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碎——
就在刹那间,燕荣一步抢过来,一把拉起渝帝推出门口。随即,他抽剑出鞘,反手一刺,狠狠破入刺客的左腹。
只听得「啊」的一声娇嫩的痛吟。
燕荣猛地一怔,才意识到,面前的刺客竟是个女子!
一个恍神间,那刺客捂着左腹双足踏地,身子已凌空飞出。
长裙在燕荣面前飘过,一阵熟悉的香味飘来。燕荣心头一颤,待他回过神来,刺客人已掠出门外。
刺客此时若想要伤害燕荣,简直是易如反掌。可她却生生放过眼下的机会,径自逃走了。
看样子,她并不想和燕荣动手!
燕荣却不能让她就这样逃走,但当他身形展动时,已比她迟了一步,这一步竟让他始终无法追上。
无论他用多快的身法,他们之间的距离,始终都保持着四五丈远。
这刺客非但剑法可怕,更是他前所未见的轻功高手。
花木园林,亭台楼阁,飞一般从他们的脚底倒退出去。
眼瞧着她将要飞到宫墙上,燕荣立时取来硬弓,弯弓搭箭,就在那女子飞上宫墙的一瞬,他手中的弓箭就飞了过去,正中那人背心。
这次,那人却连痛吟之声都没有,便重重的跌下墙头。
燕荣则腾空跃起,飞过城墙,一步跳到,瘫在地上的刺客身边。
这个人身形窈窕,果然是个女子。
燕荣以防有诈,站离一步之外,用宝剑挑起她遮面的黑布,露出一张清丽动人却毫无血色的面容!
看到玉儿的脸时,燕荣顿时觉得身的血液逆流起来,耳边传来心脏急促的跳动声。
呆立了片刻,他才战战兢兢地靠近她,再次确认了此人正是玉儿无疑,他立刻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
「玉、玉儿,怎么、怎么会是你?」燕荣把声音压得很低,却依然抑制不住地颤抖。
玉儿痛苦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算作是在回答。
天空阴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大地蜷缩在深夜里沉沉睡去。一阵狂风嘶吼而过,暴雨突然倾盆而下,将燕荣兜头浇下。
方才的打斗声,引来了一群金甲卫,和在附近巡视的阮浪。
「燕统领,你没事吧?」众人闻声迅速围了过来。
燕荣立刻冷静下来,一甩长袍遮住玉儿,并随手往远处一指,沉声道:「我没事,刺客被我伤了,你们赶紧去看看,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同伙?」
「是!」那些金甲卫不疑有他,立刻转身离开。
唯有阮浪发觉燕荣强自镇定下,微微发颤的声音和通红的双眼。
他装作走开,实则躲在暗处,想要一探究竟。
燕荣见四下无人,连忙脱下外衣,慌乱地堵住她胸前的创口。
「玉儿,你别怕!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大夫,一定可以治好你的!」燕荣一把将她抱起,语气越发着急起来。
玉儿捂住胸口,艰难的说道:「还是……别去了,我这伤……医不好的……」
「不要这样说,这世上一定有能医好你的大夫,你一定要坚持住!」燕荣皱紧了眉头,气息有些紊乱,胸口也随之起伏不定。
躲在暗处的阮浪,听到这番对话,霎时惊出一身冷汗。
他来不及去想,玉儿为何要刺杀皇上。
可面前摆在他面前,只有两条路:接发燕荣;或者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夜色沉沉、月亮昏晕。几颗星星在头顶不安的跳动着,很快,便隐没在空中。
燕荣抱着奄奄一息的玉儿,在寂静无人的大街上狂奔着。
他不时看向怀中的人儿:她脸上的血色越来越淡,呼吸也愈加微弱。他甚至能通过指尖,感受到玉儿体温的流逝。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后悔自己拥有这百步穿杨的本事。
玉儿望着他汗津津的脸,费力地说道:「官人,别管我了……我会连累到你的……」
燕荣紧蹙眉头,神色间有些恼火:「别说傻话了!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玉儿脸上的血色在慢慢消退,她虚弱地贴着燕荣的胸膛,喃喃着:「没用的……官人的手法很准……我是没救了……」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有人能救你!」燕荣的心跳声大到,耳边一直响着脉搏的跳动声。
不安的感觉像黑雾般在心里渐渐扩大。
巨大的痛楚,让玉儿忍不住痛吟一声,低声哀求道:「官人,我好痛啊……求你别跑了……我想……和你说说话……」
燕荣闻言连忙停下脚步,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将玉儿小心翼翼地放了下来,并扶起她的身子抱在怀中。
「这样……你会不会舒服点?」他眼中露出难得一见的温柔。
玉儿点了点头,缓缓开口说道:「官人……我怕是要不行了,所以……有些话……我必须要告诉你……」
「不急,你慢慢说,我听着!以后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认真听着!」燕荣紧抓着她的手不放,好像是在抓住最后的希望,眼里闪着泪光。
「其实……当初是我主动向给皇上提议,到你的身边探子,监视你和翊王的交往……」玉儿粗喘着气,声音在痛苦中挣扎。
燕荣猝然一惊,不解的问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想以此博得皇上的信任,只为有朝一日,能接近他并杀了他!」玉儿脸上的表情既忧伤又悲壮,让人不忍责备。
燕荣好似掉进了冰窟里,从头顶凉到脚尖:「你为何要刺杀皇上?」
自打他认识玉儿,就知道她身上肯定藏有秘密。凭借着巨大的好奇心,他总是忍不住想要探寻玉儿身上的秘密,却发现玉儿严防死守,不让他靠近一步。
因此,他多次责怪甚至憎恨过玉儿。
现在他才恍然惊觉——玉儿这样防着自己,是在救自己!
她的秘密已经大到,一旦他知道就会万劫不复的地步……
「因为……我父亲叫白义山,我想……你应该听过他的名字……」话一出口,泪水就沿着她的脸颊滚滚而下,收也收不住。
「白义山?」
燕荣皱着眉头,在脑海中拼命搜索着这个名字。
忽然间,他猛地瞪起双眼,上下打量着玉儿,低声惊呼道:「他是二十年前,先皇临终前委任的顾命大臣之一!你……你是他的女儿?」
玉儿咬着唇缓缓点头,一双失去色彩的明眸,望着泼墨般漆黑的夜色,一时间思绪翻涌:
「当年我父亲遵照先皇的托付,要扶植翊王继位,因此遭到渝帝的迫害。我们家数百口人,被扣上叛国的罪名,从而惨遭灭门。
当时我还小,什么都不懂。只记得家人,在一夕之间都没了……
我娘被官卖之后不堪受辱,将我连同一封写有我身世的信,一起托付给父亲的一位身前好友,便投河自尽,追随我父亲而去了……」
燕荣铁青着脸僵立在那里,不由得感到一阵寒冷:「难道你接近我……是想要杀了兄长,为你父母报仇?」
玉儿落寞地笑了笑,轻叹道:「起初我的确有这个想法。但我更想知道,翊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值得让父亲这般以命相护……」
她缓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再次
睁开时,眼神已变得格外温柔:「后来,在与你朝夕相处的日子里,从你的口中,我了解到翊王的为人。从你身上,我明白了父亲的想法,所以……我才放弃了杀他的念头……」
燕荣脸色苍白,嘴角微微抽搐着,身体抖得厉害,此时他不忍再责备玉儿,只感到一阵阵的后怕。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我在很早很早前……就喜欢上你,所以……我不忍伤害……你在乎的人……」玉儿虽然早已泪流满面,嘴角却带着笑,苦涩又难过的笑。
听到这番深情表白,燕荣只觉得脊背发凉,表情有些困惑:「难道……我们之前见过面吗?」
玉儿无声地笑了笑,苍白的容色已透出不正常的青。她想摸摸燕荣的脸,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燕荣抓起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听她一字字说道:「当年被官卖的女子,大多都被卖去了云州。那一年,我去云州暗中打探,想要找到更多幸存者。我初入云州,就听闻了有关你和翊王,清理赌场、逮捕黑心老鸨的事迹。那时,我就对你心生好奇。
恰逢那日,你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的走在街上。我就站在人群中,只是看了你一眼,就爱上了你,甚至想要嫁给你,为你生儿育女……」
燕荣心中一颤,一行清泪流出,他的声音越来越抖,艰难的启唇道:「这些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所有的事,都要用自己一个人承受!」
「我……我好冷……抱抱我……」玉儿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她的视线已经糊成一片,只能隐隐看到燕荣的轮廓。
燕荣拼命压抑着哭声,将玉儿紧紧抱在怀中,却能真切的感受到,玉儿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
「不要、不要离开我,卿儿还在家里等你!」燕荣将头埋进玉儿的脖子,凄然的苦苦哀求着,滚烫的泪顺着脖子,流进玉儿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