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朝永新末年,大虞末代皇帝厉帝荒唐残暴,天下苦之。
二十三年,山东草莽何栖揭竿而起。奉为厉帝残害的大司马之孙何雁鸣为齐帝,年号始新,自号大将军、摄政王,起兵反虞。
何栖武艺高绝,用兵如神。攻无不胜,战无不克。三月而陷长安,三年而中原平。
始新三年,平定了北方中原地区的大齐摄政王何栖,将目光转向了南方割据而立的前虞藩王——楚王云漠。
九月,中原大丰收,草长马肥,粮草充足。齐帝何雁鸣以义兄、摄政王何栖为征楚总管,总领一切南征事务。
初日,黄道吉日,二十万大军整装齐发,簇拥着皇帝的銮帐和摄政王的军帐,浩浩荡荡向南方进军。
九月十四日晚,大军已来到淮河附近的xx城驻扎,只待修整几日,便将渡河攻城。
十五日清晨,小皇帝何雁鸣的总管太监秦严突然到摄政王何栖的军帐前求见,声称有要事禀告。
“让他进来。”年轻的摄政王吩咐守门士兵放秦严入内,声音低哑,威严十足。
士兵依言放行。秦严低头弓腰走进何栖军帐,看到一片玄色的袍角,忙匍匐下跪,头也不敢抬,口中战战兢兢喊道“奴婢叩见摄政王!”
摄政王何栖脸上终年带着一面玄铁面具,据说他年轻时为了救还是孩童的小皇帝,脸被严重灼伤,才不得不带面具遮掩。
这则传闻到底是真是假,没人知道。因为,除了皇帝何雁鸣,见过何栖真容的人,都死了。
“秦严,”何栖记得这个何雁鸣亲自任命的总管太监名字,“大清早你不伺候皇帝起身,跑来孤的军帐,所谓何事?”
听了何栖的问话,秦严身子本就恐惧得打摆,现在更是几乎要哭出来“启禀摄政王,陛下……陛下他,陛下他留书出走了!”
一边说着,秦严一边哆哆嗦嗦地从怀中将何雁鸣的留书掏出来,跪呈给了何栖。
何栖伸手将秦严手中捧的书信接过。“他”的手是白玉一样的白,也是玉一样的冰凉,十指修长,十枚指甲盖如剔透的冰贝,一双宛如白玉雕琢而成。
那双手是如此美丽,看到的人甚至会心生感叹,如此美的一双手,怎么就生到了这么个残暴的男人身上。
他们没有人知道,这位权倾天下的摄政王何栖,“他”其实是“她”。她并不是男人,而是一个,女人。
何栖拆开了何雁鸣给他留下的信,里面的话写得很客气,语气很天真。
仿佛这个十六岁的少年,真的是厌倦了无趣的宫廷生活,所以趁这次御驾出征的机会,逃出去玩了。
然而何栖却知道,何雁鸣这是在撒谎,也是在暗暗示威。
他为自己终于能暂时逃离何栖的控制而洋洋得意,只不过用客气的文字还维持着未曾彻底撕开的表皮,给自己留了一点退路。
仅此而已。
还故意挑在十五日前一天——她需要他的血的时候离开,这位“义弟”小小年纪,倒好得很啊!
何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
她将何雁鸣的留书一点一点地、细致地折起来,放入了袖袋之中,随后对秦严吩咐道“陛下因沿途奔波,偶感风寒,不宜见人。尔等须小心侍候,不得令任何闲杂人等前去打扰。懂了吗?”
“是,奴婢遵命。”秦严会意,连连磕头应是。
“你去吧,”何栖对秦严摆摆手,秦严从地上爬起,一溜小碎步倒退着出去了。
那太监离开后,何栖又吩咐守门的一个护卫“去将禁军统领赵河清叫来。”
少顷,赵河清来了。
对着这个自己的亲信,何栖很是直截了当告诉了他这个消息“皇帝出走了。”
无视赵河清惊骇的神情,何栖继续道“他是昨晚出走的,两军即将交战,现在形势十分危险,不是小孩子可以玩闹的时候。你带几个信得过的人,去周围秘密地搜寻,万不可泄露半点风声。”
“是!属下遵命!”赵河清领命而去。
何栖自己,则像没有发生过这回事一样,照旧巡查军队、召集军中将领开会。
有没有小皇帝的存在,本也一个样。
若不是需要定期饮下他身上含有真龙之气的鲜血,压制自己体内能摧毁一切神志的煞气,何栖本也不会把那孩子养到今日。
入夜,一轮圆圆的月升了起来,银亮的月光洒在地上,带来阵阵秋凉。
何栖却觉得,她那颗早已不会跳动的心,开始躁动起来。
何栖她其实不叫何栖,生前的名字是什么,她早已忘了。
她只记得,在一片灼烧中恢复意识时,她正躺在林中的溪边,身上一身红衣如血。
她的半边身子浸在水里,半边身子有如火烧,脑海中浑浑噩噩,难以清明。
摸摸胸口,一颗心早已停止了跳动,她分明是死了的。
她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为何自己早已死了,却还有意识没有消散,支撑着这具毫无生机的躯体,茫然地行走于世间。
她从水中爬起,沿着前面的小路,一直往前走去。
她走到了一栋茅屋前,里面有孩子已经嚎到嘶哑的哭声。
那是一个才一两岁大的孩子,衣不蔽体地躺在地上,扑腾着四肢,哭得撕心裂肺。
她走进屋内,将孩子抱了起来。
孩子身上有着浅淡的明黄色气息,后来她才知道,那是龙气。
她的手触碰到那股气息,原本一片浑噩的意识,突然有了些许的清醒。
“栖”,这个字,毫无来由地出现在了她脑海中。
那孩子脖颈上挂着一块玉佩,上面写着一个“何”字。
于是,她就叫何栖了。
她抱着孩子一直往前走,走到了匪寨,落草为寇。
每逢月圆之夜,何栖便会头痛欲裂,心中血气翻涌,生出一股想要肆意杀戮的怒火。
每到这个时候,她便需要喝一盏带着龙气的鲜血,压下她内心气升腾而起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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