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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延钊却怅然叹口气,面有难色地说道:「这件事怪我,是我非要跟着过来,还以为自己能陪着你、保护你,没想到却给你造成了负担!如果没有我,你或许能过得更舒坦一点……」
「别这么说!师傅!」鹿宁拼命地摇着头,吸了吸鼻子,痛苦地说道: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是赶紧出城吧!迟则生变!」
慕容延钊点了点头,便在鹿宁的搀扶下,在雨幕中缓缓前行。
由于长期在呆监牢中,慕容延钊身的关节都已肿大,这让他每走一步,都身剧痛,尤其在这样的阴雨天,更是让他双足如被针刺。
看着他艰难走路的样子,泪水无声无息地滚落,鹿宁死死咬着唇,才让自己不哭出声来。
燕西华为二人撑着伞,放慢步子默默地跟在一旁。伞下的空间不大,却只能放下两人。虽然雨不大,可燕西华的身上,已被连绵不断的雨水打湿。
三个人一路走到未央宫的西门,燕西华早已备下了一辆马车,和护送他出城的一队侍卫。马车上还放了许多衣物、干粮和盘缠,还有通关凭证。
看燕西华准备得如此周和妥当,一点也看不出,他就是让慕容延钊入狱的罪魁祸首!
鹿宁将慕容延钊送上马车,笑着哽咽道:「师傅,你一路上要好好照顾自己,万事都要小心!回去后,好好将养着身体,帮里的事就交给别人做吧……」
慕容延钊笑了笑,看着她的肚子,惋惜道:
「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了!我混江湖这么多年了,这点小伤还死不了!只是……不能看着你的孩子出事,惋惜之余还是放心不下……」
鹿宁咬了咬唇,扯出一丝笑容,安抚道:
「别担心,早晚有一天,我会带着孩子去看你。我们……总是会见面的!」
谁都知道,这一别怕是永远,在有生之年能再见一面,不过是奢望罢了……
慕容延钊按住鹿宁的肩头,声音沙哑的问道:「有没有话……要我带给他?」
鹿宁身一颤,心里酸酸的又有些苦涩:自从她意识到,燕西华此生都不会放过自己。以往,就成了她心中不敢想,也不能碰的禁忌!每次的触碰,都会让她痛不欲生、鲜血淋漓。
此生已错过,纵有千言万语,怕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自己对过往的眷恋,说出口的每个字,对他、对己,都是一种折磨和牵扯。
她只希望他能好好活着,带着自己的那一份,活出他一直梦寐以求的样子!
「不必了……」鹿宁抹去脸上的泪,抬起脸挤出一丝笑容,颤声道:「该说的,都说过了!我们之间……已无话可说。」
看着她痛苦又隐忍的样子,慕容军师沉重地叹了口气,轻轻道:「那好,你要小心照顾自己!我先走了……」
「师傅,一路小心!」鹿宁替他关上车门,目送着马车踏着夕阳缓缓前行,渐行渐远,驶向城外家的方向……
细雨扬扬,落在她头上、身上,像一张大网一样罩着她,让她动弹不得。她就那样麻木地站着,呆呆地看着,直到视线愈加模糊,沉沉的心一片冰凉……
一张油纸伞突然撑在头顶,阻挡了水幕,随即,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走吧,我送你回去。再淋雨,就该病了……」
鹿宁失魂落魄地转过身,迎面而来的却是燕西华伸过来的手。可笑!明明一切都是他的错,现在,自己却要反过来感谢他。qs
生气,却又气不过。为了芊芊,也是为了孩子。
鹿宁迟疑地将手,放在他温暖的掌心,燕西华莞尔一笑,看样子似乎很开心。他与她十指相扣,并肩
躲在伞下,在七月最后一场雨中漫步。
二人一路都没怎么说话,鹿宁始终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红色鞋子,踩在长满苔藓的青石路上,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她脸上未干的水渍,不知是雨,还是泪。虽然有些狼狈,却愈加动人。
燕西华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时不时地看向身旁的女子,他故意放慢了步子,聆听着她手掌传来的心跳,静静地享受着,这一份只属于二人的宁静与浪漫。
——吵闹——
似乎连老天爷都在帮着他,二人一直走到南熏殿门前,下了许久的雨,竟收了回去。一直阴郁的天空,也骤然放晴。
微风阵阵,一支风筝迎着风飞出粉墙之外,遨游在湛蓝的天空中。燕西华拉着鹿宁的手,陡然站住了脚,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只风筝。
「怎么会有只风筝?」他好像在询问,又像在自言自语。
鹿宁呆呆地看着风筝,轻声应道:「那是八皇子送来,说是让我解闷儿的。」
「那你喜欢吗?」燕西华口气酸酸的,也不知问的是风筝,还是送风筝的人。
鹿宁缓缓摇头,淡漠地说道:「沐芊芊看着喜欢,就给她玩儿了。」
听到这个答案,燕西华的唇边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窃喜。他转身看着鹿宁,轻声嘱咐道:「赶快回去换件衣服、擦干头发,不然会生病的。」
鹿宁戒备地看着他,迟疑地问道:「燕西华,等我生下孩子,你是不是……真的会放芊芊离开?」
燕西华淡淡一笑,忽然张开双手,轻揽她入怀,在她耳畔呢喃着:
「嗯,不骗你,永远。」
一阵淡淡的梅香袭来,他的体温暖着鹿宁瑟瑟发抖的身体。她蹙了蹙眉,轻轻推开他的身子,垂眸淡淡道:「我该回去了。」
说着,便推开沉重的大门,头也不回地踏进门去。
「你去哪儿啦?怎么才回来?」鹿宁刚一进门,沐芊芊就迅速扑了过来,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急道:「你失踪了这么久,是不是出事了?我要担心死了!」
看着沐芊芊被蒙在鼓里的样子,鹿宁更觉得愧疚。
她咬了咬唇,沉吟了许久,才拉着沐芊芊的手,内疚地说道:「芊芊,对不起,我有件事一直在瞒着你……」
沐芊芊一怔,不明所以地看着她。鹿宁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后,在沐芊芊惊诧的目光中,将慕容军师离开南诏的事和盘托出。
听她说完前因后果,沐芊芊蹙着眉头,怔怔地看着她,喃喃道:
「慕容军师……走了?」
鹿宁咬着唇,缓缓点了点头,满眼的抱歉之色。
「为什么是他、而不是我?」沐芊芊眼眶泛红地瞪着她,凄然地质问着。
鹿宁静静地望着她,她泛着泪光的眼眸中,照见自己一张苍白惨淡的脸。沉默了片刻,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却异常的酸涩沙哑:
「对不起,我争取过了,可燕西华只肯放了师傅一人……」
「撒谎!」沐芊芊一跺脚,泪眼婆娑地喊着:「说了那么多,还不是因为,在你眼中你师傅才是家人,而我始终是个外人!」
「怎么会呢!」鹿宁抓着她的双臂,急忙解释着:「你是我的姐妹、我的朋友,怎么会是外人呢!我尝试过了,却没有办法说服燕西华!」
「骗子!」沐芊芊一把拂开她的手,哭喊着指责道:「什么姐妹、朋友!你是高高在上的少帮主,我不过是混迹江湖的小偷!我知道,你从未瞧得起过我!」
说罢,她退了鹿宁一下,便猛地转过身,掩着面奔进屋内,紧紧关上了房门。
「小心!」幸
而吉祥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鹿宁,才让她站稳了脚。鹿宁却一把推开她,紧紧追了上去。
寝殿的门紧闭着,里面传出沐芊芊气愤而伤心的哭声。鹿宁用力拍着门,焦急地喊着:「芊芊,开门!」
可无论她如何敲门,回应她的,就只有回荡在殿中,不绝于耳的哭声。
拍门的频率和声音渐渐弱下来,忙活了一天没有休息的鹿宁,此时已经体力将尽。她扶着肚子缓缓跌坐在地上,背靠着门急促地喘着气。
「芊芊,抱歉……」她对着门里的人,轻声说道:「你原本自由自在、快活逍遥的人生,终是被我给毁了……对不起,我没能说服燕西华将你放走。因为师傅救了太后,所以他只肯放走师傅一人!你相信我,如果他当时给我选择,要我在你们当中选择一人,我一定会选择你的!我相信师傅也会这样选择!」
听着门内断断续续的哭声,鹿宁深深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我知道,燕西华囚禁你,不过是想要我有一个筹码,逼着我心甘情愿地留下罢了。所以,我已经和他谈拢,等我生下孩子,他手中有了新的筹码,就会立刻将你放走!所以,用不了多久,你就能重获自由,我向你保证!」
门内的哭声顿了一下,很快又变成小声的啜泣。鹿宁轻抚着肚子,幽幽叹道:
「芊芊,你我都是不幸被人遗弃的孤儿,又都幸运地被人收养,没有被饿死,我又凭什么瞧不起你呢!你做了小偷,不过是因为师傅死得早,为了生存不得不如此而已。如果不是我义父和师傅,我现在还不知道,被押公卖到哪个大户人家,做一个被豢养起来的歌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