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正剑拔弩张之际,忽然传来一声怒吼:「你们几个在干甚?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众人一惊,连忙回头看去,只见一位白袍白甲的男子,正威风凛凛的疾走来。
来者正是金甲卫统领——燕荣。
虽然御守司和金甲卫隶属不同部门,可燕荣是渝帝面前的红人,谁都得给三分薄面,尤其他现在还身居高位。
这些御守司的小喽啰立刻收起兵刃,拱手道:「原来是燕统领!是阮浪嚣张跋扈,先对同僚出手,现在又出言不逊,我们几个正要教训他一下!」
说着,他们指了指一旁被掰断手指的衙役,挑衅的看了阮浪一眼。、
然而,燕荣却不吃这套。
「废什么话,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要是再闹,我即刻将你们就地正法!」
金甲卫护卫着整个紫微城,甚至整座京城的治安。
他们手中的权利颇大。
哪怕是皇帝的心腹机构御守司,胆敢在宫门前胡闹,金甲卫也有这个权利,轻则治一个大不敬之罪,重则以谋反之罪将他们就地斩杀。
几个衙役被吓得一个激灵,酒醒了一半,连忙恭敬一揖:「我们再不敢了!还望燕统领开恩!念在我们指挥使的面子上,饶我们一次!」
燕荣冷着脸,扫视他们一圈:「你们指挥使呢?今日值守怎不见他人?」
几个御守司一怔,相互看了一眼,随即谄媚的笑道:「那个……我们诏狱中今日有些事分拨不开,指挥使正忙着呢。」
「哼!」燕荣冷声讥讽道:「我看他不知又躲在哪个温柔乡去了吧!」
那些人讪讪一笑,都心照不宣的没有说话。
谁也不愿意招惹燕荣,便连忙搀扶起受伤的衙役,转身往大内走去。
「等等!」燕荣一声厉喝,再次拦住他们。
他凝目瞧了几人一眼,凛声道:「在天子身边值守,你们也敢喝酒?」
几个人一怔,自知理亏,赶忙陪着笑脸道:「燕统领,今日指挥使做东,兄弟们怎敢不从,就小酌了几杯,并没有喝醉!」
「这话你们向圣上解释去,我只负责紫微城的安!今日之事,我定当如实向圣上禀告!」燕荣不吃他们那套,立时严词拒绝。
他转身看向一旁的阮浪,沉声道:「看来你们今日缺勤的缺勤、醉酒的醉酒,只有阮大人一人还算清醒,看来今晚只能劳烦你一人值守了!」
阮浪抱拳拱手,神色严肃:「这是阮浪的职责所在,阮浪义不容辞!」
说罢,他轻蔑的看了那些衙役一眼,然不理会他们一脸的愤懑之色,随燕荣往宣德门内走去。
二人刚走到掖门,碰到两位内侍,正等着为阮郎引路。
「阮大人,我们金甲卫今日要在紫微城内四处巡逻,就劳烦你在含冰殿值守了,今晚皇上在含冰殿留宿。」
燕荣站住了脚,向他分拨今晚的事务,语气想必刚才缓和了许多。
阮浪再次一拱手,赧然道:「多谢燕统领方才出手相帮,让我暂时脱困!」
燕荣却拜了拜手,爽朗地笑了笑:「我这不是在帮你。自打入春以来,一场雨未下,整日天干物燥的。又听闻那道士总说什么灾星降世,也不知是真是假。所以咱们值守的人还是多加小心点,万一真是出了什么事,咱们可都要倒霉了!」
阮浪点了点头,拱手道:「我明白了!那咱们就多加小心吧!」
说罢,燕荣便带着金甲卫前去巡逻,阮浪则跟着内侍太监往含冰殿走去。
——守夜——
夜色深深,月色幽静,灯
光明亮的雕花小窗中,透出来悱恻的词曲和男女嬉闹之声。
一曲《蒹葭》期期艾艾、缠绵辗转,唱得门外的守卫们,一个个都免不了春-心荡漾。
一小队金甲卫巡逻到含冰殿门前停下,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一个年长的金甲卫环顾下四周,说道:「大家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待会儿换班后,咱们去喝酒暖暖身子!」
一个年轻人小声说道:「我听说今晚圣上本来该去皇后那里的,没想到还是来了云嫔这里啊!」
身旁的人嘻嘻笑道:「皇上有多久没去皇后那里了!也不知道这位云嫔娘娘有什么魅力,能让圣上夜夜留宿!」
又一人附和道:「这云嫔现在是最受宠的,要是再怀上个孩子,怕是皇后的位置就堪忧喽!」
金甲卫们虽然平日里都威风凛凛、一丝不苟,可是私底下也难免对皇上的事情十分感兴趣、议论不休。
那个年长的人,只是笑听着大家的议论,始终没有插话。
他看到一脸正色的阮浪慢慢走近时,连忙咳嗽了几声,低声斥道:「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就敢这么议论皇上私事,你们脑袋还要不要了!要是别人听到这话,在皇上面前告你们一状,你们喝的就不是暖胃酒,而是断头酒了!」
几个兴致勃勃的人看到阮浪走来,又被他这么一说,也自知失言,立刻纷纷闭上了嘴。
随即,年长者突然高声道:「今晚大家多留意一些,这天干物燥的,最容易走水!皇宫里每年发生这事儿可不少!」
身旁的一个金甲卫却说道:「不过走水也并非都是坏事,你们可听说过前朝的御守司指挥使,是如何成为先帝的心腹宠臣的吗?」
另一个金甲卫低声道:「我好像听说过,就是源于一场大火!」
年长者叹了口气,说道:「那年也是在十五,风干物燥的天气和今晚一样!半夜里先帝的寝宫走水,那一任御守司指挥使竟不顾大火,将先帝从火场中背了出来,从此便一飞冲天、飞黄腾达了!」
大家相视一笑,打趣的说道:「若再发生一场火灾,也不知这次幸运的会是谁了!」
年长者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阮浪,又低声斥道:「胡说什么!我看你们今晚是吃醉了!这种话也能乱说吗?」
大家看了看阮浪,又立刻闭上嘴禁言。
而阮浪对他们说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觉得自己一个「外人」,站在这里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他本就不擅交际,想了想,还是转过身,讪讪走向含冰殿的后门。
阮浪看着防卫松懈、空无一人的后门,听着殿内传来的鼓乐声响,和男女的欢笑之声,不由得陷入苦思:
如今看来,这御守司是彻底待不下去了。
虽然他满腔热血,空有一身本事,还有报效朝廷的志向,可这里已经没有自己的位置了,再死皮赖脸的呆下去,只会让自己未来的日子更加难过。
叹了口气,便找了一个不显眼的角落,蜷缩着身子,斜倚在墙上等待天明。
——纵火者——
夜色露重,阮浪竟不知不觉开始打起盹儿来。
也不知睡了多久,半梦半醒之间,耳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起初,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以为是晚间巡视的太监路过。
可那声音越来越奇怪,还始终围绕在含冰殿的后门,隐隐还能听到一两句低低的叫骂声。
阮浪终于睁开了眼,醒了醒神,探出身子往后门看去。
这一看可不得了,不知何时,后门的墙根下,竟被堆满了稻草。
莫非有人要放火!
阮浪一个激灵,急忙抽刀出鞘,疾步奔过去。
却在看到稻草旁的人影时,戛然止步,转过身藏在阴暗处,试图减缓呼吸。、
稳了稳心神,他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看着月影下,一身鹅黄色蜀锦,一双凤目斜飞入鬓的男子,手中正举着一支点燃的火把。
阮浪仔细瞧了半天,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来者竟是大皇子!
他要干什么?
他为什么要点燃含冰殿?
他莫非要杀人?
是云嫔还是……?
一连串的问题,一股脑儿都涌到脑海中,让阮浪一时间难以想清眼下的难题。
可他已经没时间去细想了,因为大皇子脸上阴冷的神色,疯狂的眼神,和口中喃喃自语的「我要报仇」,让阮浪意识到眼下的危险。
「住手!你要干什么!」
阮浪方才还迟疑不决,此时却心系皇帝的安慰,此时已顾不得细想,这样冲动现身,会不会引来杀身之祸。
话音刚落,他人已窜到了大皇子面前。
阮浪的突然现身,让神情专注的大皇子猛吃一惊:
方才他放稻草之前,已将附近都查看了一番,也估算着等火势燃烧起来,守在前门的侍卫,和四处巡逻的金甲卫,只能顾着灭火,已来不及抢救了。
到时候,他再突然现身,假装要冲进去救人。
旁边的人一定会拦着自己,那么,事后谁也不会将凶手和自己联系在一起。
可他万万没想到,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自己的计划竟会被人打断。
最重要的是——现在有人看到了他在行凶!
大皇子心虚的手一抖,手中的火把落在干燥的柴火上,火焰迅速窜在一起,将含冰殿的后门包围起来。
「你到底干了什么?」
看着熊熊火焰,怒不可遏的阮浪怒斥了一句,立刻转身去找人,准备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