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陆一鸣行功才毕,便听一阵钟声响彻天地,这声音虽不乱耳,但直入人心。陆一鸣手摸长剑,眼神顿时爆出一股刺人的光芒来,这周天钟连彻九声,也不知山下那宁国的凡民人,作何感想。
他也不做耽搁,掏出月写意前阵交与的法袍穿戴起来。
不独他一人,现在所有栖霞门人俱是如此,所用之料大多为门内圈养妖兽丝皮,灵木材料编制,是以颜色也大为不一。
其中记名弟子男灰女绿,内门男紫女青。而真传弟子则男袍女裙颜色随心所欲。出众之处在这法衣两肩之处,一侧绣着霞光小剑,一侧挂着缨珞流苏。
而负责这一应事务者,正是月写意。陆一鸣的这件法袍她却用心不匪,择金甲蛛网中最善之丝挑出,精炼后与她从蒢麻中拉出的银丝归于一处。一丝一线,织成灵锦,最后缝之为衣。
这衣衫不仅能加持修士施展法术,还具变化之能,若遇不谐,可顿时化作一件金光闪闪的链甲。纵然陆一鸣不重仪表,一时也不由为之叹然。
他收拾了身上几件灵器,将一应之物佩戴完好,方才一正紫金九华冠,迆迆出门,踏入云桥转眼便到了霞光苍穹。
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此言非虚,饶是修行之人号称不耽于俗礼,依旧脱不开江湖二字。如今栖霞内门弟子已有近百,自然分出几股。
陆一鸣来时已是最晚,这纵横四道,围住十丈圆坑的一百零八云椅,已然三三两两端坐了诸多内门弟子。
这些人分作三团,一列簇拥玉龙而坐,一列则以江秋白为首。这两人也同风冷云一般,已获真传功法。若是再这排位斗法之上表现出彩,便能晋身真传之列。
这两人路数不对,内门中各有拥簇,两方竞争倒是甚剧。不过这正是一众长老乐于所见,平时若是争斗起来,倒没有太大惩处。
而正对于真传之席一面,风冷云与齐霄正散于其中,这列端坐的大多是不喜无端生事,平日潜心静修之人,其声势也不必江秋白玉龙两列稍逊分毫。
陆一鸣目光在众人之中逡巡一阵,而后洒洒坐于真传席位之上。
未待多等,众人便见一道红霞自远及近,笼罩与霞光苍穹之上。待到霞光散去,栖霞一众长老连同宗主便从空中落下,就坐于高台之上,俯览一众弟子。
而片刻后,又有浮云一团悠悠飘来,在霞光苍穹之上随风飘动。陆一鸣好奇一观,但见内中人影绰绰,这浮云之内正是与栖霞交好的宗门前来观礼之人,而先时未曾现身的李锦就在其中作陪。
红霞道人见人已列齐,振声开口:“栖霞山门重建已有十年,如今已有五位真传弟子坐定,尚有五名真传弟子未决,今天就将十名真传列满。但凡内门通过上三院试炼者,皆能上台与真传弟子较技,自有门中长老择其中最佳之人授命真传。扬名天下,今日是也。”
红霞道人此言虽然不甚激越,可偏偏却让栖霞一众弟子心潮彭拜不平,他们各自修行时日不论长短,自有一股豪气在身,一飞冲天在于今日,个个摩拳擦掌,但等长老叙下章程。
红霞道人讲完,便自端坐高台,微阖双目,沉默不语。
而这时,久居山外执掌栖霞一应外事的左子亮推身而起道:“如今真传弟子有五,暂以凌霜君居首,赵子龙、白灵、宁佐臣、月写意依次排与其后,你四人可有异议。”
凌霜君此时困境,栖霞一众长老早已了然,是以若是有人想要首座之位,就来与陆一鸣一较高下即是。
四人相视,俱是一笑,无人存异。飞霞一百单八洞府只住了他们七人,平日自是熟络无比,这区区名分何足挂齿,无需萦心困怀。
左子亮呵呵一笑:“既然你们无有异议,那就这样定下,若有人想跻身真传,现在就可以向这四位真传弟子挑而战之。”
他此言一毕,玉龙立时站起,略一施礼道:“玉龙愿向赵师兄领教一二。”
陆一鸣一笑,倒不知这玉龙是为了击败自己,还是为了凌霜君首座弟子之名,不过他既然来向自己挑战,那就让他再败一次,又有何妨。
他与这玉龙曾因一头野蛟斗过一场,倒是胜他一场,倒不知最近其龙蛇异气有无长进。
两人也不多谈,起身纵云,落到下方试剑场中,分别立足那两座玉台之上。
而在这时,放空的云烟之中,一道眩光忽而飘出,当空一转,倏而一分为二,钻入陆一鸣与玉龙脚下玉台之中。
而片刻之后,这两方玉台就各自放出道道凝混眩光,将这试剑场全然遮蔽。
此举自然不是为遮去内中详细,却是另有深意。随着试剑场上方眩光罩的凝生,又有一道晶壁凭空而现,伫立高天。而晶壁之中呈现之景,恰恰是下方试剑场实貌。
这晶壁之大,还在试剑场之上。这下非独有缘与会之人能见得实貌,就连餐霞山尚无资格与会的记名弟子也能览此盛会。
而这时李锦却是面露古怪,向前日来栖霞观礼的方筝言道:“当此盛会,方道友为何不将两位晚辈一并带来。”
方筝一奇,回身在人群中一阵环视,这才发现方静妤不知何时已然偷偷溜走。
她不由苦笑一声:“这臭丫头又调皮了,道友既然问起,想来是发现其人,还要麻烦道友将她摄来。“
李锦一笑,挥手展出一面宝境。而镜面之上,自有两个鬼鬼祟祟的少女,沿云桥向飞霞峰顶而行。
李锦望其方向,不由一奇问道:“方道友此前见过赵子龙?”
方筝不由对这鬼丫头又气又笑,遂将方静妤与陆一鸣如何认识讲了一通,最后才道:“静妤这丫头最是顽皮,想来就是去赵子龙洞府玩上一通,道友只管把她揪来便是。”
李锦大袖一翻,将手中宝境一收,而后笑道:“不必,由明月引路,想来无事,道友还是看看我栖霞弟子手段如何,到底能不能在星辰天府取得灵犀星辰心。”
而这时,陆一鸣早已和玉龙战作一团。
玉龙修持的龙蛇异气,需汲取蛟蛇身中蕴藏的一丝本命之气,才可大进。
在他败与陆一鸣之后,自然是卧薪尝胆,发愤图强,这几年下来将栖霞山脉之中潜藏的蛟类蛇类,屠了个精光,威力自然大有长进。
他早知陆一鸣难缠,自然不会掉以轻心,甫一出手,立时使出全力,将龙蛇异气全力施开。
一团紫色烟气顿时弥漫而散,将整个试剑场遮蔽大半。而这紫色烟气内中却是滚滚翻涌,从偶尔露出的偶尔露出一鳞半爪可以看出,内中必是藏有一条蛟龙。
而玉龙本人早已在这龙蛇异气放出之时,便钻入青色蛇气之中,化作一条十丈天蛇踞于紫气之下。
其双目透出蛮兽独有的血腥无情冷血之凉,巨嘴开合之间,一条腥红色的开岔长信,兀自在几颗锋锐毒牙间来回盘绕。
这天蛇一条钢鞭的长尾,更是在长空中发出凄厉的破空鸣啸,若是识稍稍逊色,恐怕不待这大蛇及身,就已然战战兢兢,魂魄无依,束手待缚了。
而陆一鸣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那紫气连同大蛇向他冲来之时,他还在闭目养神,唯独手中纯钧清鸣不绝,似乎再也压抑不住冲天剑意。
玉龙眼色一寒:你既然如此看我不起,那也休怪我出手狠辣。
他当即一舒蛇身,腹内一涨,一口青色气刃便自蛇口中直冲而出。其遁空之速,堪比天外流星,只在转眼就已然飞临陆一鸣当头。
天蛇射息术,乃是他这天蛇变中特有神通,这气息非只锋锐,更兼心狠辣历。若被这气刃伤身,一身修为全部付之流水。
就在这时,正在这时。
陆一鸣睁开双眼,内藏剑意似要吞吐天地,手中纯钧不催自动,刹那间便吐出一道白茫茫的剑光。这剑光伸缩不定,光华不显,倏而一个冲刺,就自消失于视线之中。
待到一弹指后,这剑光已然与那气刃撞于一处。但听得一声震响,两者便同归於尽。这一击,秋色平分。
陆一鸣抚剑一叹:这长庚剑经他习练已久,可还不堪大用。若是剑法有所小成,这一剑可不仅是破开气刃这般简单。
玉龙自然不会以为这天蛇射气术就能击败陆一鸣,早已备好手段。
就在这天蛇射息术溃涅的一瞬间,他就顺势一吸,巨大的蛇口宛若一个幽沉的洞穴,陆一鸣立时便觉一股无形吸力笼罩于身,不由自主的向前缓缓滑去。
蛇性最贪,最爱生吞活物,这神通名为天蛇吞天术,若是人被吞噬入内,自是生机无存。
只是玉龙不知道世间有一类人被称为圣斗士,同样的招数施展二次,已是无用。而恰巧,陆一鸣就曾在他这吞天术中吃了一亏,就连章逊留与他的长枪,也在那一战中毁弃。
这时施展此法,焉能再收奇效。
陆一鸣嘿嘿一笑,手中便托出一朵少阳之气凝出的五色花苞。待到身躯牵引之力最是汹涌之时,他伸手一托,这花苞便如离弦之箭一般,投落与天蛇腹内。
于此同时,他手中法决一掐,运起少阳之气,止住身体去势,而后笑吟吟的看着那已然闭口的天蛇。
这法门虽然厉害,可其缺点却是极为明显,只要吞噬之物超过其承载之力,自然吸力全消。
而陆一鸣刚才凝出的五色花苞,却又有玄机。他可不相信,玉龙还能维系天蛇之身。
果不其然,只得片刻,那青色天蛇立时如冰雪消融一般,露出面色略显苍白的玉龙。
他一顿脚,立刻化身紫烟,飘入上方紫气之中,而后一股暴躁冷戾之气,就从中透射出来。
玉龙就要施展他最强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