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是确认杏寿郎的伤势,我是医生呀。”我看着她们母女两个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京子倒是还好可以直呼其名,但是她的母亲绫子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叫了——所有人的年纪都在成长,独留我被困在永久的十六岁里。
“也是呢,说起来瑠火那个时候也是你一直在照看,你可真是个全能的医生呢。”绫子愣了愣,随机露出了社交用笑容。“说起来杏寿郎在的吧?听说他受伤聋了?没事吧?”
杏寿郎当然是在的,他整理衣服的速度比我慢了一点点,这会儿也出来了。然而绫子和京子虽然热情的跟他打招呼说话,杏寿郎却只能看得见对方嘴唇动了,听不到,只是礼貌但盲目的请对方进门坐。
“鼓膜破了。”进屋的时候我顺便替杏寿郎解释了一下情况。“人的耳朵里有个很像鼓的结构,蛮力打击下有可能穿孔影响听力。杏寿郎伤得有点重,所以最近听不见声音,但听神经是不受影响的听力其实有。”
“那到底是能听见还是听不见。”京子满脸茫然的问道。
“特殊方式的听得见。”我摊了摊手,不想给她解释人的头骨也可以传导声音,更不想告诉她这种传导可以绕过鼓膜——毕竟要用这种方式让杏寿郎听见的话,那距离可就凑得太近了。
“不好意思,我最近听不到大家的声音。总之请先喝点茶吧。”杏寿郎完全没有听到我们说啥,只是礼貌的去倒了茶。
“这可真是麻烦了,朱染医生要给他检查的话肯定很麻烦吧。”
正如我不知道怎么称呼绫子,巧了,绫子也是不知道怎么称呼我,直接拿医生来当称谓了。我不是很喜欢被这样称呼,搞得好像我对于炼狱家而言只是个很生分的外人,但也不知道怎么拒绝这种称呼。
“靠写字交流的吗?”京子张望了一下似乎是想要找到纸笔,但可惜我并没有跟杏寿郎使用过纸笔。
“这就不用操心了。”我不想暴露秘密,所以还是起身去找纸笔了。走过京子旁边的时候我的羽织下摆扫到了她一下,京子忽然就露出了一个被熏到了的表情,非常嫌弃的看了我一眼。
“怎么这么大的酒味?你喝了至少五坛清酒吗?我说你是女人还喝酒的吗?”
啊咧,明明杏寿郎和我都睡了会儿了都说没有发现我身上酒味,怎么就熏到她了?我有点儿被戳穿了秘密的尴尬感,幸亏是杏寿郎听不到,不然我的本质就又暴露一项了。
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迟早会被知道的,但这也被知道未免也太尴尬了——我至少不想被外人一脸嫌弃的发现。
“之前搬家的酒精撒了,可能正好泼到衣服下摆了我没发现。”我面不改色的扯了个谎,反正医生家里有酒精再正常不过。“看来回去得先洗衣服了,真是不好意思丢人了呢。”
京子的脸色好看了一点,但还是一脸嫌弃的看着我。
“话说真有这么严重吗?”于是我又下意识的撩起羽织下摆自己闻了下,好家伙,当真一大股酒味冲得人头昏眼花,让我不禁老脸一红。
但我还是不怎么信都是酒味——我这羽织红色的地方泼了实弥的血,我作为半人鬼也是会把他的血腥味闻成酒味的——这对我而言就有些麻烦了,我有些分不清真正的酒味和实弥的血腥味。
“很严重!”京子依旧嫌弃的瞪着我。
“京子,这样不礼貌的,人家朱染医生家里有酒精很正常的不是吗?”绫子打了个圆场。“我就没有怎么闻到酒精的味道,是你太敏感了。”
“给,纸笔。”还好我经常在炼狱家指导杏寿郎和千寿郎,他家什么东西在哪我还是很熟的,马上就找到了。
有了纸笔京子母女就不高兴和我说话了,开始了她们写字杏寿郎回答。我看了一眼懒得介入理会,干脆就去厨房了,反正据千寿郎说我做饭至少比得过杏寿郎的话,那么我照顾他总比他自己来靠谱。
虽然我和杏寿郎玩过头了略略超过了饭点的时间。
“说起来,槙寿郎居然不在家,真是少见呢。”我在厨房里悄悄倾听,绫子估计是不习惯自己写字对方说话,居然自己说了一声,恰好就让我给听见了。
想找槙寿郎的话那就是要谈该由长辈讨论的话题了,果然优秀的人无论男女都会被竞争,杏寿郎有人喜欢有人献殷勤再正常不过。不过这对我来说构不成任何威胁,毕竟槙寿郎过于颓废而不管事,我自个儿安排了——我都懒得应对,反正槙寿郎都自个儿说的许我管,我否决就是了。
京子她们没有遇到槙寿郎,又是我在这儿,因此她们俩没多久就告辞了。临走时母女两个看我的眼神都不太寻常,不过我懒得理会,她们没主动跟我告辞我也没搭理她俩。
我就按若花教了我一夜的方法弄了些吃的,反正我觉得看上去和闻上去都没问题,虽然我自己吃觉得和若花差了几千里。不过杏寿郎吃的时候居然还是大声的喊“好吃”,我怀疑不是他标准太低就是他是个无情的五麦机器。
“你能接受就行。”我随口说了句,没指望杏寿郎听到,毕竟我对自己的厨艺很有数——刚巧及格,能吃无毒入口不至于吐出来,大概就是这样。
“话说红莲。”杏寿郎吃着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问了我一声。“你真的不用休息一下吗?”
“还好,倒是想到了点事打算去吩咐实弥。”我其实是精神起来了就不会困也不会累了,毕竟鬼的恢复力在这儿,我也没有受得靠睡眠来补足的伤。“放心啦,半人鬼也有半人鬼的好处,至少只要精神没被磨损就没大问题,我去了。”我最后贴在杏寿郎额前说了一句,感觉不太够又补了一句。“你耳朵没好之前不准接受任务,不然我会采取措施,比如要给你传的令我就把要拔毛烤了。”
杏寿郎对此只能无奈的苦笑,他已经被迫答应我好多次珍重身体了,不止这一回。
“稍等一下。”当我转身打算走的时候,杏寿郎忽然叫住了我,他回了房间一下。一小会儿后他出来了,同时一张叠起来的手帕和一对有着长流苏的耳坠被放到了我手心里。
耳坠我眼熟,非常漂亮的正红色莲花刚玉,我看中过但是没有买的一个。那天朱染家当代的继承人订婚,我不打算出风头,因此虽然是看到了喜欢的耳坠但最后也还是选择了耳钉,没想到杏寿郎留意到了。
“你是要送我吗?”
“嗯,其实红莲长发的时候好看,长耳坠会更配。反正现在头发里的红色已经没有了,女孩子华丽的发式发型都可以尝试了不是吗?”杏寿郎微微笑了起来,温暖到我总是恍惚愣神。“今后不必一直留着会被人误会成男孩子的短发了,对吧?”
“我会蓄发的,不过……让它慢慢长吧。明天见。”我已经没必要跟换脸谱似的留发了。
这次我是真的走出了炼狱家,然后发现京子母女并未走远,看样子是绫子在街上遇到了熟悉的老闺蜜。我本无意听中年妇女家长里短,但她说的是我那就另计了——我还没靠近,就听见她在说我“虽然是剑术师父也是医生但是不是管太多了。”
老实说光听到这句我还不至于生气,但她们后边接的我更无语。
“朱染她的话……应该至少也有个三十多了吧?一开始见到她的时候好像杏寿郎也就个四五岁。真是越想越奇怪,以前她很喜欢杏寿郎倒是没觉得什么,但是今年起……也太像情侣了吧?”
“请把‘太像’去了吧。”我听到她们说什么了,但她们没看见我,所以我决定主动提高音量干脆说得她们隔着十来米的距离听到。果然阿姨们向我投来了惊慌的眼神,我真是对她们无话可说,我干脆走过去得了。“你们还有啥要聊的直说好吧,有意见当面提不比背后议论好?我隔着一条街都听得到的哦。”
虽然不是什么超出人类范畴的听力,但我的五感多多少少是有锻炼得强一些的,尤其倾听是我的长项。“隔着一条街”都能听到虽然有点儿困难,但是很多盲人都是能做得到这些的,这不超过人类的极限我做得到。
被当面拆穿后她们反而沉默了,一个个的本来讨论我的时候很会说,现在全都哑巴了。
“你……该不会真的对比自己小十几岁、自己看着长大的少年下手吧?”最后是一脸惊恐的京子问道。
“他明年就不比我小了,你也是。”我直接冷笑了一下,摆出了倨傲的姿态,还不如拉仇恨得了。“毕竟多年前我得管各位叫姐姐,但是现在已经可以叫阿姨甚至婆婆了,保养好不会老的就是任性哦。”
毕竟我无法把有关于鬼的所有知识从头到尾给她们科普一遍,毕竟这个地方其实相对安全没有鬼的打扰,知道鬼存在的普通人反而比别处少。在他们眼里炼狱家只是接受了高薪但是危险的私人雇佣,根本不知道实际上是什么样。
反正我也不会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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