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不懂评委老师们到底是怎样的评分标准,还真是什么人都可以晋级,什么样的水平都可以容忍。”讽刺的冷笑声在笑闹和喧嚣的走廊上相当刺耳。
安式微转头一看,是陈敏,轻蔑的标志性笑容,嘴快叛变出逃,咧出天际。
陈敏向她的方向堪堪走来,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又讽刺一句“某些人只不过是靠运气罢了,至于那么高兴吗?”
她今天化了淡妆,整张脸竟顺眼多了,只是白眼咧嘴也掩盖不了假友善的面容,又显得莫名的突兀。
安式微没吭声,今天难得心情好,不想与她多费唇舌,当即假装没看见她,准备转身离开。
“某些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水平,人欠嘴欠哪儿哪儿都欠,就算是侥幸晋级了,身边也没个朋友替她高兴!”
安式微一愣,只见苏欧双手插在兜里,面无表情地眯着眼,他的眼睛,含了坚冰,定定地看着对面的女生。
陈敏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有些恼怒,“你说谁没朋友,我朋友只是没空来而已,她们肯定都会替我高兴的。”
苏欧冷笑一声,“哦,那关我们什么事。”
陈敏惊呆了,眼睛狠狠瞪着他,“那你凭什么要说我!”
“真是好笑,我说的是某些人,又没说是你,是你自己腆着脸对号入座。”苏欧歪着头,颇有耐心地说了一大堆话,“再说了,我们微微来参加比赛就是来陪你们玩儿的,压根儿就没把名次放在眼里。当然了,无论她做什么,场面我们自然要给她撑全了,免得有些人不知好歹,以为她不搭话就可以随便欺负她。”
我们微微?安式微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样亲昵的称呼,不由得有些惊诧,嘴角也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老虎环着手臂看戏,几不可闻地说“有苏欧在,都没有我们插嘴的份儿。”
楚翕附和,笑道“难得又是一场好戏。”
唐甜伸手挡在唇前,小声说“你们可别忘了,陈敏可是在说微微的坏话呢。”
老虎哪里不知道那少年为什么这么大火气,瘪着嘴腹诽,这家伙,护短护得实在过分了些,要是换做是他被人欺负了,苏欧没帮着对方踹他一脚已经算是格外开恩。
陈敏望着他,琥珀色的眼眸,藏了冷冽的流光,让人望而生畏,慌忙移开视线,仍是摆出一副傲然姿态,语气咄咄逼人,“就算我欺负她,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苏欧伸出食指,挠挠太阳穴,白皙的手背隐隐可见的淡青色血管,冰凉的嗓音,“我可不是绅士,不介意打女人,你要是有几条命,可以试试看。”
完全插不上话的安式微扯了他的袖子,清清嗓子,“咳咳,过了,过了。”
苏欧却迈步向她走近,在她身侧站定,微微弯腰,用只有他俩才能听见的音量,一字一句地说道“别以为你做的事神不知鬼不觉,要是还有下次,我可保证不了我的手会不会伸向你的脖子。”
陈敏先是一愣,瞳孔骤缩,抬头直直盯着他,随后瞬间明白了他的话中之意,被他吓得噤若寒蝉,不过很快又恢复了镇定,转眼鄙夷地觑了一眼安式微,无懈可击的回答,“同学,你没有证据请不要胡乱攀咬,我可没有做什么亏心事,自然不会怕你。”
然而她话音刚落,苏欧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那你刚才心虚什么?”
陈敏脸色一变,“你……”
苏欧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你记住了,再有下次,我可会新账旧账一起算。”
安式微全然不明所以地看着苏欧同陈敏耳语,陈敏的表情完美演绎了全国各地的天气预报,很是好奇他们的谈话内容,等陈敏狠狠瞪她一眼之后离开,她三步并做二步走到苏欧面前,问道“你们偷偷说了什么?我看陈敏脸色不太好,你不会真要打她吧?”
苏欧叹了口气,调侃道“我看上去很像是暴力男吗?”
安式微略带揶揄地冲他点点头,“不是你自己说的,不介意打女人吗?不过男人打女人,真的很没品的!”
楚翕伸手揉了她的头,打趣道“微微,他只是会打欺负他女人的女人而已。”
安式微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许久后,不着边际地说道“我饿了,想去吃饭。”说完之后挽着唐甜往楼下走。
楚翕以为她会接他的话茬儿,反倒被她清奇的脑回路打得措手不及,立刻转头看着苏欧,十分同情地说道“难道你准备一直这样下去吗?不清不楚地对她好,还要看她对另外一个不喜欢她的男人不死心,你真的心甘吗?”
苏欧听到这里,眸色暗淡下去,方才脸上对她的温和笑意倏地藏了起来,“如果这次她真的放弃韩诚了,我会走到她面前的。”
“他本就不值得微微喜欢。”楚翕顿了一下,攥住他的领口,脸色一变,“苏欧,你他妈的能不能爷们一点,把微微抢过来!”
走廊尽头,暗处,一个少年斜靠在窗台边,扫过来的目光透着刺骨寒气,只要有人敢与他对视,定会僵成冰块人,他玩弄着颈处戴着的吊坠,在暗淡的光线中,闪着同眼神一样的冷光。
午后,原本万里晴空无云遮蔽的天色渐渐变了脸,白云层层拥簇着遮住了整张蓝脸,透着强光,不雨不晴。春季时,天气总是看心情不稳定发挥,前一秒还是笑脸,随便吹一朵云都能盖过嚣张的日光,偶尔遇到一片乌云惹得它落泪。待云层消散,又自顾自地冒出来太阳晃花人眼。
这个点钟,正是饱暖思困倦的时候,音乐声和人声的喧闹渐渐消弭,南郊风情街的一间咖啡馆门口早早地挂上了“close”的小木牌,在赶着时间追求金钱的商业街里特立独行起来。
安式微坐在窗边,百无聊赖地取了一张玫红色彩纸,在手机上网搜了一下折纸大全,选了一个难度系数较大的樱花,按着步骤一步一步地蹂躏着彩纸。
苏欧被闲置在一旁,耷拉着眼皮,扫了一眼对面两个人,动作神情一致地微微低头专注于自己手里的东西,问道“你为什么要帮他的忙?”
安式微没有抬头,认真专注地研究图中粗略带过的一个小步骤,反复实践,不多时,彩纸上留下了清晰的白色折痕,皱着眉回答道“准确来说,我只是帮忙照看何时,他哥又不能带着他去进货吧。”
苏欧摩挲着手里的茶杯,发出极不耐烦的摩擦声,“难道就没有送货员吗?还要自己亲自跑一趟,怎么想都不对劲,我怀疑他是不是别有用心。”
安式微终于听出了话头的不对,抬眼看了看他,摇头浅笑道“他能有什么用心?”
他出神地看着手里烟蓝色茶杯,眼睛里微微弱弱地漫开的不安,“他把你叫过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安式微怎么可能不知道何昉会打什么主意,只不过绝对不会是关于男女之间那档子事儿的。
“不会,他是g……”安式微话说了一半,才意识到何昉身边的人好像都不知道他的关于情感私密,硬生生把gay的“ai”这个音节咽回了肚子里,抿了抿下嘴唇,尴尬地挤了一个笑容出来,愣是没再继续说下去。
苏欧听了,先是看到了她心虚的小动作,随后心里明白了个大概,直截了当地问“他喜欢男人?”
安式微低下头,当即假装听不懂他的问题,“我可什么都没说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苏欧不依不饶,伸手迫着她的额头,促使她抬起头,“就算他喜欢男人,你也不能和他亲密接触,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他心怀不轨有什么其他的目的?你忘了他在学校是怎么整你的?”
安式微觉得好笑,顿了顿,又觉得感动,随即故意搭错重点,“我哪有跟他亲密接触,他可烦我了,可讨厌我了,巴不得我离他十万八千里。”
苏欧无奈,缓缓皱起眉,“既然烦你,讨厌你,那他为什么找你帮忙看着何时呢?”
“嗯……”安式微仔细想了想,“可能我跟何时比较熟吧,他才信任我的。”
苏欧轻叹了口气,停顿了一会儿,良久后才轻声说了一句,“你那是没心眼,傻得无可救药。”
两人沉默了几分钟,苏欧看着她苦着脸拆了折,折了拆,愣是没折出像样的东西来,忍耐力到了极限,“我一个人坐着无聊,要不你陪我玩五子棋,输的人就接受弹脑门的惩罚。”
安式微手里的动作一顿,来了兴致,笑说“好啊。”
没有真正的五子棋盘,便随意拿了一张演算纸,手动画了歪歪扭扭的方格线,安式微画空心圆,苏欧画实心圆。你跑我赶,围追堵截,安式微习惯挡别人的路,死守对手的出路,猝不及防,对手声东击西,在外围成功连了五子。
苏欧重重的一记弹指打在安式微额头,她捂着额头,扭曲了面容,吼了一嗓子,“很痛诶,你就不能轻点吗?”
他幸灾乐祸道“我还没用力呢,不过就这么点儿力度你都承受不了,那以后你跟你……”话音陡然一滞,惊觉自己说了隐晦的话语,实在不妥。
安式微摩挲着额头,问道“以后什么?”
苏欧眼神转了别处,假意轻咳了一声,“没什么,继续吧。”
第二局还没结束,何昉已经骑车回来了,搬了货从后门进来,盘点清楚后才回到工作区。
一进来就看到一幅温馨的画面,落地窗前,两个人低头画着什么,互相不说话,可这种状态却意外的自在舒服,偶尔含着漫溢的温柔笑意,忘了时间。
何昉定定地看了半分钟,方才回了神,没好气地说道“喂,我这里不是拿来给你们谈情说爱的,注意点影响好不好,旁边还有个孩子呢。”
安式微懒得抬头看他,“小时在认真地画画,又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片刻后才听出话里的重点,“不对啊,我们哪有谈情说爱,少胡说八道了。”
何昉嗤笑,“你们这样还不叫谈情说爱,那叫什么?”
第二局安式微又输了,倏地站起身来,转了话锋,耍赖的姿态,“你既然回来了,小时就还给你啰,苏欧我们走吧。”
何昉难得有兴致,笑说“再坐会儿吧,我请你们喝咖啡,聊表谢意。”
安式微摇头拒绝,“不用了。”
苏欧却礼貌地点头,“好啊,麻烦你。”
何昉换好了衣服,边做咖啡边找话头,“听说你去参加演讲比赛了,怎么样,是不是第一轮就被刷下去了。”
安式微白了他一眼,“借您吉言,我进半决赛了。”
何昉笑弯了眼,“这评委是什么水准,只是看你长得好看,打了个同情分?”
安式微继续翻白眼,这孩子嘴里怎么没一句好话。
苏欧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她说“安式微,我要吃冰淇淋。”
安式微诧异地扬眉,“冰淇淋?我现在上哪儿去给你买冰淇淋啊?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吃这个?”
何昉懒洋洋地插了一句嘴,“往前走两百米有一家新开的便利店,那儿有。”
“好吧。”
待安式微拿着钱包出去后,何昉转头看了一眼苏欧,似是早预料到他会问话,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有什么话需要单独跟我说?”
苏欧凝滞了片刻,轻声开口“上次谢谢你。”
何昉扬起嘴角,眼皮也不抬,“我只是看不惯韩诚而已,并不是在帮她,你千万别误会。”
苏欧说“不管什么原因,你还是帮了她,至少她没有受到伤害。”
何昉顿了顿,严肃认真的神情,“苏欧,如果那天我不在,她要是真的出事了怎么办?你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吗?韩诚出于某些原因暂时无法跟她在一起,等他完全抛开一切,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吗?那个女人又他妈的是一根筋,如果我是你的话,我现在就会把她抢过来。”
苏欧默了一瞬,“我也有某些原因,无法放开自己来爱她。”
何昉端来一杯咖啡,泡沫沿着杯身向下滑落,“反正我就只有这一句话,那个傻女人肯定不会放弃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苏欧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抿了一口甜腻的咖啡,手机突然响了,听着里面传来令他安心的声音,低头一笑,“只要是你买的都可以。”
何昉冷笑一声,转身进了里屋,“痴男怨女,天生一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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