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道钟声响彻皇城。
“什么声音?”
“这好像,好像是圣人——”云晚含糊着,怕说错了话,可是旁人都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怎么这么快?!沐沁雅心里一惊。
几人正要去福禄斋请安,在后花园里碰在了一处,没想到就听到了这钟声。
“外祖母一定知晓,咱们赶快过去吧。”
几个人一进福禄斋,果然不出所料。
圣人是真的薨了。
李嬷嬷这会子正在院子里按着老太君的吩咐将廊上挂着的那些红灯笼给拿下来,一帮子的丫鬟婆子忙得脚不沾地。
一进门儿,还没等她们几个说话,老太君就对着几个人摆了摆手“你们几个就先回自己院儿,吩咐自己的丫鬟婆子一个个地先把衣裳换了,等着大丧吧。”
几人互相看看,对着老太君行了个礼,就匆匆忙忙地回了自己院儿。
换上素服后,沐沁雅有些挂心他,圣上死的突然,他又要扶澄明上位,恐怕这中间少不了波折。
凤宁宫内。
自从圣上驾崩,自家娘娘就这样枯坐了一日一夜,整个人看起来都瘦了一圈儿。老嬷嬷走到陈皇后跟前儿“娘娘,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大丧还得好几日呢,这样下去您身子怎么受得了?”
“嬷嬷,你坐在这儿陪我说说话儿吧。临走前,他赦了蒋贵妃,见了赵琰——他居然一句话都没对我说。这半辈子夫妻,临到了竟然是半句话也嫌多。
琛儿那日跟我说,我还不信,没想到这辈子斗来斗去,到最后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后便宜了一个六岁的奶娃娃。
你说赵琰掌了权,本宫会如何?!”她一把抓住了老嬷嬷的手,使上了浑身的力气,手上青筋迸出,连老嬷嬷都被她给握的轻皱了皱眉头。
“娘娘,你还有七殿下呢!奴婢瞧着七殿下在那位面前还能说得上话,兴许那位能……”
陈皇后冷笑这打断了她“你说琛儿?”她伸手按了按太阳穴,一提起这个儿子,“琮儿在时,我满心都在他身上,他是我的长子,承载的我的寄望,琛儿我多少有些疏忽。可我没想到如今我们母子俩会到这种各自为营的地步。”
“娘娘,殿下不是为着他自个儿,他是为了您。您说各自为营,实在是冤枉他了。”
陈皇后自打元武帝驾崩后便失了这浑身的尖锐,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魂儿一样,形如枯槁,生意寥寥。她摇了摇头“这些都不重要了,赵璟的一条命琮儿还了,秦若宁的命那就我来还吧。当初是我偏执了,她秦若宁也不比我好过,如今那人都走了,是该还了。”
老嬷嬷一惊,登时扑跪在她面前“娘娘,您别吓奴婢。还有转圜,还有转圜的,您跟殿下说说,殿下他当初违背了您,救了六殿下,六殿下兴许能看在殿下的面儿上放过您,您等等殿下,奴婢这就遣人去叫殿下来。”
老嬷嬷急忙起身,被陈皇后给一把拉住了“嬷嬷,我这么做是为了琛儿。”
老嬷嬷一愣,落下一行泪,她抬手摸了摸,道“殿下也是挂念您的,要不您见见殿下?”
她摇摇头,有些失落地一笑“那孩子别看外人都叫他‘霸王’,可却是最心软的一个。否则,当年那些事也不会瞒他那么久,其实他不当皇帝也好,那是个注定孤寡一生的位子,琛儿的性子确实是不合适,当初是我强求他了。”
次日,赵琰就在朝堂上宣了圣旨。澄明也按照皇室的辈分儿更了名字,叫赵锡,年号嘉和。
“叔父,我没见过他,他会喜欢我么?”澄明拉着赵琰的手,跟在他身旁,一步步地朝着乾元殿走去。
赵琰脚步一顿,看着澄明有些忐忑的眸子,淡淡一笑“他是你的皇爷爷,如果不喜欢你,怎么会把坐了一辈子的皇位传给你,在他心里,已经认了你了。”尽管到最后只有一纸空白的圣旨。
澄明甜甜一笑“恩!那我就做个好皇帝,不辜负皇爷爷,还有叔父您。”
赵琰闻言嘴角微勾,他蹲下身,按着澄明小小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道“澄明,记住我今天的话,如果将来你碰上了自己喜欢的人,那就好好对她,因为做皇帝很孤独,如果有一个人能一直陪伴你,那是你的幸运。”
澄明有些似懂非懂,不过是叔父说的话,他还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他认认真真地盯着赵琰的脸,从眉毛,眼睛再到鼻子,嘴巴,忽地他就垂下了眸子,小嘴巴紧紧地抿了起来,声音瓮瓮地问道“叔父,我爹和你长得很像么?”
赵琰一怔,有些荒神,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恩,很像。不过他比叔父更温和一些,更好看,不如叔父严厉。”
澄明的眼睛登时变得晶亮,小手在赵琰的脸上摸了又摸,忍不住笑道“真好!叔父是叔父,也是父亲。”
赵琰一震,起身带着他继续走向乾元殿。好,那就让我代替你的父亲陪着你一直走下去,直到你亲政的那一天。
乾元殿的主殿上,元武帝的灵柩就停在这里。
一进殿,殿内白帆幢幢,一尊黑漆漆的棺柩停放在大殿中央。叔侄二人对着棺柩行三跪九拜大礼,起身后,赵琰牵着澄明绕棺一周,摸了摸棺壁。
两人出了大殿后,暗六走到赵琰跟前儿,在他耳旁低声道“主子,凤宁宫的老嬷嬷求见。”
“你先带澄明下去,教她来见我。”
不一会儿,老嬷嬷就跨过仁安门朝着他这走来,人走的有些急,脚步微微踉跄,脸色还有些涨红,赵琰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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