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芳仪神色一顿,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皇上让你去曹州做什么?」
阮浪喝了一口茶,叹道:「两件事:第一,亲自审讯那些反贼,第二,将翊王押送回京!」
花芳仪眉头微微一蹙,却沉静的问道:「这么说皇上要对翊王下手了?他究竟犯了什么错?」
阮浪敛了笑容,严肃的说道:「翊王所犯最大的错,就是立下了大功,让渝帝感到威胁,这是他无法容忍的!」
花芳仪没有看他,只是微微挑眉,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阮浪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我现在也没想好!这件事错综复杂,朝中每个人谁都盯着这件事,稍有不慎,便会惹祸上身!」
花芳仪稳了稳心神,抬眸凝着他,娇声道:「阮浪,我花芳仪一辈子没求过别人,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阮浪握住她的手,轻声笑道:「你我之间,何谈一个求字!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花芳仪轻抚着他的面庞,柔声道:「殿下对你我有恩,此时他有难,我们决不能袖手旁观。我要去你曹州,助他一臂之力,决不能让皇上害他!」
阮浪惊诧的看着她,沉声问道:「我走了,你和孩子怎么办?」
花芳仪淡淡一笑,安抚道:「这里是行宫,周围都是御守司的人,你还怕什么?而且,我哪有那么娇气?你放心的去,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阮浪垂下眼眸,迟疑的说道:「话虽如此,可我现在什么都不了解,不知道该怎样帮助翊王!而且,我更担心,一旦连我也被牵扯,那你和孩子谁来保护!」
「阮浪!」花芳仪神色蓦地一冷,语气也生硬起来:「亏你还是顶天立地的男儿,竟能说出这般没骨气的话来!殿下屡次救你与水火,甚至不惜与王璟交恶!如今他需要你挺身而出,你竟如此贪生怕死,我花芳仪真是瞎了眼,竟看上了你!」
看着她气到脸色发白的样子,想着她此时身怀有孕,阮浪叹了口气,软语安抚道:「芳仪,你先别生气。我阮浪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只是现在,我有了你和孩子,我可以不顾自己的命,却不能不顾你们的安危……」
「大可不必!」花芳仪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的说道:「你若真为了我们好,就更应该帮着翊王。若没有他,别说你做不了御守司指挥使,怕是连命都没有了。当初,若不是殿下救了我,我现在早已尸骨无存!这是我们欠他的,必须要还给他!」
阮浪沉吟了一下,叹口气道:「我从未说不帮他,可我现在是御守司指挥使,是皇上的人,不能明目张胆的动手脚,必须想个两之策!」
「两之策?」花芳仪一挑黛眉,冷嘲道:「都什么时候,你还在这里想着皇上?你到底要帮他到什么时候?难不成,你要一辈子看着我,天天侍奉他,看着你儿子,叫他父亲吗?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只有你心意帮着翊王,我们才能做长久夫妻!」
这句话让阮浪大吃一惊,他嚯的站起身来,沉声道:「芳仪,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这话若被人听去了,你可要大祸临头了!」
花芳仪冷冷一笑,不以为意的讥讽道:「听去又如何?当今圣上昏庸无道、嫉贤妒贤,哪怕是像夏云卿那样的人物,都免不了冤死,你怎知下一个不是你?」
阮浪嘴角微微颤动了一下,却沉默不语。
花芳仪抬起头来,注视着窗外,长叹一声道:「沛王祸及江山,翊王帮他守住江山,他却反过来要对付翊王!这样的人,配做一国之君吗!我相信,无论是民间,还是朝中,支持翊王的人不占少数。无论你如何选择,我都不会袖手旁观!」
阮浪大惊,一把拉住她,质问道:「你要干什么
?」
花芳仪轻蔑的看着他,冷声问道:「我要做什么,你看得住吗?是不是,阮大人准备再将我抓入诏狱严刑拷问?」
阮浪的脸色十分难看,他紧蹙着眉头,痛心说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逼我现在做出选择?难道你与我好,为我怀孕,都是为了翊王?你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
花芳仪咬了咬唇,凄然笑道:「我曾爱过他,深深的爱过……可我入宫后,我们之间便再无可能。我现在这样做,是为了自己,为了我的孩子。我恨皇上!若不是他,我就不会被困在红墙中,就不会被那么多人欺负!
对,他现在宠爱我,可日后呢?待我人老色衰,是不是也和皇后一样,被丢弃在冷宫中自生自灭?是不是我的孩子,也会像大皇子那般,稍有不慎便终身被禁足?我不想要把命运交给他,我有错吗?只有翊王胜利了,我才有可能走出这红墙,自由自在的生活。我才有能力保护我的孩子,不是吗?」
「那我呢?」阮浪纠结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你对我可有半分真情,还是……只有利用而已?」Z.br>
看着他有些受伤的表情,花芳仪恍然间,似乎看到了,在翊王面前的自己。
她的心软了下来,便抬手摸了摸他的脸,缓缓说道:「阮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真心。我也答应你,只要你肯帮翊王,这辈子,我花芳仪都不离不弃。可你若非要我的一颗心,我的心现在千疮百孔,又如何能给你!」
阮浪自嘲的笑了笑,其实他早就知道答案,却还是不甘心,非要问出口。
可那又如何,他本就不期待,花芳仪会心意爱上自己。
如今,她肯做出这样的承诺,他已觉得足矣!
他握住花芳仪的手,放在唇下吻了吻,轻声道:「哎,你说的我都懂!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说罢,他拿起绣刀,便大步走到门口。
「等等。」花芳仪忽然出声叫住他,阮浪茫然转身,却看到花芳仪猝不及防的扑过来,在他唇上落下一吻,柔声道:「要一路小心,我和孩子等你回来。」
阮浪笑了笑,便转身推门离去。
花芳仪迈出门,扶着门框,看着阮浪飘然远去的背影,一颗心却慢慢悬紧:
阮浪,对不起!
为了翊王,我不得不利用你!
可我没有骗你,如果翊王安然无恙,待我离开紫微城的那一刻,此生此世,我绝不会离你而去!
——转交战俘——
虽然阮浪比顾纪昀出发晚了几日。
不过,他孤身一人轻装上路,一路紧赶慢赶,还是比顾纪昀早了几日抵达。
到了曹州之后,他顾不得休息,便径自赶往驿站。
刚从府衙回来的羽枫瑾,在门外看到风尘仆仆的阮浪,颇感意外。
然而,他很快便猜到了,阮浪此行的目的,便走过去,笑道:「阮大人不远万里赶来,想必是盛京出了事!」
阮浪向他拱手一揖,朗声道:「殿下,事情紧迫,可否借一步说话!」
羽枫瑾略一沉吟,抬手说道:「阮大人里面请,这里都是自己人,可放心说话!」
说罢,二人便一前一后走向他的书房。
二人进入内堂,羽枫瑾屏退所有下人,命叶青峰守在门外。
二人对面而坐,下人前来奉上茶点,二人寒暄了一番,却各怀着心思。
看着阮浪脸色凝重,羽枫瑾便直奔主题:「看阮大人面有难色,想必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冲着本王而来吧?」
阮浪犯下茶杯,为难的说道:「殿下猜
的不错!皇上命卑职前来审讯反贼,并将您带回盛京受审。」
「受审?」羽枫瑾喝了口茶,哂笑道:「本王奉旨平叛,大获胜后,迎来的不是嘉赏,竟然是审讯,还真是讽刺啊!」
阮浪叹了口气,沉声说道:「沛王造反之事震惊朝野,朝中人人自危,生怕牵连到自己。得知沛王被捕之后,朝中各派人马,均开始有所行动了。实不相瞒,顾纪昀的人马,应该很快就会到了。他们都在争夺沛王,生怕他落入旁人之手!殿下也得早做打算啊!」
「打算?」羽枫瑾笑了笑,摇摇头道:「沛王已死,即便落入他人之手,又能如何?莫非死人还能跳起来,指证他的同伙不成?」
「什么?」阮浪大惊失色,不可思议的问道:「沛王死了?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为何京城中一点消息都没有?」
看到阮浪的反应,羽枫瑾也有些疑惑了:「沛王在被捕后的次日,便死于非命!这件事,本王已经禀报给圣上,京城中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除非……有人在刻意隐瞒此事!」
阮浪表情有些莫测,沉吟道:「能接触到奏折的,无非就是满庭芳、王肃和皇上。可王肃看上去十分慌张,不像是知道此事。满大人就算知道了,没有皇上的命令,也不敢刻意隐瞒。除非……是皇上授意的。」
说完,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羽枫瑾轻轻啜了一口茶,淡笑道:「看来,皇上不但想利用沛王的事对付我,还想趁机扫清身边的叛徒。这样看来,对沛王下手的人,必是皇上指使了!」
阮浪审视着他,沉吟了一下,试探道:「殿下既然知道,皇上要对你下手,你可有什么对策?」
羽枫瑾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久久,才意味深长的说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除了跟阮大人回京受审,我还能有什么对策。」
阮浪站起身来,一撩袍跪下,拱手道:「殿下,实不相瞒!卑职虽然奉命来查案,同时也是受人之托来帮您!您有什么良策,可以放心告诉卑职,卑职会竭尽力配合您!」
羽枫瑾戒备的看着他,沉吟道:「阮大人是受何人之托?」
阮浪咬了咬牙,才蹦出几个字:「是……芳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