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冬之际,天气乍冷回温,阳光温煦恬静,蓝天白云之下,树叶红黄相间,不时会有树叶从枝头悠悠地飘落,无限的眷恋最后终于一声叹息。
巡城御史玄廷弼乃左都御史耿介直的学生,耿介直是出了名的先国后家,忠而忘身之人,先帝时期就任都察院的最高长官,是皇上信任的人,也是令皇上头疼的人。
而他带出来的徒弟也素有他的作风,公正不阿,又兼职责为巡城御史,经常京城上下纠察奸邪,剪除豪强等,就连皇上的错也是必纠不放的,是耿介直第二,人称“二郎神”。
今日他到了衙门里,交代了些事情,便又牵着他的坐骑,一匹年老色衰的瘦马出了都察院,一路去巡查南城治安。
刚刚进入南市,便见到店铺琳琅,叫卖之声不绝于耳,间或还传来一阵清脆的童谣之声。
玄廷弼很是高兴,所谓“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足见当今圣上治理的天下有“大同”之象,而自己也在其中尽了一份力,他感到无比的欣慰。
清脆的童谣之声越发近了,他欣然侧耳倾听,只是听着听着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打马循着童谣的声音而去。
拐过一个商肆,便看见一群孩童,手牵手围着圆圈在唱歌
敝笱在梁,其鱼鲂鳏。
齐子归止,其从如云。
敝笱在梁,其鱼鲂鱮。
齐子归止,其从如雨。
敝笱在梁,其鱼唯唯。
齐子归止,其从如水。
《诗经·齐风·敝笱》!此篇刺文姜也,恶桓公微弱,法制敝坏,不能防闲文姜,使之与其兄齐襄公,为二国患焉。
玄廷弼大吃一惊,这被当做童谣来传唱,岂不是对当今皇后不敬?他不及多思,忙下马打听是谁让他们唱的,问来问去,他们也没有说清楚,皆说是跟邻家的孩子学的。
玄廷弼即刻拨马回头,一溜儿小跑地便回了都察院,将此事报告给了左都御史耿介直。
“大人,明日早朝可当廷奏报?”
“廷弼啊,报自然要报,只是不可莽撞。我们的职责实质上是朝廷的耳目,你我玉壶冰心,为国为民不遗余力地弹劾奸恶之徒,只是,有时候我们的忠勇也会成为别人手里的刀刃。此事有影射之嫌,有辱帝后,是以要谨慎处理。这样,你拟个折子,我呈给皇上御览,先看看皇上的反应。”
玄廷弼不多一会儿工夫便拟好了折子,只一句坊间传唱童谣《敝笱》。
皇上午后便看到了这封奏折,一个童谣值当左都御史大人郑重其事地上奏?
初初觉得好笑,然即刻便咂摸出了耿介直上奏的意思,皇上的眼中一片寒芒,透着凌厉,似乎要将手中的折子凌迟殆尽。
皇上闭了闭眼睛,神情回复如常,他放下折子,想到自己巡边的时候,收到内务府和崔尚宫的奏报后静养桃花坞,六皇子日陪侍左右,花正茂探病……
若是这童谣有影射之意,必然因花正茂而起,他也算是皇后的娘家哥哥,此与文姜和其兄对得上号。皇上又想到前几日早朝,花正茂出面阻止众臣请愿选秀一事,付出成为众矢之的代价,难道只是为了表明立场,引起朕的注意?
事情就怕思量,诸事联系起来,有些事情便越想越真。皇上一时心中怒不可遏,即便明知道皇后不可能做出令皇家蒙羞之事,然出了这样的谣言,皇上心里仍然熬油一样,几乎能够冒出烟儿来了。
“来人!”皇上语气森冷不善。
王宝一哆嗦,即刻便夹着一把进来了,弓着腰听令。
“去,到坤宁宫将皇后宣来,即刻!”
王宝心中连愣一下的心思都不敢有了,马上风火轮一样去传旨。
昨晚容茵屁股挨了一顿胖揍,得亏佩芳殷勤地上药,此时才算坐卧无碍了。用过了午膳正躺在窗前的榻上歇息,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在人身上,让她如同回到了母亲的怀里,舒适惬意,这样的午后所有的烦恼似乎都能暂时放下,只享受这片刻的安宁与恬静。
不想,容茵将将要神迷意散之际,突然王宝来宣旨,容茵心里陡然升起一团火,她努力吸了几口气,将火气压下去,起身到明间接旨。
“皇上口谕,皇后娘娘即刻到乾清宫见驾。”王宝语气有些急切地将旨意宣出口,便伸手比了个请的姿势,请皇后娘娘即刻动身。
“王总管,何事如此着急,总要让娘娘整理仪容。”佩芳瞧着王宝的神色,心里有些担心,便想打探一二。
“娘娘,皇上还在等着,娘娘还是即刻前往吧。”
王宝瞧着皇后的脸色仍有些病容,有些心软,接着说到,“娘娘,皇上先前还好好地批折子,不知怎么突然就要宣娘娘过去,奴才瞧着似乎心情不好。”
容茵与配方对视一眼,心里更加没底了,不过,问题显然出在折子上,容茵略定了定,任他什么事情,自己不做亏心事,便也不惧鬼敲门。
容茵跟随王宝来到御书房,皇上正对着南窗出神。
“参见皇上,皇上大安。”
“朕有你这样的皇后,还有什么安不安的?”
皇上转身拿起折子,照着气性,他真应该将折子砸在她的脸上,然出手的刹那,皇上却是收了力道,丢到了容茵的怀里。
“朕的皇后好好看看,只是不知道皇后能不能看懂呢!”皇上语带讥讽。
皇上也真是有本事,总是三言两语便能挑起容茵的火气,这是裸讽刺自己没有学问吗?自己虽说是商家出身,然自小家里也是请了先生,经史子集、诗词歌赋也读了些,何至于这么瞧不起人?
容茵不想跟他志气,免得自己又受皮肉之苦,一个能动手打女人的男人,皇上的人品在容茵的心里算是荡然无存了。
容茵低头看了看折子,何意?容茵自然知道这首诗,只是她不明白这首童谣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一时静静地忖度着,无话可说。
皇上等得不耐烦,冷冷地问“皇后难道不说说自己的心得?”
容茵一下合上折子,淡淡地回话“回皇上,臣妾没有心得,臣妾不明白皇上巴巴地让臣妾来看这个,是何用意?”
“难道不是皇后行为不检?”
“皇上这样看臣妾?”
------题外话------
诗经《敝笱》背景鲁桓公十八年(公元前64年)春,鲁桓公畏惧齐国势力强大,要前往齐国修好。夫人文姜要一起去,去看望同父异母的哥哥齐襄公。文姜与齐襄公关系暧昧,早有传闻。鲁国大臣申繻因而向鲁桓公婉言进谏道“女有夫家,男有妻室,不可混淆。否则必然遭致灾殃。”鲁桓公没加理会,带着文姜,大批随从车骑簇拥着,沸沸扬扬前往齐国。在齐国他发觉文姜与齐襄公通奸,就责备文姜。文姜把这事告诉了齐襄公,齐襄公在酒宴后鲁桓公乘车将要回国时,派公子彭生将鲁桓公害死在车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