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枫瑾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用略有沙哑的声音说道:「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沛王带兵包围了紫微城,而同时,渝帝则入宫来故意向母后放出风,说沛王要杀我!紫微城的兵力,自然抵不住沛王的人马,母后权衡利弊之后,和渝帝做了个交易——只要他能护着我,便写下禅让诏书,将皇位送给他。渝帝答应了这个请求,他拿到诏书后,表面上说要保护我们,实则,却引着沛王找到我们……」
鹿宁皱起眉头,恨恨道:「好一招借刀杀人!那……殿下是如何逃过的?」
羽枫瑾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冷声道:「令渝帝没想到的是,母后不信任渝帝,她将我交给了莲太妃。渝帝虽然毒辣,却十分尊重莲太妃,在莲太妃的保护下,我躲过一劫,可母后却被沛王逼死……」
说到这里,羽枫瑾又停了下来。
他痛苦的捂着头,身开始不住的颤抖着,也不知他是因为极度恐惧,还是极度伤心。
「殿下,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我和义父都是你的家人,我们会一直陪着你。」
看着他痛苦的样子,鹿宁心中动容,心疼的环住他发抖的身子,希望能给予他一些安慰。
虽然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无法抚平,他内心的那些伤痛。
羽枫瑾在她温软的怀中,慢慢停止颤抖。
鹿宁身上栀子花的香味,让他满是瘢痕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他抬起头,望着鹿宁心痛而温柔的双眸,眼中的寒意终于退去。
他拉起鹿宁的手,放在唇下吻了吻,继续说道:「我没事,事情过去那么多年,现在的我,已经很少再因噩梦而惊醒了……」
鹿宁见他情绪稳定下来,沉吟了一下,又问道:「如你所说,这场夺宫大戏,数掌握在渝帝的手中,那他是如何击败沛王的?又为何会让沛王活到现在?」
羽枫瑾沉重的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满朝文武都是渝帝的人,他手中又有禅让诏书,自然不必和沛王客气。以他的脾气,自然是不肯放过沛王。可他低估了沛王在军队的影响力!就在他要对沛王下手时,曾经效忠沛王的将士们,拼死将沛王救走,连夜逃离了盛京。
等渝帝登基后,对沛王开始穷追猛打,在沛王的负隅顽抗下,双方两败俱伤,谁也没讨到好处。这样的争斗,让北渝一直陷入动荡之中,这引来了百姓和朝臣的不满。就在渝帝为难之际,沛王却送来了请降书,表示自己永远称臣。渝帝也因此放他一马,可条件是,沛王只能呆在曹州不能离去,而且要遣散府中卫兵!:
多年来不停的打压和排挤,让曾经豪情万丈的沛王,从此只能沉溺于酒色,不再过问政治。而渝帝,也渐渐不再关注,曾经的手下败将!」
「所以……」鹿宁试探的问道:「殿下所说的背后之人……是沛王?」
羽枫瑾喝了一口酒,闷声道:「我知道是他,可我不希望是他。我才想,沛王和我一样,所有的表现都是假象,是为了蒙蔽渝帝。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场战争的性质,就已完改变了!」
鹿宁恍然惊觉,低呼道:「沛王筹谋多年要复仇,而曾瑞正式和朝廷决裂。若他们二人合作一处,莫非……是要造反?」
羽枫瑾眸光一凛,沉声道:「虽然我不希望如此,可我们不得不做这样的打算。想必这么多年来,沛王一直偷偷扶持着田不恕,为的就是让田不恕替自己招兵买马。而田不恕也因此,不把朝廷放在心上。」
鹿宁不解的问道:「既然如此,田不恕又为何要招安?」
羽枫瑾冷冷一笑,愤懑道:「这只是我的猜测:以田不恕这样精明的商人,他自然知道沛王要做什么,也知道造反的待代价,更明白兔
死走狗烹!所以,他想用手中的兵马,和朝廷做笔交易,以此来换取自己最大的利益,保自己!」
鹿宁木然的坐下,心惊胆战的喃喃道:「看来……一切都被王爷猜中了,如果不是杀了田不恕,曾瑞不会叛逃,沛王就永远没有造反的机会……」
羽枫瑾沉沉的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只有我看到这一步有什么用!从皇上到百姓,都希望田不恕去死,我一个人又怎能拦得住!」
二人正说话间,敲门声响起,鹿宁连忙去开门,鬼力赤拿着一封信大步走进来,沉声道:「殿下,有人送来一封信,说要您亲自过目……」
鹿宁诧异的问道:「送信的人是谁?」
鬼力赤摇了摇头,叹道:「没人见到,信是被人放在府衙的大堂,衙役看信封上写着「羽枫瑾亲启」,便赶紧送来了。」
「拿来我看看!」羽枫瑾立刻站起身,拿过信打开来看,不由得脸色骤变,一字字咬牙道:「果然是他!」
鹿宁闻言一惊,冷声道:「沛王来的信?」
羽枫瑾放下信,沉重的点了点头,说道:「他得知我在幽州,便邀请我去曹州与他见面!」
鬼力赤稍加思索,立刻反应过来:「曾瑞带兵跑去曹州,老夫想起来,沛王就在曹州,莫非他就是那个幕后黑手!」
鹿宁点了点头,轻声道:「殿下一开始就怀疑到沛王头上了。」
鬼力赤脸色一沉,又道:「沛王的这个邀请不早不晚,偏偏是在曾瑞投奔他之后。这不得不让人怀疑,沛王是有意在拉拢王爷!」
羽枫瑾叹口气,说道:「将军猜的不错,他找我的目的,怕是只有这个了……」
鬼力赤目光迥然,低沉着声音说道:「说来也是凑巧,他们二人还真有相似之处:都是被渝帝排挤而忌惮的人!一个被困在曹州,装作沉迷酒色;一个被困在盛京,装作闲云野鹤!所以,他才会以为,王爷和他能成为盟友!」
听到这话,鹿宁冷冷一笑,愤愤的骂道:「呵,当年就是他逼死了王爷的母后,还得王爷失去皇位,现在竟有脸要见他一面!莫非,他以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一切仇恨,都能一笔勾销了!」
羽枫瑾放下信件,淡淡的说道:「无论如何,我必须去一趟。幽州的防御,就交给将军了!」
「不行!」鹿宁抓住他的手,斩钉截铁的说道:「既然知道了沛王的目的,你更不该去!且不说被渝帝知道了,他一定不会放过你,你就是下一个蓝钰!再说,沛王自知与你有血海深仇,又怎会真心拉拢你!说不定,还会就此将你除掉!」
羽枫瑾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宽慰道:「放心,我有分寸。沛王的邀约,我必须去!只有和他见了面,了解他真实的目的,摸清他的实力,才能想到应对之法!」
「我不明白!」鹿宁依旧坚持道:「既然这场战争无可避免,为何还要将自己身处陷阱?他若敢造反,王爷直接上奏给皇上,派兵攻打他不就行了?」
鬼力赤叹了口气,沉声解释道:「宁儿,此事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现在一切都是猜测,王爷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沛王要造反,渝帝未必会信他。尤其在当下,安南和南诏与北渝关系紧张,若渝帝轻易派兵攻打沛王,说不定他们会趁虚而入,让北渝陷入内忧外患之中。」
「是呀。」羽枫瑾拉着她的手,轻声道:「沛王邀请我见面,这是个好事。因为一旦他突然起兵,我们根本来不及调兵来抵抗,他会很快那些岭南地区。而且,我手中没有兵符,没有调兵的权利,为今之计,只能去见他,一方面探探虚实,一方面尽量拖延这场战争!」
鹿宁咬了咬唇,冷声道:「好,既然如此,我们陪着你一起去!他们想
要动武,我们就奉陪到底!」
「这次不行!」羽枫瑾立刻拒绝道:「将军必须留守在幽州!不然,这里就是一座任人肆意践踏、毫无防守的城池!而且,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调虎离山之计!」
鹿宁大惊失色,急得直跳脚:「你一个人前去深入虎穴,和送死有何区别?」
羽枫瑾微微一笑,不以为意的说道:「沛王要拉拢我,不是要对付我。而且,我对他来说并无威胁。所以,他不会杀我的!」
鹿宁想了想,又退让一步,说道:「那好,义父留下,我陪你一起去!」
羽枫瑾皱起眉头,硬声道:「不行,你不能去!你只有和将军呆在一起,才是最安的!曹州的一切都是未知的,我不能带你贸然前去!这不但会让你深陷危险,还会分散我的精力!我答应你,一定会平安回来!你在这里等我好吗?」
鹿宁咬着唇,看向鬼力赤。
鬼力赤叹了口气,拱手道:「殿下,您不能只身前往!这样吧,让宁儿和青峰与你一起同去!现在正是关键时刻,您绝对不能有任何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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