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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克脸 第二十九章 安度(1 / 1)

“那夜下了一场雨,你在雨中看到了什么风景?”

低声呢喃的语调伴着那少年在梦境中游历,他白衣打伞西乡塘,被伞骨撑起的白梅将雨水引落陋巷,雨滴腾起贴着白靴而过,他在秋风中迷失了梦境与现实的边境,除了那句“我思故我在”,他在这个世界没有锚点,飘渺如泡影。

“晒干的皮,是否连鲜血都直立立?”一路走来的悬崖峭壁,那少女在树上回眸,温和的笑就像死前的余温残留,没有温度,却有热量。

“小千金,我做了个美梦。”白衣垂眸望着抬起的手掌,阴影划过手掌,羽翎目光坚定、眸中茫然,他叹气,目光放远至那在冰原上空翩翩起舞的冠军心中宁静,那是一种被时光凝固了的寂静,就好似剧痛前麻木的那一刻,冥冥中的预兆已然着手实行,残存的个体贪婪着最后的生机。

这奇怪的世界,这奇怪自己;可……,为什么奇怪的自己会生出“奇怪”这种感知?

我还没有习以为常吗?

面对这扭曲得“不真实”的认知竹羽晨痛苦而忧郁,但面容上的平静让他看起来极为正常。

“明白了吗。”

“晓得。”停顿,羽翎明悟般点头,随后一身白衣的少年朝着镜面俯首一拜,镜中扶手王座的黑衣少年冷漠而恶毒得注视着这少年,嘴角讽刺而挖苦的态势像是在享受,因为这种病态让他愉悦。

“你终究是你,以自己的身份活下去。接下来,你的打算呢。”黑衣微笑,其肩上那木雕般的月轮鹦鹉沉默不语,但羽翎于此却感受到了被冷眼旁观得心酸,一种被抛弃被践踏的屈辱,但这种情绪又不会伤及尊严,好像自己早有准备、心理红线不在此处般。

少年只跪血亲,我这一拜,算什么道理;羽翎不知道为何自己的行为如此自然,可他不明白,所以他选择了闭嘴。

这些习惯,来自于遗传。

斜阳初照,少年在木屋中绾发梳妆,他这守旧的扮相在外环的文明社会不算少见。而得益于地域得荒芜,它们这的人口出了名得孤僻、古怪,故而他的身份安排并麻烦,可需要总督亲自吩咐,还是让他有些不放心。

实则秋裳只是想让他跪,就如当初在牢狱中一般,他只是喜欢羽翎跪在他身前的样子,他就这么居高临下得望着。不过秋裳有所不解,因为自己回忆起来的痛苦、憎恨与那少年对待自己的炙热全然背离,他甚至不去考虑肩上鹦鹉的立场,望见羽翎的时候他就想那么高傲得立着,立在他不敢注视的地方。

越来越奇怪,越来越强迫。

委屈……

秋裳握紧手掌,泠洌的面容带着些许的戾气,他就那么得被自己的情绪囚禁,囚禁在这莫名其妙的控制之中,可他的目光已然随着那白衣少年远去。

心在跳,随着他的无悔步伐而跳动。

可他需要。不论如何,羽翎都要死在自己可以的掌控范围内。

风吹,这不知是梦境还是梧桐国土地的时空内,远处那不知从前、无法掌握过去的提线木偶在浑浑噩噩中整理着自己的装备,他沿着佛塔的路径蜿蜒向上,手中不过一滩黏菌,一把小刀而已。

他需要演一场自杀,待黄昏时,等候轮回。

可那黑衣督主起初是真希望他死,至少走流程也要他死在自己的安排之下。

戴上扑克脸之后这个游戏就不能终止,成神,做天鹅座的王,或者流放,成为流浪的小行星;这是写好的剧本,而羽翎,他不过是被面纱星云蛊惑的爬虫,等待着契约上命运的继续。

美是一种本能;

所以审美,是一种权力。

大风起,篱笆院落中白衣少年翻看着仁慈的上帝替自己写好的剧本:都说降临者进入游戏时都能模糊得感知自己的命运,并在剧本大纲上修改自己不满意的桥段,那么戴上面具降临的时刻,我们总能在这段时光中找到自己所期许得经历吧。

琵琶树下羽翎胡思乱想,他用手自由得描摹着,他的潜意识开始复苏,连带着一缕吉光片羽:血鸦族的成长得益于那名强大的神明,它倒下之后化成一片大陆,大陆表面是层松软的细土,上面长满了致幻的蘑菇,迁徙而来的乌鸦吃下它们后陷入了梦境与虚幻之中,随后慢慢诞生了神智,开启了属于血鸦族的刀耕火种;

而那些生长出来的蘑菇,其实本质就是神明残缺后逐渐恢复的神魂,它们和乌鸦们互相融合进化,形成了如今的血鸦一族。

缘于这种交融,神明的核心意识慢慢得就就成为了血鸦族演化过程同具备的潜意识,这种庞大的共生系统是契约星生命诞生的基础,如今随着原先神明的意志复苏,潜意识逐渐主导一部分生命的行为,开始了一场持久得到拉锯战;

内外环最大的区别,就是能不能成为真正的自己,而内环最大的阴谋,便是希望借此让神明复苏,双方从此割裂,两不相欠,而被基因筛选出来的公民也越来越趋同,这无疑是提供了丰富的苏醒燃料。

当然,这其中也有一部分异能者希望能够抹杀旧神的意志,将他取而代之,毕竟那是神力,能够催化文明的神奇魔力!这是迄今为止异能者所做不到的事情。

很显然,作为血鸦族当代最为耀眼的存在,此前的羽翎就是那只被寄以厚望的神明孢子雏形,只可惜血鸦族无法预料得是,锦衣卫指挥使竹羽晨竟然是它们旧神的替身,而竹羽晨和羽翎都是怀刺在契约星里的身份。

可惜,那位黑衣阎罗想让他死,并在此之前手刃了旧神:他以死亡之鲜血,催生出了一具更加强大的血鸦神躯体,所图之大敢踩着“弑神”的阶梯、步伐成神的种子选手。

这是一场豪赌,他疯狂得血性十足。

深夜,厚重的水底月色腾跃,秋裳在云上剥着橘子,他面容憔悴,肩上鹦鹉泛着古铜色泽,它毫无重量般贴着少年的衣肩,显然在这扭曲的世界中,思考的逻辑比眼见的信息更加靠谱。

因为布局者设定游戏依靠的是逻辑和经验,而不是自然的随机性。

“我想让他死得时候痛苦点。”王座颓废,有点提不起力气,显然,他拼了全力。

“你再过分点,上头是不会同意得。”月轮开口,语调稍显沙哑,也不知是为谁说话。

“你这贱鸟当初不是这么说得。”黑衣懒散,略有释怀。

“你也说了,我犯贱。”鹦鹉麻木得咀嚼着烤肠,“不过……九方阁在乎尊严。”

“是吗。”燃着手中的黄金丝线秋裳不做过多得对话,眼眸远眺,心绪烦躁。

游戏的参与者不能携带作弊器,再者他本就是灼羽从外域抓来囚禁的筹码,所以他的处境和竹羽晨相比并无两样;不对,羽翎不怕死,因为九方阁对外的态度强硬且疯狂,尽管对方只是一枚弃子。

“你就这么确定……我和他有缘?”总督语气软了些,神色飘忽。

他当时的气话被当作了契约写下,可肩上这位契约者当真了,为了那个目标不断前进。

在这交易天平上,他稀里糊涂得下注,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羽翎就来气,而如此注重尊严的使者也默认自己后辈对他屈膝顶礼,其中不正常所蕴含的代价让他明白,自己没有明白双方筹码的重要性。

“代价既然是代价,还真得放长时间再看。”月轮凝神屏息,显然庇护秋裳气息对它而言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清楚使者个性,黑衣少年伸出手敲著扶手凝望那在树下擦拭匕首的羽翎。

长风不止,他在黄叶凋零的秋季用食指抚过刀身,目光柔和,黑衣少年窝在王座里枕着脑袋心悸得望着,他慌了,眸光盯着,似是在缅怀曾经。

那年马踏飞雪,边关告急,我从北境来,等江南的你;

你说许国不许卿……

可我的梦想,是嫁给你。

两厂总督眼眸明亮得倒映着远处风景,月色交织着残阳,匕首在黑衣少年复杂的视线中穿入胸膛,这他可以操纵的提线木偶在自己旁观时仍旧遵守着自己的命令。

他死了,那般平静。

“你不知道,死一次就要淘汰吗。”

“那你消气了吗。”月轮睁眼,语调温和。

“没。生生世世。如今只是开始。”金线软化,秋裳睫毛颤抖得眨了眨,那少年死在案牍旁,血色轻染洁白宣纸,他微笑的模样像是什么都明白。

你到底有没有失忆……

水滴融入池塘,黑衣少年闭上双眸,远处黏菌爬满少年的身躯,它们顺着血迹凝聚成一颗新的心脏,轮回,作弊。

成王世子死了。

活着得,是竹羽晨。

幽闭的铁匠铺一班厂卫垂头不语,显然它们也知道了来自远方的消息,渐渐得这一批壮汉俯首、跪地,等了很久,风雪仍旧,可上位者却不曾有任何动作的迹象。

“散了吧,这就是我给的交代。”秋裳挥了挥手,两侧厂卫恭敬褪去,毫无声息。

服软了?

手底下百思不得其解,但这是黑衣阎罗下得命令,它们照做就是了。

“你好像,没有顺着计划走。”

“我没有继续折磨他,让你失望了吗。”黑衣起身,四周空荡,他的语调凉而润,就像是一块爱不释手的腰间玉,在,也必须在。

长廊空旷,在这沉默的时刻月轮并没有开口掺和,他把时空留给这默默沉思的王座少年。

那年河畔的烟花,你说,彼时到底是谁心软了呢?

或许,是我自作多情了吧……

起风了,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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