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马车上取来画板和木架,刘宛筠执笔看着眼前,手上快速勾勒线条。
可惜素描画山海,总是褪色的。
崔绮玉坐在旁边静静地看,一动不动,似是怕打扰到她。
尽管一肚子好奇想问,比如这笔,比如为何画纸上,画了些眼前并没有的横横纵纵。
随着画面初显风光雏形,她已不自禁地偎在其肩旁。
烈日让他额头渗出了些细汗,嗅着他身上的气味,以及海风的咸,这一日,注定是她此生,难忘的一天。
画呈一片黑白,却水墨韵味十足,但不免与眼前的色彩纷呈,意境完全相反。
眼前,是明媚的。
画中,是失色的。
“筠阿兄,我还想再看一次日出,可以吗。”
记住日出的颜色,再看这画时,就能为之蒙上,只有自己才能瞧见的色彩。
刘宛筠“嗯”了一声,将画中木舟的颜色加深,随后正式结束作画。
“我这笔,只能这样了。”
“无碍,很好看呢。”
崔绮玉珍惜地捧着画,不看山、不看海,只看岸上那两个看风景的人、不起眼的身影。
“两位官家,还在这呀,”捕鱼结束的老夫妻,上岸后瞧见二人,热情的说道
“往南走有集市,二位官家若是无处去,倒是可以去那边走走。”
“晚上再回来小的家中下榻,时间充裕的很。”
“好啊,我们去走走吧,顺便吃晌午饭。”崔绮玉下意识搂住她手臂,像个天真的小女孩。
“好,谢谢阿麽。”
刘宛筠架马车,载着崔绮玉一路往南。
这边几乎没什么建筑,走了没多久,就瞧见不少人,就地摆卖着富余的家产。
海鱼比较多,其他的大多都是山间野货,还有些别的。
其间,张适暂领的安东禁军,来来往往,似乎也是在这里,采买日常所需。
崔绮玉看起来很放松,凭着好奇,各个摊位都凑过去瞧一眼。
“诶?好像是大人?”采买食材的禁军里头,有人认出了刘宛筠。
几番确认后,那人兴奋地走过来
“大人,末将孙广胜,奉命驻扎边境东三线,居然能在此遇见大人!”
刘宛筠微笑着冲他点点头
“我此行是来散心的,非务公,有事你找张适,不必找我。”
“嗐,除了防务,别无旁事,大人不如上城楼坐坐?”
“不必了,你忙你的去吧。”
见刘宛筠几番推辞,孙广胜看向崔绮玉,登时一脸恍然
“哦哦哦,那便不叨扰大人了!”
“若大人有需,随时来城楼知会末将。”
说罢,孙广胜匆匆而去,生怕影响了大人的幽会兴致。
此时,崔绮玉瞧见有人摆卖山茶,喜爱喝茶的她,正在嗅闻茶叶的香气。
刘宛筠走上前去,闻了闻,这山茶还行,拿来煮奶茶似乎不错。
“官家来点儿?这山茶便宜,用粮食换也行,用钱买也行。”贩夫热情道。
“这茶怎么卖?”
“一升粟谷换一两,钱嘛,就十钱一两!”
很便宜啊,刘宛筠当即买空一筐山茶,载到马车里。
前头还有卖现挤牛奶的,又买上一桶,装上车。
“筠阿兄,这集市好热闹,不如多玩几天?”崔绮玉揽着她手臂,看起来似乎很开心。
“可以啊,你想玩几天,就玩几天。”
“只是这边不比幽州繁华……”
“繁华有什么好的,我就喜欢这里,热闹又纯朴。”
“行吧,听你的。”
买了一车有的没的,却没有客栈,刘宛筠只能继续往南走。
不多时,城楼出现在眼前。
两人站上城楼,眺望远处。
对面没有城楼,看来这边的城楼,是张适下令建起来的,用以防范南部的战火蔓延过来。
“大人,今晚在此过夜吗,末将为您收拾间房出来。”
“有劳了,我或许要多住几日。”
“无碍,大人想住多久都行。”
崔绮玉好奇的穿梭在军营,以前她深居阁内,从未曾这般自在来去。
出嫁后,亦一直在王宫中,随着梁军的处境,而被裹挟着来去。
眼前的一切,于她都是新奇的。
有些将士佩着陌刀,那陌刀很狭长。
还有的身背箭弩,以及看不懂有何作用的武器。
眼前,城楼以南很开阔,却荒无人迹,也没有人往那边走。
“绮玉,走吧,我做些吃的给你尝尝。”
“好啊。”
来到下榻处,刘宛筠找来个铁锅,烧柴煮茶叶。
后又将牛奶煮了煮。
奶加茶加糖,就是奶茶。
尝了尝,味道还不错,挺浓香的。
待回了长安,用上好的茶叶,再做给景延尝尝。
“尝尝吧。”
刘宛筠用瓷碗装着奶茶,端到崔绮玉面前。
崔绮玉听从地尝了一口,又香又甜的滋味儿,仿佛打开了她的新世界。
“好甜,好香。”
“筠阿兄竟还有这手艺。”
刘宛筠莞尔一笑
“你没尝过的新奇事物,还多着呢,往后可以慢慢尝、慢慢看。”
“嗯!”崔绮玉神采奕奕
“筠阿兄会陪我一起吗。”
“若能得陪筠阿兄一起,绮玉或许会是幸福的女子。”
稍事沉吟,刘宛筠倒没拒绝
“兄长陪阿妹,当然可以,理所当然。”
崔绮玉心头,漾起比奶茶还甜的滋味儿。
这般虽与心中情意相差了许多,似乎这已是她能得到的,最大限度了。
“筠阿兄,我还是想多出去走走,陪我一起吧?”
“嗯,好。”
……
李祺独自一人,在新罗王宫里忙忙碌碌。
忙时倒好,无暇多想别的,只是一清闲下来,便很懊恼,答应的太爽快了。
午间小憩时,她一人躺在床上,思绪胡乱飘荡。
时而脑补她二人出游的场景,时而想起崔绮玉若起了非意,她会不会……
“不,不可能,她不是那种人。”
这天下可怜人很多,而良人甚少,遇之吾幸,怎能轻易地猜度她。
她确是滥情之人,但她将这滥情,用在了匡复大唐之上,为了使更多人摆脱不幸。
所以,信她就好,此刻的忐忑,非不信她,而是自己无法自控,怕好不容易把握住的感情,会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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