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
越州城内一片灯火通明。
“军帅,俺老刘敬你一杯!前些日子,越州城刚刚失陷,要不是你带着兵士奋勇拼杀,与那辽东贼寇在城里巷战,咱们也夺不回来这城池!一句话,俺老刘服你!”一个满脸大髯的汉子将酒杯一举,仰头就灌进了嘴里。
赵琰举杯示意“同贺刘将军,明日战场上杀敌立功!”
“哈哈哈,俺老刘喜欢这句话,俺别的也不稀罕,就喜欢敌军的人头,当明日俺就砍他个千儿八百的,献给军帅!”
“哎哎哎,老刘,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这可是在军帅面前,你说了这话就得立军令状!”
这人话音一落,帐中一片起哄之声。
老刘一急“娘的!立就立,谁怕谁!”
老刘话一说完,就有人忙准备了纸,笔,给老刘递了过去。
老刘牛眼一瞪“你这混小子!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感情在这里等着老子呢!”
顿时,起哄嬉笑之声又起。
赵琰看着下面喝得正酣的诸将,这些天的疲累一扫而光。
越州城夺回来了,接下来他只要将越州城垒筑成一道铜墙铁壁,等着邹无忌率军而来就好。
这么想着,就见秦元朗兴冲冲地从帐外闯了进来“六哥!”
赵琰看着一脸喜不自胜的秦元朗,心里陡然一跳,莫不是无忌?
“六哥!邹无忌带着铁甲军赶到了!”
大帐中一阵子静默,紧接着就爆发出了阵阵的大笑声。
“好呀,看来老天还是站在咱们这边儿,哈哈!明日不杀他辽东一个溃不成军,老子名字倒过来写!”
“这下好了,终于可以出城门迎战了,这几日憋在这城里可把老子憋坏了!明天啥都不说了,干他~娘的!”
“邹无忌现在何处?”是赵琰的声音。
邹无忌能在这会子赶来,想来也是费了大力的,赵琰虽然不像军中诸将那般喜不自禁,可心里到底也是松了口气。
“在西亭门下。”
“诸将听令!”赵琰突然正色道。
帐中的喝得微醺的诸将顿时一扫散漫,嬉笑之态,皆起身正立,对着主上的赵琰齐齐执礼道“在!愿为军帅驱遣!”
“众将随本帅出西亭门,迎邹将军!”
“得令!”
西亭门城楼的灯火比之刚才又亮了不少。
因为除夕,街上还有不少守夜的百姓逗留。
见西亭门突然灯火大亮,众人不禁纷纷猜忌起来。
“莫非又要打仗了?”一个老头儿抱着自己怀里的孙女,紧了紧,脸上还带着惊惶之色。
“不对呀,要打,也应该是攻打北门不是?这边可是西门!难不成西边让辽东那边儿的给占了?”
“你别瞎猜!咱们就躲这里瞧瞧,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哎~你们瞧!那边儿过来的可是军帅?哟!后面还跟着一众将军呢!”
“嘿!你别说,还真是!”
赵琰领着众将赶到西亭门。
“奉军帅令,开城门,迎邹将军!”
城门守军闻讯,一见竟是赵琰亲自来了,几个人急急忙忙地搬下横梁,打开了那两扇有些老旧的漆红色的大门。
大门敞开,赵琰步出城去。
众将跟在赵琰身后,只见城外火仗窜窜,军阵整肃,虽未瞧清楚,可人人都感受到了一片冷峻的杀伐之气。
这才是真正的虎狼之师!
站在队列前面的邹无忌,认出了赵琰,便屈下右膝,用手臂握拳捶胸三下,高声道了一句“参见大将军!”
后面打的军列整齐划一,齐齐右膝跪地,右手握拳捶胸,跟着道“参见大将军!”
众人听着那盔甲碰撞的冷冽之声,看着那冷硬的黑甲在深夜里泛着的泠泠冷光,都从身边人的眼里看到了一抹震惊。
原来这就是名震大周的铁甲军,果然是杀气凛凛,军威赫赫。
赵琰右臂一举,铁甲军齐齐而立。
此刻站在城楼上的士兵也惊呆了!他们望着城楼下这片黑色的兵甲海洋,艰难地吞咽了几下唾沫。
仿佛从他们身上透出来的冷,比这冬日更让人难耐。
“哎,这就是铁甲军啊!”一个士兵顶了顶一旁人的肩膀道。
“天!前几日我瞧着那辽东铁骑在北门城楼下来去如风的叫骂,恨得牙痒痒,可没办法,咱打又打不过人家,只能缩在这城楼里。那会子我还觉得辽东军军力彪悍呢!哈哈,不过如今一瞧,也不过如此嘛!”
“这下好了,咱们越州城可算是有救了!今个儿晚上我就回家跟我娘说,让她别在收拾箱笼了,有了这群人还逃什么逃!”
赵琰看着邹无忌,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大半年不见,无忌黑了不少!”
邹无忌嘿嘿一笑,凑上前去,在赵琰耳旁低声笑道“大将军,我可是什么都知道了!你和那个小郡主——说,什么时候我们兄弟喝将军的喜酒啊!”
赵琰摇头失笑“这个可不是我能说得准的,无忌若是想让我早日成婚,那你可得多多出力上阵杀敌才成,否则天下不太平,哪里会轮得到我?!”
邹无忌见赵琰如此说话,惊得眸子大睁,他抬头上上下下打量了赵琰两圈,笑道“呵!那个小郡主好本事!大将军几时变得这么通人气儿了,若是军师在这里,看到将军如此,定会高兴。”
“好了,你让他们再此就地扎营修整,明日一早再入城中,我要让越州城的百姓好好瞧瞧铁甲军,让他们好好安下心。”
除夕夜里的大帐中,整夜灯火不息,帐中大笑声不断,传之数里可闻。
翌日一早,也就是大年初一。
整个越州城沸腾了。
铁甲军进城,街旁挤满了百姓。
“天呢!这人都往里走了一个多时辰了,还没进完,这得有多少人呐?”
“这你就孤陋寡闻了罢,我们家那口子说,这铁甲军来了有十万人呢!所说比辽东那边儿的要少上一些,可架不住咱铁甲军以一当十啊!”
“以一当十?有那么厉害么?你净会瞎吹!”
“我哪有吹,我家那口子就在京卫军的军营里当伙夫,这话能有假?你知道这些日子,军帅为什么拒不出战么?他等的就是这铁甲军!”
…………
元武二十七年年初。
宁王赵琰亲率铁甲军于越州城外与辽东铁骑野战,称霸东北的辽东铁骑第一次遇到了自己真正的敌人。
年后的第一场大战,辽东军以令人意想不到的速度溃败。
“哈哈哈,辽东那帮贼子怎么也想不到怎么会用绊马索吧?这玩意儿可真是个好东西,就该用来对付那帮狗娘养的!让他们好好尝尝滋味儿!”
“军帅,俺老刘可没食言啊,俺砍了一千多个脑袋呐!”
“得了吧你,要不是邹将军想出了这个主意,你老刘能杀得那么痛快?”
“对!今儿个咱们能杀得这么痛快多亏了邹将军,呐,邹将军你也别嫌我老刘话粗,在这里俺敬你一杯!”
说着不少帐中的将军齐齐而立,端起了案上的酒水向邹无忌敬酒。
邹无忌失笑摇头,道“若是因为绊马索,众将军那可是敬错了人。”
众人一愣,齐齐看向邹无忌。
“去年军帅奉令回京时,就曾与军师尚明先生商讨过对付辽东铁骑的法子,那绊马索是军帅想出来的。在冀州,铁甲军练了大半年,才有了如今的效果。所以众将军要敬酒,应该敬军帅。”
众人一听恍然,对着座上的赵琰又是敬佩又是感叹。
为了准备这场仗,铁甲军那样的精锐之师都准备了大半年,能不胜么?!
绊马索是用来专门对付骑兵,辽东多广袤的平原,当地人也多游猎,所以马上功夫比之中原骑兵不知强上多少。
铁甲军战力虽强,可如若是于马上与辽东军对战,实则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不占好处。
可有时候,长处用不到就成了短处。
而绊马索就是让辽东军自以为豪的战马完全失了作用。
“战,非一人之战,乃万人战。诸位将军战场之上,奋勇拼杀,其功不在我之下。众兵士,疆场冲锋,其功亦不在我之下。
我不过一人敌,有了众将士我乃万人敌。这酒合该我敬诸位才是!”
赵琰说罢,起身对着在座的众人仰头就灌了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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