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团迷雾,秦山书院设有澡堂,羽翎和劫云并行在卵石上,他俩身子骨不是很壮硕,清瘦的模样就像饿了很久。
“辛苦了。”劫云望了眼羽翎的白衣,犹豫着没有开口。
“没什么得。”白衣微笑,“我知道这白衣不是我得,不过是剧本需求。我早就觉得呼吸不畅快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交易了什么,我找不回自己的存在感,也不知道自己原先穿什么衣服。这大概都是代价。”
“什么代价?我们这种生来就该死去得,就应该被黑锅?”劫云不满,“你是大魏脊梁!当初千军万马仰仗你的威严活着,当时不是在方漠,是在灼羽!你沉溺于往事都能意气风发,怎么现在反倒畏畏缩缩了?你到底不愿想起什么?”水墨色长恨,“老五,看着我的眼睛!”
“三哥……”羽翎默默,没有开口,手掌微微放松,躲在袖口的虎皮鹦鹉失去了白衣的保护滑了出来,翅膀扑腾了几下被劫云捏住。
“我们命不好,你来灼羽那会,可不见得比秋裳多什么优势!你欠她什么?”劫云气笑了。
我们来自泥潭,我们充满野心,我们渴望权力,我们强大冷静,我们优雅自持,我们从不后悔!
同样,我们也没有回头的资格!
天骄?天骄算什么?在那诸神纷争的乱世,天骄并不受重视,如果不是灼羽多次重塑,把造化、浩瀚、禁忌、大恐怖等一票天资打的掉阶或者灼羽再也无法孕育,谁会看天骄一眼?天骄只对民众而言有“无法理解”的优势,是完美的完美,是无法形容,但在真正得封疆级称号面前天骄算什么?
方漠的怀刺是神明,但怀刺东游的他身上只有屈辱,诈骗、欺瞒、偷窃,这些为了活下去所必须掌握的技巧哪里错了!
“你是魏国大统领,你给它们丢人了。”
“对不起……”
苟活千年,能否寻得一君子;
痴心不改,能否见得一少年;
这是竹羽晨说得!你忘了!
此间豪杰岂能没有乡土,又岂能苟且残生,这也是你竹羽辰说得!
家国破碎你没有低头,主宰高悬你没有低头,你特么是战死得!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一身水墨,十分要强。
“大哥建立十脉天骄不是被你用来卑躬屈膝得,你瞧不起兄弟们就滚!为了挣这一口气四妹和十弟是如何打拼得你知道吗?是,我们不配和关山四剑争,没有七绝代的质量,没有横苍渡江峥嵘,没有四季宗大气,但不是你可以践踏得!”
做狗?心甘情愿得舔?
下贱!
劫云不再理会这让自己作呕的闷葫芦,羽翎没有说话,他捂着胸口突然感觉自己在这天骄齐聚的世界像个傻子,以前所有的想法都是那么得幼稚,像个农村来得娃娃,不懂不丢人,但来到舞台上犯了错,丢人。
虎皮鹦鹉被捏了个半死,白衣傻傻得顿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抱歉,我也是第一次和这些人物打交道。”淡黄翎羽很是狼狈,虽然他不能随意使用能力,但主宰的实力是实打实得,但被劫云这大帝君拿捏的时候它感觉自己快要死了,那是他在东厂督公身上都没有感受到的压迫感!
自己什么时候成瞎子了?
虎皮鹦鹉老老实实,羽翎剧烈咳嗽着,病情加重,要了他小半条命。
可笑,难道要死在感冒手里?
气压低,血脉的流动让白衣如鼓点一般被世界法则所敲打,他回到首席的院落喝着药,唇角的血迹与苍白的面容让他看起来状态十分狼狈。
那年江南有什么秘密……
羽翎手掌自然垂落,他靠着墙壁艰难苟活,某一瞬间他突然想觉醒记忆,零零散散的碎片就如图画一般闪过眼前,黏菌分裂出不同的字体,一字一顿得,看不清,记不住。
我的子民察觉到了我的存在,它们的开始大快朵颐我的,我将成为祭品,被他们吞吃个干净。
羽翎咳嗽着,窗边禁制外陈邱恭候在顾年身旁,“大小姐……”
“咳。不好说,我离他太近了。”黑衣摇头,感受到了体内血气的衰败。
羽翎不可能不怀疑她,但他始终没有开口,但由于尘缘的觉醒,他必定在冥冥中有所吐露对自己的评价,而羽翎也必定听见。
“神殿使者就在不远处,我巫族神血种下这么久,也该有收获了。他就是羽翎的证据也齐全,一切走程序就好。”陈邱讲令牌放到顾年手中,白靴到底是普通人,她没敢靠太近,小执宰的庇护并不是万事无忧得。
“祭祀那边怎么说?”
“夫人没有发言。”陈邱很平静。
巫族巫女,她不可能没有发现羽翎一年前的变化,就连古淮这木讷性子都觉得奇怪,城主府不会没察觉,蒙住双眼,却到底都是记在心里。
“老院长决心很坚定,秦山首席在淮阳城被抓捕,不现实。”顾年停顿,“在过几日赐福,到时候这里名存实亡,我们前一天动手。柚箕也不是很清楚局面得。再者,羽翎的暗示很明显了。”
暗示?……
陈邱没再说话,羽翎的昏睡让他无法彻底融入一方世界,就如镜子般只能感受面前的景色却不能透过表象看到深水,一下子切换一个场景,很多时候他一个人走都会迷路,因为他的注意力不集中,因为他不熟悉周围环境。
不过此刻一切都不重要了,就像那倒扣得碗,明明很显眼但所有宾客都不会在意,因为那是别有用意,无关者不会想着将它翻回来。
梦中漫步,白衣胜雪,这是一袭贴身的白衣,但,是借来得。羽翎在天穹下神魂离散,他的身后是一方大印,条条血红的纹路狰狞而迥异,分隔出来的空间密密麻麻得交织着,他无能为力得看着,就好像是一团空虚。
“你怎么回来了?”黏菌浓缩成一团,它在羽翎的心中疑惑道,那是清脆绵软的女声,像个娃娃,但染了风华正茂,就像九岁赐福前的养气。
“想起一些事情,想问问你,但一时间又知道从何说起。这具身体已经承受不了我的意识,所以我来看看。”
“吐了多少血?”听着耳畔少年的呢喃,黏菌轻声笑道,那是一只残破的提线木偶,“是不是被冤枉了?大家拿到手里的都不完整,越亲密越是误会,这很正常得。”黄色黏菌宽慰道,相比于顾年的那种遮掩它很坦然,羽翎没有说话,从袖口拿出一块泡饼,掰成两半递了过去:“好久没吃了吧?”
“是吧……那场雪真冷呢。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遇见。”黏菌仰望星空。
它和怀刺来来回来有过许多段轮回,唯有提线木偶和月轮鹦鹉那一世有亲近的结局,羽翎来救她,牵扯的因果多了,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小家伙,你说北山的风雪刮下来,到了南天境算不算同一场大雪?埋在雪下的我们,算不算葬在一起?”十一岁的娃娃大概也能算娃娃吧。羽翎腼腆得笑着,很是疲倦。
那年风雪埋得可多了,关山四剑也因此而决裂,回冕死在易鲸的怀里,葬了无边风月,洛炎躺在白彦的背上,铜制香炉被烧出了一个洞,此后少年再无这般意气暴烈,霖昶被压成了三只蝼蚁之一,他在青山脚下打着伞染了一身雪白,那年有苏颜,她在城楼弹琴,毁了章夜白的四柄断剑。
那是一个美好的谎言,它借着风雪盖住了灼羽的天。
凶器是什么?是秦墨在沧澜江许的诺言?是柚洅回不去的他乡?是横苍渡江后的天地苍茫?
亦或者,不过是怀刺的自作孽不可活?
那年双圣主导的格局崩塌,道圣挥出了那让天地幻灭的一剑,此后,便再也记不得了。
“他来找你要代价了吗?”
“是的,早就来了。”羽翎将视线转移到身前,那里有一件好看到发着光的纯洁白衣,上面没有丝毫瑕疵,一举一动的坦荡将他魁梧身材所带来的压迫感都减少了几分,那是一颗四季宗的毒瘤,他叫冬劲。
“总领,好久不见。”
西楚统领,大魏总领,聂都大帅,这是三家独特的称呼,其余邦国大多是“将军”。
作为灼羽本土第一强者,冬劲借存在感于方漠怀刺是稀奇得,可他确实是借了,因为令君说总领是大善之人,因为秦墨说他念旧,想总领了;
可白衣少年看不出来,羽翎这一身璀璨星光已经黯淡得恍若黑衣,看不出丝毫的风采。
星夜长袍,曾今大魏总领的战甲已经没有丝毫的能量,再也无法拥有一袭之地。
这样的你为什么会被大统领惦记,为什么会被令君和令君香惦记。
“你非要碰触禁忌,有得到什么信息?”冬劲的白衣是白借得,所以他随口一问。
“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信吧,我是嘴里没有一句真话的骗子。”羽翎垂眸苦笑,“灼羽快疯了,这辈子没想好好玩,它在积累筹码,如此,你信我吗。”
“……,不信。”冬劲摇头,并没有接纳这毫无营养得表述,他少了那一件白衣,怀刺在他身旁看着自己濒死的,长此以往,习惯了。
天亮了,快赐福了。
羽翎闭上眼,午夜,远空蒙蒙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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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来自泥塘……”不知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