客气?你想说什么就说,至少在这里,你不用顾忌自己东宫良娣的身份。”
见太子夫君这么说,齐兰才开口道:“这位将军,您对太子殿下,未免太过于苛刻了吧。我听说过,太子殿下打从回长安,才开始勤习武艺。如今过去才这么短的时间,就有这样的成绩,为何还要这么严格的要求?要知道我学习射箭的时候,父亲就不曾这么苛刻、”
薛讷嘿嘿一笑,也不多说,随手拿过一张弓,嗖嗖嗖地就射出去三箭。
一共三箭,却只有两箭射到了靶子上,因为,第三箭破开了第一箭的箭杆,虽然被弹射到了别的地方,但是,这样的情况,无疑表现出了他箭术的高明。
尤其是,这家伙刚刚根本没怎么看靶子,看起来犹如闲庭信步一般,却能取得这样的成绩。
见薛讷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箭术的高超,齐兰这才闭上嘴。事实,永远胜于雄辩。
虽然齐兰吃了瘪,但是李贤对于她的维护,还是很感动。
外人在不好动手动脚,否则他一定要摸摸这丫头的脑袋。
“好啦,孤照着薛讷说的去做就是了。齐兰啊,你来得正好,咱们一起练习射箭就是。”
说完,李贤还很用力地把李显挤到了一边。这傻小子,怎么没有一点眼力界儿呢。
相比较之下,薛讷就有眼色的多,喊了一嗓子:“兄弟们去玩儿举重啊!”就把护卫们带着到了另一边,至于李显,也被他诱骗着带走了。
没了外人的打扰,李贤跟齐兰一起,虽然没有多少交流,但是一起射箭,还是提升了一些感情的。
夫妻的关系就是这样,就是在陪伴中慢慢的升温的。而一起做彼此都感兴趣的事情,升温的速度就更快。
有小老婆陪伴,上午的时间过去的飞快无比。
今天就先不跟小老婆聚餐了,中午他准备亲自给崇文馆那些打工人送饭。总要犒劳犒劳他们才行。
中午到厨房特意带了几份饭菜,命随从的宦官带着,李贤前往崇文馆,给张大安等人送饭,顺便,也刷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结果,存在感刷的有点过,张大安这样的都哽咽不能言,刘纳言这样的更是直接哭了出来,声泪俱下的表示自己一定会把注释做好。
实在想不出,太子送饭有什么好感动的,虽说是“太子送饭”,但是自己只是命人带过来而已,也没上手啊。
从崇文馆出来,李荇就来报告,说是今天三省的几位大佬,并没有前来,过来教授朝政的,换了两个人。
其中之一是兵部尚书崔煜,这没什么说的,兵部虽然只是六部之一,但是,其重要性,却在六部之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军国大事、军国大事,要是不了解军队,就不应该了。
但是另一个人,李贤实在是没有想到。
秘书监,武承嗣!
如果说崔煜到来顺理成章,那么轮到武承嗣,李贤可以打包票,这个家伙,绝对是为了别的事情过来的。
从崇文馆走回承恩殿,远远地就见二人在书房门口行礼。
作为正三品的官员,崔煜站位,要比武承嗣靠前的太多。这不仅仅是因为官职品级的区别,原因还在于崔煜对武承嗣的鄙视。
作为外戚,混天后的门路混上来的官员,武承嗣在如今的朝堂里面格格不入。朝中官员都是累积功勋,慢慢升迁到如今这个位置上的,就是得到了世家出身庇佑的崔煜,也觉得自己的功劳,换一个兵部尚书,是应该的。
这样的环境下,幸进的武承嗣,虽然是从三品,但是,在别人眼中的地位,恐怕连六品都不如。
武承嗣也知道自己的处境,所以现在堪称唾面自干,对于崔煜的白眼,就当看不见。
虽然百官都看不起武承嗣,但是李贤不能看不起。事实已经证明,这家伙就是天后伸到朝堂里的一只手,虽然没什么大权,但是,实际上能起到多少作用,恐怕只有天后才知道了。
笑着走近,李贤道:“没想到今天是崔尚书和表哥来了,有失远迎啊,咱们这就进去吧。”
崔煜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武承嗣,开口道:“殿下言重了,我等都是臣子,当不起殿下远迎的礼仪,殿下既然是储君,还是要自重一些的比较好。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之辈,都值得您放下身段迎接的。”
这已经是把话往明白了说了,但是武承嗣依然面无表情,好像没有听到崔煜的话,拱手道:“听闻太子殿下正在注释汉书,很快还会注释后汉书。注释不同于编篡,尤其是这等古代的书籍,其中的好多典故,如今已经失传,想要得知,需要从书籍、甚至是竹简中慢慢搜寻才行。”
“崇文馆虽然是藏书库,但是,有很多的书籍,因为过于重要,都是秘书监收藏的。所以啊,微臣特意带了好多的秘书监小吏,殿下的人手需要什么书籍,直接差遣小吏去找寻就是了。”
如果有秘书监的助力,想来对于加快进度,还是有帮助的。
李贤没有理由拒绝,只好吩咐李荇派人把这些小吏带去崇文馆。
而他,则率先走进了书房。
崔煜也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了几个小吏,有的抱着奏折,有的则抱着地图。
这个时候的地图,还是毛笔画出来的,所以想要展示更多的疆域,图纸就会变得特别大。再考虑到地图上两地之间距离的问题,所以,地图需要人抱着,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
李贤的屁股才坐到椅子上,谁知道崔煜就开口了:“太子殿下,今日微臣要跟您探讨兵部大事,闲杂人等,还是回避一下的比较好。”
另一边,武承嗣才跪坐了一半,听到这句话,噗通一声就跪下了,看他表情的不自然,这一下子肯定很疼。
兵部的事情,相比较其他五部,可以说是绝密中的绝密了。
李贤很清楚这种事情是需要避嫌的,只好面带歉意的看向武承嗣说:“表哥啊,这样好了,你先去崇文馆找李显和太平,等孤这边的课程结束了,再与你谈话,如何?”
站起身,武承嗣拱手笑道:“确实是微臣孟浪了,这就离开。”
面对李贤的时候,他还是笑着的,但是,看崔煜的时候,他的笑容就烟消云散。至于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只听脚步声,就能知道他现在有多愤怒。
虽然喜怒不形于色,但是,李贤还是能看出他的怒火。
不过,这怪不得别人,怪只怪他确实是幸进了,而他最大的靠山——姑姑,因为皇帝身体并没有垮,老老实实的退出了朝堂,而大权,如今依然在李唐的手中。武后一天没有成为皇帝,他这个外甥,只能顶着“幸进”和“外戚”的标签,被人看不起。
等到武承嗣离开,书房的门关上了以后,崔煜才拱手道:“殿下,微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贤正色道:“卿家但讲无妨。”
“武承嗣此人,城府颇深,尤其擅长溜须拍马。如今殿下成为储君,必然会成为他的拉拢对象。只是殿下,只会溜须拍马之辈,于朝政没有半点用处。江山社稷若是由这等货色辅助治理,可以说是百姓的悲哀,殿下还是提防着他一点比较好。”
还有一点,崔煜没有说出来。不管是作为世家子弟,因为废王立武事件的影响,还是作为臣子,为朝政大局的忧虑,他都觉得,武承嗣很是碍眼。
如果可能,还是尽可能的把天后伸到朝堂里的这只手给剁掉比较好。
听到崔煜的话,李贤苦笑道:“孤明白,崔尚书不必多虑了。今日天气炎热,来啊,把天后赏赐的冰,取些来给崔尚书,降降暑气。”
崔煜知道,太子殿下必然是听进去了,只是不好明说,只能借着赏赐,来表示自己的意思。所以,他起身拜谢了太子的赏赐,这才开始上课。
“殿下,兵部的构成,您一定知道,所以微臣就不赘述了。今天微臣来,是想专门跟您讲讲大唐戍守边疆的军队、还有涉及到边关的一些事宜。”
“您看看,这是微臣誊抄了一遍的、安东都护府今年需要起运的军需清单。安东都护府地处东北边疆,气候寒冷。所以,送去那里的军需,当以越冬的储备为主。尤其是天冷,人若是短缺吃食,有冻死的可能,所以,安东都护府的粮食,一般情况下,是要比平均水准,上浮三成配送的。”
李贤手里拿着誊抄的清单,同时看着小吏将地图展开,崔煜拿着一根竹棍,一点一点的示意安东都护府的位置、粮草运输的线路等。
这个时代的交通,可以说是所有人共同痛恨的。安东都护府地处半岛,想要送点东西,路程就十分地遥远。再加上山东道因为经常减免赋税、土地大多被世家瓜分等种种弊端,想要就近运输粮草,很是困难。
虽然知道这些,但是李贤还是没问。作为世家子弟,崔煜显然很清楚里面的门路,问了,不知道他会怎样的尴尬,还是闭上嘴听课的比较好。
看得出来,崔煜肯定是为了今天的课程,专门备课了。因为他讲课的内容可以说是有条不紊,深入浅出,就算不记笔记,印象也会格外的深刻。
但是,为了严谨一点,李贤依然做了笔记。
有些事情,不是现在记下来,就一定永远记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