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一片树林,眼前的景象令四人有些惊诧,只见一座小镇出现在眼前。
让陆良颇感意外的是,竟然有一座白色石制的教堂,矗立在镇子的中心位置,将小镇一分为二。
一边是大明特色的木制结构的房屋,一边则是明显迥然不同的西式石制房屋。
那极赋异域风情的教堂上,楼顶挂立着的十字架,无不昭示着这里住有佛郎机人。
车马如龙,人潮涌动!
还未走近,便看见许多赤发蓝眼的佛郎机人,从那间教堂中走了出来,其中竟然还夹杂着几个非洲黑人跟随着。
这些佛郎机人在道路旁遇到熟悉的明人,竟还驻足停下,说着汉话互相打着招呼,而后各自散去,好一副和谐的画面。
这时,又有一些孩童互相打闹着,从身旁跑过,带起一阵尘土。
四人站在街道上,一时竟有些恍惚,以为到了一处世外桃源。
“俞大哥,接下来怎么办?”陆良问道,他四下张望着,想不到在大明的外海岛屿上,竟存在这样一个中西合璧的小镇。
俞大猷道“先四处看看,熟悉一下情况。”
“我记得,这镇子上有一处酒楼,不如咱们先去那里坐坐,打探一下?”余海来过这岛上,虽然未曾全都转过,但却记得那处酒家。
俞大猷道“带路!”
三人跟着余海,越过了这座教堂,往着大明人聚居的这边建筑群走去。
一路走来,不时有车马从身边经过,赶着马车的车夫皆是青壮汉子,佩带刀剑。
再往前走,这条主干道路两旁,则是有着一些店铺,开门迎客。
陆良一间间看去,卖的多是些生活用品,竟也有卖弓弩刀剑等违禁武器的店铺。
不过,临近傍晚,不少铺子都准备打烊了,有伙计陆续将清早拆下的门板又重新装上。
余海在头前引路,俞大猷跟在他身后,不时也在观看着四周的情形,越是观察,就越是心惊,朝廷的海禁之策,竟禁出来这样一个繁华的海上城镇。
又走了数百步,只见前面的路边有一座三层小楼,挂着一条酒幌,在微风的吹动下,左右摇摆。
这酒楼内灯火通明,不时有人进进出出。
众人刚想踏步过去,张鹏却突然低声道“俞大哥,有人跟着咱们。”
俞大猷脚步不停,只是放慢了速度,离的张鹏近了,头也不回询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张鹏道“经过那个白色高塔的时候。”
“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俞大猷又问。
张鹏假意环顾四周,撇了一眼道“青色盘领衣。”
俞大猷也用余光扫了一眼,看见确实有着一个穿着普通圆领长袍的青年似是在走路,只是那瘦小的脑袋不时四下摇摆,明显就是在偷偷观察他们。
“咱们先去这间酒楼!”俞大猷不以为意,率先迈步踏了进去。
一进门,便是一阵嘈杂之声入耳,只见大堂里竟坐满了人,不时有店小二手里端着酒菜,穿梭在各个桌子之间。
“几位爷,不好意思,小店今日客满,没有空位了,还请另寻他处吧。”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见四人进来,连忙上前拦住他们,面无表情道。
“店家,这眼瞅着日头落山了,腹中饥饿的不行了,劳烦行个方便,加张桌子。”余海满脸笑意,上前客气道。
老者不为所动,依然道“四位,请回吧。”
俞大猷道“老丈,开门迎客,讲求的是和气生财,哪有人将客人主动往外赶的道理,我们站在这等一等,这总可以吧!”
老者眼皮抖动了一下,看了眼俞大猷,冷冷道“后生仔,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陆良笑道“俞大哥,既然这位老丈说没有位置,我看算了,咱们再去别处看看。”
俞大猷趁着这会儿功夫,已然将大堂里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二十几张桌子旁坐满了人,一个个凶神恶煞,或是喝酒行令,或是高谈阔论,或是窃窃私语,吵吵闹闹,显得异常嘈杂。
老者见四人还是不动,明显有些不耐烦,又接着道“四位,这观海楼,可不是谁都能随便撒野的地方,我劝你们还是早早离去吧,免得惹祸上身。”
陆良问道“老丈,这岛上可是另有酒家?”
“只此一家。”老丈倒是如实回答了。
“既然只有一家,我等在此等候一会儿,老丈行个方便。”陆良笑道。
老者还未搭话,便见酒楼门口又进来两个人,急忙弃了陆良等人,来到那两人面前,恭谨道“郑爷,您来了。”
当先一人生的青面獠牙,丑陋的面庞加上被海风侵袭的干裂皮肤,再加上脸上有几处伤疤,活生生的似是一只饿鬼在人间。
“嗯!”那人嘴里蹦出一个字,看了眼楼内的情形,然后又道“我请的人,都来了吧。”
老者回道“金爷和李爷,还没到。”
这郑爷眉头一皱,复又展开,皮笑肉不笑道“那就等等他们。”
迈开双脚,就往大堂里走去,一路所过,那些喝酒吃饭的人全都站起身恭敬喊道“郑爷好。”
“郑爷,今日红光满面,可是发了大财?”
“我家主人命小人向郑爷问好。”
“郑爷,我那批货,您要是要,我就给您留着。”
大堂内,喧闹的声音渐渐静了,那二人也不搭话,郑爷只是不时点头示意,表示听到。
二人来到了为他们准备好的主桌前落座,老者一路跟随,接过店小二手里的茶壶,亲自为郑爷倒上。
一时间,大堂内,落针可闻。
正在这时,又有一位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的老者负手走了进来。
目光越过众人,见到郑爷正坐在主桌旁喝茶,轻咳一声,走了过去。
大堂内的众人又是起身,纷纷问好。
“金爷,您老难得露面,今日定要多喝几杯。”
“金爷好!”
“金爷多福!”
这老者微笑着,一一回礼,坐到了那郑爷身旁,店家的老丈,又连忙亲自为这位金爷奉茶。
主桌上的二人也不搭话,各自品着香茗,盘算着事情。
又等了片刻,一道如雷贯耳的声音自楼外传来“不好意思,小弟有事在身,迟了一步,还请诸位兄弟见谅!”
一个大光头摸着自己的脑袋,带着两个随从跨步走了进来。
这一进大堂,便抱拳赔罪,声音响如炸雷,将平静的酒楼,又带起一片问好之声。
“李爷说笑了!”
“李爷家大业大,自然事情多咯!”
但也有人出言嘲讽“李光头,真把自己当成一个大人物了,让大家等你。”
“就是,你能比郑爷、金爷地位还高,让二位爷等你!”
这李光头听了也不动怒,只是笑呵呵的抱拳行礼,朝着主桌走去。
经过俞大猷等人时,跟着李光头的两个随从,突然有一人撞了陆良一下。
陆良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刚想出言骂人,却看见一张许久未见的熟悉面孔,惊道“陈大哥!”
张鹏这时也叫道“陈杰,你怎么在这里?”
陈杰也不回话,只是低声和李光头耳语了几句,见李光头点头同意,而后便走到陆良等人身旁,低声道“跟我来,切莫多言。”
陆良虽然诧异,但是知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同俞大猷道“这位乃是我们的相识。”
陈杰带着几人出了酒楼,寻了一处偏僻的地方,未等陆良发问,陈杰便急忙道“今晚,岛上恐有变故,你们跟在我的身边,不要多话,保护好自己。”
“陈大哥,你怎么在这里?”陆良还是忍不住问道。
陈杰道“此事说来话长,等过了今晚,咱们再详谈,等会你们一定记住,不要乱说话,跟在我身边就行了。”
众人点头表示明白。
陈杰便又急匆匆回到了酒楼内,陆良他们跟在陈杰身后,来到主桌附近的空桌旁,坐了下来。
只见主桌上,李光头笑嘻嘻的和郑爷、金爷敬茶。
三人喝着茶,嘴里扯着闲话,又过了片刻,郑爷敲了敲桌子。
几声脆响,清脆悦耳。
酒楼内的老丈见郑爷给了信号,便令伙计将大门关上,竟是打烊了。
有人见酒楼的门被关上,又上了栓,大家被关在这里,高声问道“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郑爷眼皮翻了一下,跟在他身后的青年则是出声代为回答“今晚,郑爷将岛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到此处,是有大事相商,为了保证诸位的安全,同时也是为了将事情说的清楚明白,所以先委屈一下诸位。”
喝着茶的金爷则是放下了茶盏,又是轻咳一声,笑道“诸位放心,郑爷乃是这岛上的开拓之人,岂会带头坏了规矩。”
“不错,郑獠要是敢坏了规矩,我李光头第一个杀了他。”
主桌上的郑獠看见李光头笑容满面的样子,眼睛闪过一丝寒光,环视一周后,站了起来,走了两步,来到大堂的正中央。
“诸位都是各家的代表,也是各家在本岛有头有脸的人物,郑某虽然是个粗人,但是作为这岛上的主人,岂会坏了规矩,所以,还请放心。”郑獠的声音有些沙哑,似是嗓子受过创伤。
有些杂乱的大堂又安静下来,便听郑獠又接着道“今天晚上,郑某请了金爷、李爷过来,也请了诸位过来,确实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商量。这件事,往大了说,关乎本岛的存亡,往小了说,也关乎各家的利益。”
郑獠又踱步回到主桌,坐了下来,他身后的那个青年则是上前几步,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打开后看了一眼,念道“三月二十日,李家有一艘海船失踪,经查,乃是被人在海上劫杀。”
“二月初八,张家有一艘海船失踪。”
“去年十月,郑家有一艘船在海上遇到劫杀,但是逃过一劫,损失了十几个人手!”
青年一一念完,皆是这两年在海上发生的海船失踪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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