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怡宁抿了口茶,道“哦?分明是先夫人的东西,一直放在库房里,怎生会少呢?难不成,这镇国公府里有老鼠不成?而且,六成?”
她有些皮笑肉不笑道“这丢了那么大一笔财产,账房难道都没有察觉吗?”
陈怡宁这时是真的恼了,早知道有了后娘便是有了后爹,哪想到这后娘这般不要脸,连先夫人留下来的嫁妆都要拿,当真是眼皮子浅,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宁芊芊也一幅很揪心的模样,道“指定是遭了贼,这账房一直都是而二夫人管的,二夫人还是得好好管理下人,账房里的御赐之物不少,若是丢了,皇上怪罪下来,这可如何是好。哎,我差点忘了,我母亲嫁妆里还有对玉如意,那对玉如意还是先帝赏给外祖父的,然后被母亲当嫁妆带入了宁家,这要是丢了……”
佟嬷嬷适时回话道“小姐,那先帝御赐的玉如意一块丢了。”
陈怡宁一唱一和道“这可是先帝赐的东西,还是再找找,若是找不着,我就陪你去报官,看是哪个黑心不长眼的狗东西,居然连御赐之物都敢偷。”
宁芊芊思索一下,像是当真在想法子,道“不如,先在账房里的各个库房里找一下?说不定是账房的人收敛错了。”
“是个好主意,佟嬷嬷,让人先搜罗一下各个库房吧。”
有了郡主吩咐,账房的下人正要按照她的吩咐去做。
这时,云氏终于忍无可忍了。
“慢着,都给我住手!”
她脸色僵硬,丝毫未见往日的温婉,冷声道“郡主,妾身敬您是郡主,对您礼遇三分,但这国公府到底是妾身当家,哪有您差遣的道理。您说搜罗就搜罗,可曾把我们国公府放在眼里?”
一时间,账房里剑拔弩张,下人们面面相觑,手足无措,也不知道到底该听谁的。
陈怡宁“嘭”的一声把茶杯扣在了桌子上,任谁都看出了她的火气,她幽幽道“不过就是搜罗一下库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二夫人这般激动作甚。”
宁芊芊也帮话道“是呀,二夫人,您一向是个好母亲,芊芊相信您一定也想早日帮芊芊找到母亲的嫁妆,若是拖得久了,指定外人怎么编排二夫人呢,芊芊也是怕误了二夫人的名声。也就搜罗一下家里的库房,要不了多少功夫的。”
“我说不许就是不许。这国公府还是我当家,两个小丫头片子说搜罗库房就搜罗,可曾把国公府的面子放在眼里?”
云氏依旧死拧着不松口,她压根没把陈怡宁威胁的“报官”放在眼里。
是,她是拿了白氏的嫁妆。
但那又怎样?出嫁随夫,这白氏既然嫁入了国公府,这嫁妆也就是国公府的了,如今她是当家夫人,这自然也是她可以取用的。
之前,她是指望宁珠做太子妃,所以一点点把白氏的嫁妆挪到了自己库房,宁珠若是做了太子妃,她还指望着用这些东西给她女儿充点门面呢。
上辈子便是如此,宁芊芊几次三番去云氏那里讨要她母亲的嫁妆,结果对方一再拖延,直到宁珠真的被定为了太子妃,宁湛因着就对云氏挪用白氏嫁妆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宁芊芊再怎么去讨要都没能要回来,于是白氏的嫁妆就跟着宁珠一起进了东宫。
这一世,白氏依旧打算这么做,只是宁珠的太子妃之位已经泡汤了,宁湛要是知道了,万没有再容忍的道理。
陈怡宁惊讶道“二夫人这般激动作甚,要知道这御赐玉如意可不是什么普通玩意儿,这要是皇上问起来,东西丢了,这可是大罪呀,二夫人也不想国公府获罪吧?”
白氏依旧僵硬着脸,一幅你能耐我如何的模样,是打算把拖延战术进行到底了。
这时,感业寺的钟声传了过来,大约是酉时,官衙估摸着“放衙”了,宁湛要回来了。
陈怡宁冷了脸色,道“既然二夫人不管事,咱们就去找国公爷,不信,他还管不了御赐之物被偷盗的事情,我们走。”
她说着,拉起宁芊芊就走。
云氏顿时慌了,也拉起了云嬷嬷,道“我们也走,万不可让那两个小丫头片子在老爷面前胡言乱语。”
宁湛刚回家,官服都没换,便遇到这码事。
国公府的大厅里,紫檀架上放着个豆青釉清花五福祝寿大盘,盘里盛着一囊水晶球儿的山茶花,清贵典雅,这随便一件摆放物件,都要比宁芊芊院子里的好。
宁湛有些烦闷地揉捏额角。
宁芊芊抽抽噎噎道“原本是老祖宗念着芊芊要出嫁了,所以让账房的人把母亲的嫁妆收敛出来,好让芊芊做嫁妆。谁曾想,今儿个郡主和芊芊一起去瞧,母亲的嫁妆竟平白无故少了六成,我们商量着先在各个库房里找找,但二夫人就是拦着不允。”
她说一句,就抽噎一下,眼泪顺着碎玉莲白的脸颊往下淌,好不可怜的样子,做足了被继母欺凌的小可怜的模样。
陈怡宁适时补充道“是呀,国公爷,白夫人的嫁妆里还有先皇赐给白太傅的一对玉如意呢,这要是丢了……”
云氏银牙一咬,跪了下来,也为自己辩护道“老爷,妾身再怎么也是国公府的当家夫人,这郡主和二小姐一来便对妾身的人指手画脚的,哪有半点把妾身看在眼里,把国公府的脸面看在眼里?妾身也知道芊姐儿一直都不喜欢妾身——”
宁湛上朝要和显国公扯皮,下朝还要听府里的女人碎嘴,没等云氏说完,宁湛不耐烦地打断了她“行了,行了。不就是搜罗一下库房吗?你,带人去瞧瞧。”
说着,他指了一下身边的小厮,示意他带人去瞧瞧。
云氏心里一凉,绝望的寒栗滚过心头,她当即垂下眸子,尽力镇定下来,开始想着等会儿如何收场。
宁湛一边品茶,也借这个功夫仔细瞧着他这个二女儿。
她和她母亲长得很像。
不知怎么地,宁湛竟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温声道“芊姐儿近儿如何?”
这般温声细语,无论是云氏还是宁芊芊都惊到了。
宁芊芊柔声道“一切都好,爹爹。”
宁湛点了点头“皇后最近估摸着会招你入宫,你自个儿好生准备一下。对了,等会儿让库房单独给二小姐支上三千两银子,好生装点些女儿家的玩意儿,爹爹知道你向来不爱这些,但该有的还是要有的。”
宁芊芊只得称是,陈怡宁琢磨了一下宁湛话里的意思,有些诧然,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云氏一听更是心凉了,老爷这是完全放弃了宁珠,估摸着皇后也是看上了宁芊芊,让她入宫也是和太子相看一下。
这时,屋外传来了宁珠吵闹声“凭什么不让我进去?我要见爹爹和娘亲!”
吵闹间,宁珠竟直接冲了进来,进来一看见云氏跪在地上,宁芊芊一幅楚楚可怜揩泪的模样就恼了。
她冲着宁湛委屈道“爹爹,敢问母亲犯了什么错?您不要相信宁芊芊,她惯是会装可怜装无辜的。”
宁湛把茶杯扣在桌子上,冷声道“礼节学到肚子了?那是你二妹,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
对于这个注定没作用的女儿,宁湛便是看都懒着看一眼。
这时,小厮也回来了,他径直在宁湛面前跪下,道“老爷,搜罗清楚了。白夫人的嫁妆,约莫是云夫人收敛错了,竟收敛到了大小姐的嫁妆里。”
宁湛直接把茶杯砸到了地上,指着云氏,怒道“眼皮子浅的东西!”
他气得连话都懒得说。
云氏直接磕头,砰砰作响,一边哭一边道“是妾身的错,不关珠姐儿的事情,妾身早年想着她能为老爷所用,盼着她能嫁个好人家,看着白夫人留下的东西,就起了心思,希望她能风风光光地嫁出去。是妾身眼皮子浅,还望老爷疼珠姐儿,可别……”
说着,云氏呜呜地哭倒在地,说不出来话来,她这时都还希望宁湛能帮她女儿摆脱和朱家的婚事。
宁珠也哭叫了起来“母亲!”
想起她的婚事,母女俩抱着哭个不停。
宁湛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无非是盼着宁珠能嫁入东宫,所以私挪了白氏的嫁妆,指望着给宁珠装点门面。
这事也没什么好说的,宁湛直接摆了摆手,道“让账房的人把白夫人的嫁妆收敛出来,宁外,再额外给芊姐儿添一成,就当是我这个做父亲的给她的补偿。”
“至于你,”宁湛冷眼瞧了瞧地上的云氏,直接道“二夫人近来精力不足,把账簿送到松寿院吧,麻烦老祖宗帮儿子看看家,直到三位姐儿都出嫁。”
竟是夺了云氏的管家权,至于宁珠的嫁妆他是只字未提,左右是个弃子,不值得他花心思。
宁芊芊冷眼瞧着,无论是宁湛还是云氏,都让她没有丝毫好感。
宁湛冷血,云氏虚伪,这家里除了老祖宗,没一个她看得上眼的。
但看着那母女俩,她心里痛快了不少不是想做太子妃吗?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滋味儿好不好受?这还早着呢。
这事算是就这么定了下来,云氏和宁珠再怎么哭哭啼啼都能再让宁湛心软。
一行人走出了大厅后,陈怡宁指桑骂槐地大声道“这做妾的就是做妾,眼皮子浅的,居然连先夫人的嫁妆都要偷。也是,到底是山鸡堆里爬出来,山鸡堆里爬不出金凤凰,这再怎么多了几支羽毛,那不还是山鸡?”
宁芊芊唱白脸,道“姐姐,我相信二夫人一直也是猪油蒙了心了,毕竟二夫人一直指望着长姐进东宫呢。”
“进东宫?呵,这皇后娘娘放着正经的嫡出小姐不要,难道会要那小娘养的?也就在梦里能做个变凤凰的美梦了。”陈怡宁啧啧道,话说得好不客气。
宁珠搀扶着云氏,怒道“陈怡宁!你嘴里不干不净地说些什么呢?”
陈怡宁抬起下巴,十分跋扈道“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难不成我说错了不成?还有,叫我郡主,我乃长公主嫡女,本郡主的大名岂是你能叫的,若是再犯,小心我抽花你的脸!”
说着做威胁状地摸了摸她腰间别的鞭子。
宁珠见她这般嚣张的气焰,脸一白,竟被震慑地后退了一步。
陈怡宁瞧着她的脸,又意味深长道“不过我想着,你这脸也没用了。若是其他男人,你这张漂亮脸蛋说不准还能多吸引夫君的目光。只是这换了朱公子……”
想起那个险些害惨了她的男人,她不无恶意道“如今,他连野鸡都骑不了,更何况是女人。”
云氏听她这么一讲,想起宁珠的婚事,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皮一翻,竟这么久昏了过去。
一时又是兵荒马乱。
而陈怡宁和宁芊芊相视一笑,心里好不痛快,走了一段路后,她拉住了宁芊芊,道“明儿你可有空?我带你去群芳楼看《锁麟囊》,我是那儿的常客了,每场戏老板都会给我留好位子的。”
看了国公府的糟心事,陈怡宁又是咂舌,又是愤怒,因着对宁芊芊更加心疼了。
宁芊芊点了点头,自是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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