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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那件事不怪慕容军师,我不是六哥,不会错怪好人。让他试试吧,好吗?」燕西华凝着她,柔声劝着,带了些怅然和卑微。
鹿宁微微颔首,唇角隐有一抹笑意,淡淡道:
「既然你如此坚持,我倒是可以问问看。不过,这件事是有条件的……」
「我知道。」燕西华出声打断她,与她的四目相对,似有灵犀划过般,脱口道:「只要他能治好太后,我可以放他离开。」
「不够!」鹿宁眉心微蹙,冷声道:「两个人一起放走才行!」
燕西华偏头看着她,淡淡一笑,缓缓道:
「沐芊芊会医术吗?她可以给太后治病吗?」
鹿宁蹙眉看着他,咬牙道:「这是我的要求,想要师傅治病,放两个人走!」
「哎,宁儿。」燕西华轻叹一声,眼底的卑微一闪而逝,只余不容分辨:
「这是军师能走监牢,离开南诏的唯一机会。一旦太后的病情好转,他便再无机会。沐芊芊现已离开了监牢,你现在身怀有孕,有朋友陪着不是更好吗?」
见他如此坚决,鹿宁紧紧咬着唇瞪向他,二人再度目光交错,却已分出胜负。
不得不说,燕西华抓住了她的软肋:
这个机会的确转瞬即逝!同意了,就能让一个人重获自由。可燕西华手中,还握着沐芊芊这个人质,让鹿宁不能舒坦!如果不同意,那谁也逃不掉!
一时间,鹿宁有些弄不明白,究竟是燕西华来求自己帮忙,还是来给自己一个恩赐的!可不管是哪一种,自己根本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权利!
她越想越气,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一时气不过,便拿起桌上的琉璃杯,狠狠摔在了地上。七彩的碎片或者鲜红的酒水,飞溅了一地。
碎裂的响声引来了吉祥,她一推开门,被屋内几乎结冰的气氛,吓得打了个冷战,便立刻关上了房门。
看着鹿宁气得煞白的脸,和上下起伏的胸脯。
燕西华轻叹一声,缓缓拉住她的手,柔声道:「何必呢。这次的交易你并不亏,慕容军师年纪大了,受不了监狱的冬季,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鹿宁一把抽回自己的手,咬着牙不忿道:
「好,我答应你。可以让我师傅去看太后,不过,以防你出尔反尔。只要太后情况好转,你就得放他走!否则,合约作废,你就眼看着太后复发而死吧!」
燕西华淡淡一笑,柔声道:「好,我答应你。」
事情如预料中顺利,这让燕西华很满意。可看到鹿宁还在生气,他便想缓和一下眼下的气氛,便道:
「等你生下孩子,如果芊芊姑娘不想呆在这里,我可以让她离开……」
「太子殿下!」鹿宁冷冷打断他,低垂着眼眸,淡漠道:
「我有些累了,请你回去吧。」
燕西华话说一半被遏制住,心中多有不快,却只能讪讪站起身落寞离去。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鹿宁捂住脸,身禁不住颤抖着,泪水已顺着指缝流出。
她太明白燕西华的诡计了!
等到孩子降生,他手中有了分量更重的人质,到时,当然不需要再强迫沐芊芊留下了!
他就是这般精明又残忍!口口声声说着爱,却总是做着伤害的事。
房门再次被打开,沐芊芊探出半张脸往里张望,将鹿宁背对着门口而坐,双肩在微微颤抖,才轻声问道:「你们……谈得不顺畅?」
鹿宁身子一抖,连忙擦了擦眼角,哑声道:
「和一个女干商谈判,有什么顺不顺的,反正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沐芊
芊背着手,悄无声息地走过来,一屁股坐在燕西华刚刚做过的位置。一打眼便瞧见地毯上,喷溅的红酒汁和四散的琉璃碎片。不由得奇道:
「你们在讨论什么,怎么如此激烈?不会动手了吧?」
鹿宁低垂着眼眸,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现在不敢面对沐芊芊。总觉得是自己害得她被困在这里,可眼下有了一个逃生的机会,却不得不给自己师傅。
如果她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很生气、很伤心吧。
看着沐芊芊拿着桂花糕大快朵颐,鹿宁几次想要开口,最后还是没有勇气。
——她的画像——
天刚蒙蒙亮,夜雨便已停息。白露凝珠的叶子上,还栖留着几只残萤。细雨过后,轻风吹翻池塘中的荷叶。窗外的石榴花,衬着湿润的绿叶,更是红艳似火。
房门被缓缓推开,燕西华背着手轻轻走进来。扑面而来的酒气,熏得他不由得皱起眉头,屏住了呼吸。
屋内灯火昏暗,放眼望去,瞧见八皇子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鼾声如雷鸣。他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连脚上的靴子都未脱下来,怀中抱着一个酒坛,早已被喝得空空如也。
今日他们本该一起带着慕容延钊,去给太后看病的。可他等了一个早上,却始终未见八皇子的身影。
他罕见的缺席,让燕西华有些不安,询问之下方得知,八皇子昨晚不知为何,把自己关在殿里饮酒,醉而复醒,醒了又醉。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始终未曾清醒。
燕西华放不下心,只好亲自来看看。
屋内有些凌乱,四下里散落着未完的画作,和长短不一的竹条。他一路走进去,才看到立在桌边,一只做工精美的风筝。
没想到八皇子竟有如此雅兴,只是,这风筝应该不是男子的玩物,那他要送的女子又是谁?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带着一肚子疑问,燕西华拿起风筝细细看了看,可风筝上的浆糊未干,他只好又放下。
他缓缓坐在桌边,正想着要不要叫醒八皇子时,目光却被桌上的一幅画作所吸引:画上是一个女子斜坐在草地上,看着身旁的白马吃草。
画中女子云髻峨峨、修眉联娟、明眸善睐、瓌姿艳逸,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可以想象,八皇子定是日日在脑海中临摹,才能将这女子画得精妙绝伦、惟妙惟肖,以至于燕西华只一眼,便认出了画中之人。
八皇子还在画的一旁题着「鹿眠芳草印春庭」。可笑!这画中一人一马,哪里来的鹿?
燕西华将画放回原处,靠在椅子上轻轻叹了口气:自己最亲近的人,何时有了这样的心思,他竟浑然不知!
缓缓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出门去,嘱咐了下人,不许提及自己来过的事。屋内那一抹淡淡的梅香逝去,仿若一切都没发生过……
——病情好转——
在鹿宁的劝说下,慕容延钊终于同意,前去为太后诊治。虽说他更擅长制毒和解毒,可太后这点小病也难不住他。
几副药下去,太后的病情终于见好,只是她卧床许久,身子还有些虚弱,所以一时不能下床,精神上也有些萎靡。
身为南诏的顶梁柱,太后的健康状况,自然受到每个人的关注。看到她渐渐好转,燕西华和咸泰殿的宫人都松了口气,也更加用心的照顾,好让她尽快恢复。zbr>
照顾太后这件事,除了贴身之事,燕西华几乎都亲力亲为。连太后的药都要亲自尝过,才会喂太后喝下。
太后病了多久,他就守了多久,这番孝顺的举动,也博得了朝中大臣的绝口称赞。
推开雕
花的窗子,微凉的秋风吹进屋来,水晶帘随风微微晃动,屋内浓郁的草药味慢慢消失殆尽。
燕西华等在寝殿外,直到太后梳洗完毕,长庆公公才挑帘出来,将他请进去。
喝了一个月的汤药,今日的太后虽然还不能下床,可看上去红光满面、精神焕发,一点都不像个病人。
见到燕西华进来,太后脸上笑开了花,连连向他招手:
「太子来了!快过来让哀家看看。」
燕西华快步走过去,恭敬地跪在她床边,双手捧着药碗,恭声道:
「老祖宗,孩儿已经尝过药了,请您趁热喝了吧!」
太后欣慰地看了他一眼,便接过药碗,憋着气一口将汤药喝干,便立刻皱起了眉头,长庆公公赶紧喂了她一颗梅子。
酸甜的梅子缓解了口中的苦,太后的眉头稍稍舒展,便仔细打量着燕西华,许久不见,他眼窝深陷、肤色灰黄、整个人活生生瘦了一大圈儿。
太后心疼地说道:「哀家听长庆说了,哀家这段日子病着,都是你在床前侍奉。哎,你有孝心了!瞧瞧你现在,整个人都瘦脱像了,哀家看着心疼!」
燕西华躬身一揖,朗声道:「百善孝为先!能服侍在老祖宗的身旁,是儿臣的福气!看到老祖宗身体康健,更是南诏百姓的福气!」
太后拉着他坐到自己身旁,看着他的眼神,既心疼又欣慰。她看向一旁的长庆公公,嗔怪道: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宫里那么多人侍奉,为何不劝着太子去休息?」
长庆公公躬身一揖,笑道:「回太后,老奴一直劝着太子去休息,可太子心系您的安危,守在窗前不肯离去!太子要尽孝心,老奴也不好再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