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声音平淡却振聋发聩。
与胡亥之别,高下立判。
见颜金侪面露愧色,可心中纠结只能垂首惶惶。
扶苏见状,知他还是畏惧于胡亥的势力。
知一时逼得太紧也不行。
便温声道“颜掌柜可回去思考两日再给我答复,不及在一时。”
此事只要稍微精心想一想。
陛下与胡亥公子,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松弛有度,才是狱驭人之术。
扶苏让韩珉亲自送颜金侪离开,自己倒是在厢房坐了许久。
夜深已至,内侍叩开房门。
“公子,那张果往城南王氏去了。”
“嗬——”
“这胡亥,当真是一点都不放过,看来是着急了。”
恰巧这时,韩珉归来。
径直问道“公子为何不直接问那颜金侪收粮渠道。”
“如此他也不必在明面上得罪胡亥,公子您也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扶苏背过身去,直言道
“颜金侪就是表现得再畏惧,那也是为了保护他得利益。”
“获悉收粮渠道等于断了他得商路,损了根本利益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那公子真让他自己考虑,万一他真屈从于胡亥可怎么办?”
扶苏回身睨着窗棂外得夜色,眼中尽是寒芒。
声音里毫不复之前得温煦,尽是冷意。
“那就让他没得选!”
韩珉见扶苏神色,当即了然,立即着人去办。
咸阳有宵禁,此时早已街静人灭。
鳞次利弊得府邸,也早就熄灭灯火,陷入一片浓稠得黑。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在安寝。
暗夜中,韩丞戴着兜帽,披着墨黑氅衣。
行色匆匆得瑟身影融在夜色中,只在树影摇曳之间露出端倪。
往日门可罗雀的丞相府,自从李斯被禁足之后就冷清了下来。
大半个月未有人上门拜访。
李斯管家左右瞅了瞅,确定无人,方才引着韩丞自角门而入。
绕过回廊,行至里间,推开一道隐藏的暗门。
赫然是一道通往地道的密室。
与上方府邸的灯熄人寂不同,密室内数盏油灯燃着。
火苗摇曳,灯火通明。
李斯碩长的影子映在石壁的上,投下一大片暗影。
“丞相。”
韩丞匆匆而至,在其身后轻呼。
“如何了?”
李斯并未转身,面壁开口。
“情况,不妙啊。”
自李苌一事后,嬴政一直未解了李斯的禁足。
更不让臣工在朝堂提起半句,俨然是把他软禁起来。
于此同时,就连宫内的赵高和胡亥,也多有疏远。
每每行至后宫,也只去赵姬处。
更有连日来,对多位官员都有敲打。
今日还当堂驳斥了治栗内使韩丞。
直言他乃庸才之辈,心思从不放在政事上。
连日来,朝堂多位官员都遭到训斥,若寻其根本。
这些官员都是李斯这边的人。
韩丞近来惶恐不安,总觉得始皇察觉了什么。
这才在今夜冒险前来见李斯,希望他拿个主意。
“丞相,陛下莫不是发觉什么来?”
“嗬——”李斯冷笑一声。
猝然转身睨着韩丞道
“咋们的陛下,可是从秦宫的腥风血雨中杀出来的。”
“什么伎俩他没见过,只看想不想发作罢了。”
此话一出,韩丞只觉得一股寒意只冲头顶,没忍住打了个激灵。
“那,陛下这回,是打算出手了?”
“这这可怎么办呀!”
韩丞急得来回踱步,大袖带起的风把灯火都吹0偏了一些。
“丞相,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咋们坐以待毙呀!”
“你慌什么,急有用吗?”
“一点小事就这么急吼吼的前来,本相看你倒是不怕被旁人抓住把柄。”
李斯怒其不争,冷着脸斥责道。
一个李苌干了蠢事把自个折了进去,还连累他被始皇发作。
眼下见韩丞这幅慌不择路的样子,李斯更为头疼。
这一个二个的,好歹身居官位多年,就不能得力一点。
“下官知错,可是”
韩丞被训得面目涨红,手脚僵直地立在原地,不敢再有动作。
“行了,陛下若真要发作。”
“就不是将我软禁在府邸这么简单了。”
“而你。”
“哪里还能好好的做着这个内使大人。”
见李斯丝毫不慌乱,虽是许久未上朝堂。
面色也不显颓然,仍旧精神利硕,成竹在胸。
也强自安定下心神。
“那陛下,究竟是何意?”
李斯笃定道“本相辅佐陛下一路从故秦走到如今。”
“只要不是触及逆鳞之事,陛下都不会发落于我。”
“如今这般,只不过为了敲打和警示。”
韩丞“大人的意思,陛下是因为扶苏发作我等。”
李斯;“不,陛下是为了他自己!”
李斯说完一拂袖行至侧面的蒲团席地而坐。
被一室的烛光刺得满目酸涩,遂闭目道
“陛下最在意的,就是他的皇权。”
“若有人觊觎,无论是谁陛下据不会姑息。”
“此次扶苏之事,明面上是李苌报复扶苏,可陛下不会这么想。”
“他不久前才夸赞并重用了扶苏,后脚那扶苏就遭人劫杀。”
李斯睁开满目寒芒,转向韩丞道
“你觉得,如此这般,陛下会怎么想。”
韩丞定了定心神,试探道
“他会以为,是自己流露出传位于扶苏的苗头,才让有心之人立即下手。”
“明面上,只是铲除扶苏这个威胁者。”
“可实际上,却是对陛下选择不满,只得自行出手解决。”
“不错。”李斯点头。
“陛下自己就愿意揣测人心,自然不希望臣子揣测他的心思。”
“更忌讳有人否定他的决议,想要越过那皇权推举自己的人。”
“陛下年岁已高,自是更忌讳这个。”
所以嬴政此番突然发难,固执不肯让李斯回朝。
就是告诉满朝文武,不论是谁,身居何位。
敢在皇权和继承人身上动心思,就是触及帝王逆鳞。
绝不轻饶。
也是在告诉李斯和他的爪牙。
“你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朕并非全然不知。”
“可若是越了界限,纵然权责颇大,半数臣工作保。”
“亦不会轻饶,忘你好自为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