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新三年,四境皆定,唯江南有前虞藩王云漠割据,号称楚王。
秋九月,摄政王何栖,携始新帝何雁鸣兴兵伐楚。
十四日,齐军压境,因秋雨暂屯于淮河前线之彭城。
当此危急时刻,楚王云漠,也秘密来到了前线,坐镇军中。
十五日,雨停。
是夜,本该在前线大营布防的云漠,身影却悄然出现在了北岸的云陵山上,山神庙前,两军对峙的前线。
“王爷,今早便是在此处,曾有人看到小姐的踪迹,”暗卫悄声对云漠禀告,“据提供消息的人说,伴在她身边的,还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说到后面一句,暗卫声音不由自主地降低了一个度,心中微微战栗。
谁不知道,叶玖小姐是云漠从六岁养到十六岁,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如今她竟私自出逃,还疑似是携情郎私奔。这名打探到消息的暗卫,实在是有些担心,这位性格多疑噬杀的楚王,会怒而拿他开刀。
然而云漠却并没有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勃然大怒。
他只微微笑了一声,俊美苍白的脸上一派云淡风轻“呵呵,小孩子以为自己长大了,偶有叛逆,也是常有的事。将她寻回来,好好教导一番,也就是了。”
说罢,云漠推开山神庙被虚掩的破门,走入了庙中。
其余几名暗卫紧随其后,踏着九月十五日有些凄冷的月光,走入了庙中。
这是一座久无香火的破庙,从庙中斑驳的立柱、色彩剥蚀的神像,以及头顶透下月光的破瓦便可以看出。
然而,地上被铺平的两片稻草,和神像前一摊尚有条桌腿未曾被烧尽的灰堆,又告诉在场诸人就在不久之前,这座山神庙中,曾经有两个人在此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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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漠来到一片稻草前,弯下腰,从枯黄的稻草间,捡起了一根乌黑的头发。
这跟头发黑且长,在月光下闪着微微润泽的光。虽不知它到底是属于谁,但一看便知,这根头发的主人,过的是养尊处优的生活,
那便探一探吧。
云漠将发丝放在手心,闭上了眼睛,开始施展逆溯时光之术。
昨夜发生过的事飞快在他眼前闪过。
下雨了,这跟发丝的主人深夜敲门求避雨,庙内的少女打开了们,当他进去,观其面目,正是阿玖。
两人攀谈,竟一见如故,还交上了朋友,相约一同去洛阳看花。
两人各自睡去,清晨,他们醒来,相携离去。
想来,是去洛阳看花了么。
云漠心里冷笑一声,一道秀丽的眉拧了起来碰到一个陌生人便一路同行,阿玖果然长本事了。
接下来,便该去洛阳寻她了。
守了两世的人,他怎能容忍她与旁人如此言笑晏晏。
云家的半壁江山他本就不想要,如今齐军既来,送与他们也就是了,百姓还少了一番刀兵之苦。
这般打算着,云漠缓缓睁开了眼睛。
不好!
他全身寒毛陡然竖了起来。
云漠猝然转身,便见一个黑色的身影迅如闪电般从庙外窜进来,抬手便捏断了一名暗卫的脖子。
下一瞬,那人已双手已经飞快朝他抓了过来。
不知死活!
云漠冷哼一声,将四周的阴气全部收拢聚在了身前。
他这具身子虽孱弱不能习武,当初以魂魄之体漂泊八十余载,鬼术他还是能用的。
敢来打他的主意,只要那只手一伸过来,管保他立即阴气袭遍全身,全身生气都被吸光,死的不能再死。
心中既有如此底气,云漠也便不躲不闪,只冷眼看那人自寻死路。
然而,那双莹白如玉的手,触到阴气之后,却丝毫不见异状。
云漠有些惊异地看着那双不受半分影响的手,穿过阴气,抓上了他的肩膀。
那双手的主人,也紧随其后靠了过来,紧紧箍住了他的身体。
对方一身黑衣,脸上带了一张银亮的面具,将嘴巴以上的大半张脸遮住。其身量不高,比云漠还要矮小半个头,身形也比大多数成年男子纤细几分。但她的力气却是出奇的大,一双纤细的手抓着云漠的双肩,云漠只觉自己肩膀仿佛被瞬间一双铁钳箍住,痛得几乎要昏过去。剧痛之下,他一时竟凝聚不起精神再召唤阴气。
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守候在云漠身周的其余暗卫,此时才反应过来有人侵入,还挟持了他们的主人。
看到云漠脸上因为吃痛而扭曲的神情,暗卫丝毫不敢犹豫,三把刀齐齐朝挟持者的后背砍去,想要迫他放手回击。
然而,那人却不闪不避,干脆地以血肉之躯,迎上了三柄雪亮的长刀。
“当啷!”
世上最锋利的宿铁刀,砍到那人肩上,却如同击上了最坚硬的岩石。
宿铁刀非但没有和往常一样切入那人的身体,反而仅仅是划破了那人的外衣,刀势便立即被阻住,再也砍不下去,反而反弹了回来。
“绷~”随着钢刀被反弹带来的轻微震动声,在暗卫惊恐的目光中,那人回头轻轻瞟了他们一眼。
下一瞬,只是一个瞬间,无边血色闪过。原本站在原地的三个暗卫,就已经变成了躺在地上的三具尸体。
云漠的双肩也只是被这样放开了短短的一瞬间,他还没来得及从方才的剧痛中反应过来,下一瞬,那股巨大的、可怕的力量再次袭上他的肩头,将他再次牢牢抓住。
云漠已经疼到麻木的肩头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痛苦感觉,他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阵天翻地覆,等到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方才那个可怕的“怪物”,给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双肩、双腿俱被压住,动弹不得。
“你……”这股宛如泰山压顶一般的力道,使得云漠只觉得自己身上仿佛压了一座千钧重的巨石,压的他不但丝毫不动动弹,甚至连呼吸都不畅起来。
压制着他的那人,脸上带着森冷的铁面具,扣住他双肩的手掌也是冰凉的,丝丝寒气透过肩头的布料渗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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