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岑家来说,这又是一个不眠夜。
大夫换了一个又一个,汤药端进去一碗又一碗,可方老太太始终没有好转的迹象。
等常大夫从里面出来,让他们进去送老太太最后一程的时候,刘氏失了主心骨般踉踉跄跄地跑了进去。
岑故也握紧了拳头紧随而入。
岑子衿跟着自家兄长进去,站在人群后面,面色冷漠,只是众人都围着床上的方老太太,无人注意罢了。
“母亲,您一定会好的,临安的大夫不行,咱们去京都,京都的大夫一定能看好您的病!”
刘氏边落泪边宽慰老太太,只是她心中也知道,这次怕是无力回天了。
江氏推着岑敦的轮椅站在床边,看着床上躺着的老人,没说一句话。
那张婆子还在长房关着,无论怎么审,都是当初的说辞,可如今看到方老太太这般,心中到底是有些不忍了。
岑敦阴翳地看着病入膏肓的老太婆,嘴角泛着冷笑。
“你……你们都出去!出去!故……故儿留下!”
也许是回光返照,方老太太靠在大枕上,这会儿竟然能开口讲话!
只是在讲话的时候,视线落在岑敦夫妇还有岑子衿身上时,带着不可遏制的愤怒与敌视。
刘氏低头拭泪,假装不觉,董氏似懂非懂,这会儿心里只有胆怯。
人不留客,客自随主便。
岑子初站在荣喜堂的院子里,低头看见妹妹木然苍白的脸色,轻轻揉了揉妹妹的脑袋,小声安慰,“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岑子衿强撑起一个笑,“我前面还来看过二婶祖母,那时候她老人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你就是个扫把星!祖母好端端的,你一来,她就病重了,我看就是你命里带煞!”
怒不可遏的咒骂声在庭院诈响,岑敦夫妇都皱起了眉头。
岑子初瞥了眼岑子泠快要戳到妹妹鼻子的食指,手指微动,眼神锋利。
“四妹妹怕是伤心过度,胡言乱语了吧。”
岑子衿不动声色的挡在兄长前面,无人看到的地方,借着夜色的掩护,轻轻扯了扯兄长的衣袖,岑子初这才收起身上的怒气,垂下眼帘。
“你说谁胡言乱语!难道不是么?乱面的人都在传,岑家的三小姐命硬带煞,要不怎么现在三房只剩下你和大兄两个!你明知道我祖母病重,还过来看望她,我看你就是没安好心。”
“放肆!”
岑子泠越说越口无遮拦,岑敦狠狠一巴掌趴在轮椅的扶手上,高声大喝。
“大哥别气,泠姐儿年纪小不懂事,你就别和她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泠姐儿,还不给你三姐姐道歉!”
董氏将女儿拉倒身边,先声夺人,将岑子泠责骂一番,又命令她给岑子衿道歉,这样一来,岑敦就再无发作的理由。
丈夫还在里面不知道和老太太谈些什么,这节骨眼上,可不能出了差错,落人口舌。
可惜岑子泠兵不领情。
“我凭什么给她这个灾星道歉?外面那么多人说,你们怎么不让他们也道歉?”
这下岑子初的怒火再也无法压制,挣脱开岑子衿拽着的衣袖。
他身材高大修长,岑子泠现在的身高只是勉强到他胸口,这会儿站在她面前,无形中已经给了她很大的压力。
“凭什么?凭矜儿是岑家的三小姐!身位族妹,竟和外人一般刻薄自己姐姐,四叔父和四婶娘平日里是这么教导你的?不知道哪位是你的教习嬷嬷,这般礼仪可真让我大开眼界!既然四妹妹不欢迎我们,我们兄妹这就告辞便是,若有需要,请三婶娘再差人去荣宝堂吧。”
说完,拉着岑子衿就往外走。
岑子泠被他一通说教吓得花容失色,她从未见过岑子初这般生气,一时间就忘记反驳,愣愣地看着他们离开。
董氏被岑子初一番话气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偏偏还要端着长辈的身份,不能言辞还击,否则她刚刚的话不就活生生打了自己的脸。
“哼,四弟妹院里的规矩礼仪,我今日算是见识了,我和你长嫂也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儿派人过来说一声。”
岑敦除了江氏,可不是个回顾及谁颜面的人,转动轮椅,也准备离开。江氏心中叹息,岑子宥忙上前两步,主动推着他回长房。
刘氏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的离开,心中苦笑。
四小姐拿岑子衿做伐子糟践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今日之事,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是三小姐所谓,但是她敢肯定,老太太的事情绝对和她有关系,不然她怎能未卜先知,提前来探望老太太。
还有岑敦,嫁进岑家这些年,她可没瞧见除了那位长嫂之外,谁还能让他耐着性子,忍着脾气,四小姐这不是往枪口上撞么!
她可没胆子去拦那两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
院子里一时只剩下她们二房的几人,岑子泠回过味来,委屈地眼泪直掉,比刚才在屋里还难过,刘氏将手里的帕子递给她,转头安慰董氏,“四弟妹也别往心里去,大哥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快让泠姐别哭了吧。”
董氏也是气恼自己的小女儿,累的她跟着被大哥一阵排揎,自从嫁人,多少年没受过这样的奚落了。
“哭哭哭,你还有脸哭,你祖母危在旦夕,你还在这呈口舌之利,看你爹出来怎么收拾你!”
十几岁的小姑娘,被长兄训,被大叔父讽刺,这会儿又被自己的亲生母亲责骂,心里的那道防线轰然崩塌,拎起裙摆跑了出去。
“这孩子,大晚上这是往哪跑啊!四弟妹快些差人去看看,大晚上可别出了什么事儿!”
董氏虽然骂了岑子泠,可到底是亲生骨肉,夜半三更,一个姑娘家到处跑,终归是不放心,“快去跟着四小姐,可别让她做出什么傻事。”
这一点,董事倒是想多了!
虽然岑子清和岑子泠都是她亲生,可两姐妹性格迥异,清姐儿是个害羞胆小的,可这泠姐儿自小就是个风风火火,性格火爆的。
做傻事儿?
不会。
白白丢脸?
不可能!
扑在自己的床榻上,岑子泠狠狠地在床上踢摆了几下腿脚,将这笔账算在岑子衿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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