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宝一溜小跑跟着皇上回了乾清宫寝殿,皇上一撩袍脚坐在临窗长榻上,面无表情。在别人眼里此时的皇上似乎很正常,但是王宝知道,皇上这是心里不痛快了。
适才在坤宁宫里,听那动静还以为是皇上行凶泻火了呢,看皇上适才对张传林的态度,显示是另有乾坤。
不管怎样,皇上回銮,一个月没近女色,兴冲冲攒着留给皇后娘娘,结果却败兴而归,所以此时正憋得难受呢!
王宝悄悄地怜悯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只见皇上正冷飕飕地盯着自己。
王宝一出溜便跪在了皇上面前“皇上,奴才该死!”
“你个死奴才,认罪倒是机灵,若按着你狗脑子的蹦跶劲儿,你早投胎不知道多少次了。”
“奴才再不敢了,皇上恕罪。”王宝一味地磕头请罪。
自己这好胡思乱想的毛病从没有逃过皇上的法眼,要不然皇上是真龙天子呢,王宝一头请罪,一头心里敬服。
“朕问你,你今日撺掇着朕去坤宁宫,是何居心?”
怎么成了奴才撺掇的了?
要不要给皇上您回忆一下,是皇上您问奴才今儿初几,奴才不过是说了句“初一”罢了,后来是您自己个儿说“祖宗规矩不可破”,奴才才狗胆地请示了一句“奴才去吩咐敬事房”的。
王宝心里再怎么嘀咕,心口自然不能一致,只能战战兢兢地回话。
“皇上恕罪,奴才是猪油蒙了心,一时狗胆包了天,觉得皇后娘娘大病一场,甚是可怜,便想着皇上若能去瞧瞧,皇后娘娘没准便能好了。不想,又让皇上心里不痛快了,都是奴才的错,奴才万死不能抵罪,只是奴才舍不得皇上,求皇上再把奴才的狗头寄放在奴才这儿一次,奴才带着这颗狗头也好狗摇尾巴地给皇上解个闷儿。”
王宝一番可怜兮兮地告罪,蜷跪在自己面前,倒真像他说的那么回事,皇上一时还真被他说乐了,便鼻子一哼叫了起。王宝忙谢恩起身,仍是缩着屁股侍立在皇上面前,等候皇上发话。
“王宝,朕问你,自古以来,皇上有没有真爱?或者说,有没有女人真正爱过皇上?”皇上说话并不看着王宝,扭头看向了窗外,此时窗外漆黑一片,连点子星光都没有。
王宝一时没有想好怎么回答,便又听皇上说到“宫里的女人爱皇上,无非爱皇上坐的这把龙椅罢了,哪里有什么真爱?真是可笑。”
皇上的语带自嘲,似乎自己说了甚是可笑的事情,竟然还笑了笑,只是那笑有些模糊。
王宝看到皇上眼中的茫然,又开始心疼皇上,皇上这是太久没有人爱,竟至不相信爱情了。可这事问一个太监,皇上您不觉得不靠谱吗?奴才唯一的爱都用在了皇上您身上,这算不算真爱?
王宝不由缩了缩脖颈,惊觉自己又在胡思乱想,忙收了心思回话“皇上难道怀疑娘娘对您的爱?”
“朕看来,皇后并不是如你们所说的真爱于朕,‘近则不逊远则怨’,她一定是上天派来惩罚朕的,谁让朕夺了别人的东西呢?”皇上说话很是轻微,如同在自言自语,语气里有一丝半缕的灰败。
王宝以为皇上是说皇位的事,遂安慰到“远啊近的奴才不懂,奴才只知道,皇上乃真龙天子,是不世明君,皇上得到的一切,皆是顺应天意;至于娘娘——”
皇上微微抬手止了王宝的话,王宝知道皇上想一个人静一静了,便弓着身子退出了寝殿。
第二天,皇后侍寝却不上彤史簿的消息不胫而走,这也不奇怪,整个皇宫里到处是人,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人的眼睛,何况昨晚坤宁宫里帝后那么大的动静?
一大早,各宫的妃嫔便来给皇后请安,却吃了个闭门羹,皇后身体不适,众妃便只能隔着宫门猜想皇后为何身体不适。
众妃从坤宁宫出来,阳光晴好,索性便相携去了御花园。
“诸位姐姐,皇后娘娘侍寝不记档,这是什么意思?”淑妃一向直来直往,众人心里的都有的疑问,只有她不管不顾地问出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隐忍的笑意。侍寝不记档这是对妃嫔最残酷的惩罚,因为皇上这是根本不让你怀上孩子,事后太监压穴去精,彤史簿不留片语。
对于宫里的女人来说,没有孩子等于毫无希望,即便是皇后,没有孩子依傍,到头来结局如何也不好说。
太皇太后能够安养在慈宁宫,也不过是先帝和皇上登基的时候,都没有亲娘罢了,即便如此,这么多年太皇太后也就是宫里的一道影子而已。
“难道皇上已经对皇后厌弃到如此境地了?”淑妃喃喃自语。
自从皇上重新宠幸妃嫔后,淑妃还没有侍过寝,所以,皇上如此对待皇后,她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一来,她自然渴望侍寝,渴望皇上的宠爱,若皇上跟皇后的感情复燃,她或许便没有机会了,眼下皇上厌弃了皇后,自然该喜;二来,皇上跟皇后如此深情,结果却到了这地步,她们这些妃嫔即便侍寝,在皇上眼里又能是个什么?比皇后更可悲罢了。
“叫本宫说,皇上大可不必这样,皇后这么多年独霸皇上,也没见下个蛋出来。”贵妃一脸的幸灾乐祸,只是她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自己承宠也没有下个蛋出来。
德妃听得这话,脸色苍白了些。李婕妤抿了抿嘴角,眼里刹那光点闪烁,眨眼便不见了。
“这次万一皇后娘娘怀上了呢?”淑妃心里猫挠一般,对于此事执着地要问个究竟。
“淑妃妹妹多虑了!”贵妃说话时撇了撇嘴。
“淑妃娘娘不用担心,皇后娘娘若是怀上了,自然是宫里的大喜事啊!”李婕妤笑着说,她今年也才十八岁,说这话时,脸上稚气未退。
“可是……”
淑妃性子直率,听不懂这话里的玄机,皇后一旦怀上了,却没有彤史记录,这就是不贞的铁证,最好的情况也要一碗药给灌下去,这对于阖宫的嫔妃来说自然是大喜事。
“妹妹不要‘可是’了,宫里规矩大,我们作为妃嫔,只管伺候好皇上皇后就好,至于其他的事情,那都是皇上该操心的,多想无益。”德妃拉了淑妃的手,温和的阻止了她继续纠缠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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