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要做什么?”山鬼说话还是那个高傲冷漠的调调,让人火大,但她的实力又让人不能拿她怎么样,而且她说的倒也没错?——她的确没必要做什么,以她的实力地位完全不屑于我。
“对不起,我失言,但我还是想问这是怎么回事。”
“猎鬼人短寿常有的事,有什么怎么回事。”山鬼依旧不耐烦的口吻,吊儿郎当的,但却还是告诉我了。“不过你非要问的话,有种理论说小孩子的魂魄是不稳定的,正好也才四岁的小孩,长大之前有点错乱罢了,再大些就再也不会了。”
若当真只是错乱我也不至于觉得不妙,毕竟就算端阳变成三郎,那也依旧是我的孩子。我真正害怕的是如果端阳不止是说了胡话呢?山鬼的这个说法,也像是杏寿郎活不过二十岁那年是什么正常情况似的。
“就算是错乱,为什么会错乱出这么一句?难道三郎原本就知道杏寿郎会活不过二十不成?”我有些急,也知道这个小镇不过是山鬼的玩具罢了,便不是很在意形象了,尽管我知道我这简直像是在和她当街吵架似的。
“所以呢?”山鬼依旧是冷淡的态度。“你想表达什么?希望我做什么?”
我忽然哑口无言。
然而山鬼到底还是对我有几分偏爱,看我沉默,她也沉默,一会儿之后她开口就没那么冷漠了。
“你为什么就觉得我会无所不知呢?我是被视为神明,但也不是生来就是神明。”山鬼有点儿像是嘲弄着什么的笑着,“我才是被困在时间里的人,如果你非要问,那我不是不能告诉你——但你能接受永远留在出不去的时间里吗?就为了换个答案。”
她说得太奇怪,我没跟上她的思维。
“知道吗,其实人生很像织梭的经纬线,经线是流转的岁月,纬线是众人的生业,经纬交织就是人生的画卷。但经线并不是每一次都会顺着走,有些时候有些特殊的力量,能扭曲出错线。错线你不理会跳过去了,那后续还是正常的;但当你试图理清,只会越理越乱。”于是她又说。“如果你要知道深层的真相,那你也会进入错线之中,成为越理越乱的一部分,确定你敢吗?”
我差点儿回答我敢,只要杏寿郎安然无恙——但事实是……我不敢,我差点说出话来,但眼泪先顺着脸颊下来了。
我不敢被继续困在时间里,更不敢被困得更深。我和杏寿郎的年岁差距将越来越大已经是我的心头大患了,我早晚有一天得目送他离开但我自己还在原地,这已经是我很畏惧接受的事了,若是还有更严重的我怎敢受?
“既然不敢那就不要深究了,只当是小孩说了个胡话,小孩子的灵魂没有那么稳定,很强的灵魂转世过去的孩子呐,总是会因为灵太强了,所以搞出些灵异的行动说出些诡异的话。”
“我没听懂你的意思。”山鬼后续说的,忽然就开始玄学,我明明一开始只是想找她问我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你都知道‘小孩子能看见鬼魂’这种说法了。闹鬼的地方往往是小孩最先发现端倪,有的孩子会跟父母说出一些奇奇怪怪诡异的话,也有的孩子甚至会说出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这些你应该是有所见闻的吧。”
我当然有所见闻,毕竟我游走于黑夜、又常常以医生身份自处,撞鬼的概率无论是物理意义还是玄学意义上都很高。我的确见过不少低龄的幼儿表现的很玄学,只是我没在第一时间想到端阳也有可能是这样。
“但就算是他和那些孩子一样,为什么会说那么恐怖的话?”
“或许是上辈子的父亲二十没过就死了吧,亦或者是暂时的有预言的能耐,甚至也可能就是做了个他分不清真假的噩梦吧。”山鬼侧了侧头。“别多想了,小孩子还没发育好,他自己无法控制、未来也无法记住,长大了就好了。但你要是深究,那就回到刚才的话题了,你不敢就别问了。”
早知道还不如不问,山鬼这个说了但又没完全说的说法,让我感觉怪不舒服的。
但毕竟我能到今天这一步不无她的宠爱庇护,被偏爱的孩子也有惶恐的时候,我不敢吭声反对。
“不回家吗?”山鬼又问我道。
“我还以为你身边会有下一任。”于是愣了愣神,不自觉的就把一开始的想法给说了出来。“虽然她可能会觉得没必要,但我一开始是想着能顺便见一见小红莲的,虽然也没有什么话能说就是了。”
“没必要,你俩从来就没对盘过。”山鬼歪着头嗤笑了我一声。“回去吧,回去好好想想吧,用什么办法能避免你的孩子又遇到丧父。我帮不上你,也不会帮你,滚吧。”
我竟然就这样被打发走了,准确来说是被撵走,山鬼有可能是心情不太美妙,居然是用我看不见的手直接把我扔出小镇的。她最后那声“滚吧”说得可真的是亲切和蔼,但可惜手段是真的粗暴凶残。
无话可说,我只能打道回府,能回家就不是糟糕的结果——我可不想耽搁,然后被杏寿郎过问,被他听到这种东西徒增烦恼。就算是他不会受到打击,以他的性格肯定会乐观的去尝试改变,但我也不想他听到坏消息。
我会去想办法的,毕竟我才是更年长的那个。
“稍等一下。”然而我没走出多少,山鬼的声音忽然又在身后,我这才知道——原来她是可以离开她的幻境的。
“怎么了,山尊大人。”
“只是突发奇想想去看看,毕竟是我最喜欢的孩子。”山鬼悠闲的说着,好吧,你确实有资格想一出是一出。
没办法我只能是和山鬼一起回去,到镇子里的时候是第二天的上午,路过农田的时候有认识我的人和我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啊,红莲,这是你姐妹吗?长得好像啊。”
“早上好。”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明明山鬼千变万化,但她故意要和我任何地方都相仿,我是不知道她想干什么的——当然也大概率可能她没想干什么,纯粹就只是更换形象的时候换到了这一款。
“早上好,我姓朱染。”山鬼却这么说,简直就是故意要让人家的猜想坐实似的。
我只能随便扯了几句家常,就匆忙回到了家里。端阳大老远的就感知到了我回家,或许是听见了声音,他满脸兴奋的跑出来迎接我。不仅是迎接我,他开心的大声向我表示迎接后,又看了眼山鬼,然后开心的一把抱住了她的小腿。
山鬼没说什么,低头摸了摸端阳的脑袋,然后因为小家伙看上去更开心了而伸手把他抱了起来。但她也只是在外边抱了端阳一小会儿,端阳因为她不理会自己而逐渐失落,但她始终面无表情的没有什么回应,最后还把他放了下来。
“母亲。”于是端阳拉住了我的衣角,有点儿小委屈了。
“你先把我请进屋吧,然后找个可以密封的瓶子给我,要极度密封可以长期保留液体的。”山鬼依旧面无表情的向我下了令。
搞不清她葫芦里卖什么药,我只能迫于威慑照做。好在是杏寿郎一眼就认出了她特殊的发色,立即反应了过来该如何对待山鬼,礼貌体面的帮助我和山鬼圆了过去。
“山尊大人好久不见,我们院子里练剑有些乱,要到屋里坐会儿吗?我给你们倒茶。”
“我留两句话就走,茶倒不必了。”山鬼冷淡多于礼貌,不过也没有太多不正常的地方,反正没被同时在院子里的蜜璃看出来就是了。
“啊!这位姐姐冷漠的样子好帅啊,冷艳美人,好棒。”看吧蜜璃是这么说的,她的确没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我把山鬼请进屋,老实乖巧的按她的要求给她找东西。家里特别密封的瓶子没有,不过我找到了根试管——西洋技术,专门用于医院验血保留血液标本的那种真空管,没有比这个更密封的了。“这个可以吗?液体的话用特制的空心针抽进去,可以完全密封的。”
“正和我意。”山鬼瞥了一眼试管,忽然向我伸出了胳膊。“那么现在把我的血抽进去。”
“啊?”我又没跟上她的思维。
“就算都是初代的鬼,实力也是彼此有差距的,你和无惨比实力比不过,实在是弱了。我的血,可以让你更强。反正你早就是血鬼了,再接受其他鬼的血液,你也不会变成什么样。”
这倒的确……她说的有理。于是虽然不知道她怎么忽然又对我这般好,但她都这么偏爱这么有道理了,我却之不恭。于是我真就给山鬼抽了一管血,她在这过程中始终眼帘微垂,我一直没猜到她在想什么。
“好了,我的血,你好好保管。以后尽量不要去出任务,好好看住你儿子,直到他长大再也不会冒出诡异的话题为止。到那时,他就彻底只是你的儿子、只是端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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