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含昕嘴角抽几下。
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改变晏琚的想法。
晏琚这个想法从来都是来得莫名其妙,想一出是一出,压根不听解释。
正巧坐在桌侧,季含昕沉默之际又晃神拿手指绕了绕烛台上的火苗,只是角度没有把握好,烫到了,他轻吸一口凉气,迅速缩回来。
索性把这个问题抛回给晏琚,“那你说我怎么做才不算是喜欢伯爵?”
晏琚因为季含昕的动作也看向蜡烛,他听见吸气声不由又转而瞥了一眼季含昕的手指。
白皙的指尖这个时候烧得微红。
晏琚想,他理应是喜欢伯爵的,如是不喜欢,又怎么会处处让自己难堪?
可若是真说起来,季含昕做的、站在他的角度来说好像也是……份内的事情。
季含昕紧盯着手指,心里盘算着一些事情,等到下定决心的时候又不免有些胆怯。
最后他突然把手掌置于火焰上。
“你——!”
呆了几秒,季含昕难忍的收回手。
疼死他了!
晏琚双目瞪圆,他不可思议,“你在做什么?”
“我……”季含昕失神,被拔高的声音吓得一顿,他想到自己做出的策划,随后又是莞尔一笑,
“小公子,我这是在为你创造机会呀。”
“什、么机会?”晏琚觉得他好像明白些了什么。
禁闭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有了季含昕的出谋划策,晏琚感觉这几天的时间过得相当快。
晏琚把血汤端进去的时候恰巧碰上何琛道在办公。
男人坐在红木椽金落地雕塑旁,带着金框眼镜,耐心翻查手里的纸张,有时又拿笔勾勾画画一番。
何琛道比起晏琚来说是另外一种好看,他眉眼深邃如墨,双腿修长,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是大族公子的活生生典范。
房间里猝然响起脚步声,何琛道懒得抬头,闷闷象征性了一句,“你来了。”
说这句话时他从抽屉里面拿出盖章,小心翼翼印在右下角,再签上自己的名字。
做完一切之后,想起一件事情,又复而语气无味的问道,“最近几天都没有在庄园看见你,是出了什么事情还是你去了别的什么地方?”
等了好久也没有听见本该有的解释和回答,何琛道眉头微蹙,有些不太称心放下笔,他扶了扶镜架抬起头。
看清楚眼前的人,反应不过来,“阿琚?”
晏琚身形一颤,不做声端着血汤往桌子上面一放。
袖子里面的双手攥紧,他试探性的想要去看何琛道是什么表情,但依旧不太敢直视,只敢用余光瞥了瞥。
“你不应该自贬身价的。”何琛道沉思出声。
他没想到晏琚会来。
晏琚一听见训斥自己,难免慌张开始解释起来,他结巴了一下,“那……那是因为季含昕他受伤了,我又不好白赖你这么久,想着你工作多,就来看看你。”
何琛道有些不爽撇嘴,他重新收回视线,再次拿起笔从容不迫的再次伏案做事。
晏琚像是泄气,但想起季含昕鼓励自己的话,暗自又自我打气。
“他在厨房视察的时候不小心烫伤了,这几天都伺候不了你。”
其实是烧伤了。
晏琚脑海里面都是那只被火焰灼伤的手,他记得住后面看对方自顾自擦药的时候好像还起了密密的水泡,那一副咬牙隐忍的样子,怎么看都是痛极了的。
念此,晏琚审视起自己现在的模样,嘲讽意味更甚。
墨水从笔尖下在纸张上面印出一个黑点。
何琛道终于有了反应,听见这句话放不下心来,“那我去看看他。”说着就要起身。
“他没事!”
晏琚回神,显然有些焦急,慌张之下只手撑着桌侧挡掉了空隙。
“他没事的,已经有人在照顾他了。何琛道你多注意我行吗?多注意我。”
声音随着话说出口变得越来越小。
何琛道轻微抬眉,看着横在自己面前的手臂,假以辞色又蔑了眼冒热气的血汤,淡红寥寥在碗里回旋,细细闻还有一个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但比起其他饮品来说,已经很轻很轻了。
“晏琚,”他直接喊出名字,
“换做别人,要是也同样纠缠我这么久的话,那么这个人现在已经明白自己是做出了何等错误的举措。”
……
他抿下唇,不太情愿收回手。
但无论怎么做,何琛道的表情至始至终都没有发生一丝改变。
晏琚的神情因此变得幽怨,看着这样冷冰冰的何琛道,他开始怀念起以前两个人在一起玩耍的日子。
那个时候的何琛道虽然也如同现在这般冷漠,但那份冷漠下面是难以察觉的纯粹。顿时,晏琚又想起季含昕问他的话——为什么喜欢何琛道。或许这就是最吸引自己的地方,因为比起其他血族,这份感情显得很珍重,很不同。
但现在的何琛道变了,即使也是冷漠,却是无法接近的冷,已经大相径庭了。
何琛道不知道晏琚在想的是什么,手指有节奏的点着桌面,顺着他的思路,“你喜欢我,想要和我在一起对吧。”
“不结婚也无所谓?”继续又道。
“我……”晏琚有些愣,眼神迷茫拿不定主意。
见没反应,何琛道干脆给他提了意见,“不如这样,我以你的名义买下一栋别墅,以后你就在那里每天等我去见你就行。”眼神一片真诚,看似完全没有说笑的意味。
他的意思是,要养自己?
这是一种强大的打击,晏琚神情突然变得脆弱。
说的好听点,处处是为他着想。
但说难听,晏琚明白,这不就是那些有钱人家的、地下情人吗。
心情好了,赏点东西说些缱绻缠绵的话,要是忘了的话,怕是人都见不上,还要受其他人的疏远和轻视。
强大的耻辱心终于让晏琚不住用舌尖顶住上颚,血丝忍不住漫上眼睛。
贵族们豢养金丝雀,就好比一只听话的宠物。宠物而已,根本不会有什么真心。
他、从来都不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面对这些事情。
何琛道就是以这种眼光看自己的吗?
“怎么样,想好了吗?”何琛道斜靠在椅子上,口吻温柔。
晏琚没有回答,他整个人哆哆嗦嗦站了半天,话落在耳朵里面显得格外刺耳,最终忍不了从门口冲了出去。
看见人出去后,何琛道蓦地沉下脸。
他不是看不出来晏琚的喜欢,甚至在刚刚把人接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发觉了。晏琚长得好,心思单纯,可除此之外包括性格、家世,哪哪都是缺点。
自己在明里暗里做出过很多示意,本想着用不残忍的方式表达出来,也算是对他救命之恩的考虑。但晏琚看不出来,就算昨天知道了,现在也还是不明事理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不过要真的是自己喜欢的人,何琛道倒也不在乎对方是什么样子的。
所以对于晏琚,他只有狠心一而再再而三不厌其烦的拒绝。
但长此这样下去,也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当初的安排到底正不正确。
桌子上面的血汤依旧散发热气,何琛道欺身上前看了一眼。
他注意到的是碗下面盖着的信件。
“不是吧,这都拿不下他?”听着晏琚的话,季含昕假意震惊。
晏琚一回房都是蔫巴巴的,整个人提不起来精神。
他口齿不清,有些话不太说得出口,
“他说,他问我愿不愿意做他的……情人。”晏琚低了低头,话难以启齿,琢磨纠结了好一会。
季含昕一时错讶,“啊?”
!
没想到何琛道居然是这样的伯爵。
“你不会答应了吧!”季含昕一下子蹭起身。
讲真的,他还真的不太确定晏琚会不会同意何琛道的话,说不准凭他的那份痴情喜欢,被猪油蒙了心也不一定。
晏琚唇瓣微抖,猛地一抬起头。瞬间,季含昕看见他泛红的眼眶,愤怒与委屈交织。
他捍卫自己的底线,“怎么可能!我会那么不要脸么?”
这可不一定。
季含昕不敢说出来,只有自己暗自吐槽。
不过也还好,起码晏琚没答应,两个人之间的嫌隙因此也越来越大了。
他应该庆幸才对。
晏琚眼底的悲伤太明显了,季含昕望了半晌,不免轻声说“那你要放弃吗?伯爵位高权重,你应该明白他的婚事多半是用于获取利益,你现在同他说这些,也只是说给你自己听的而已。”他同晏琚解释的话不仅仅是慰藉,更多的还是希望对方知难而退。
“而且,就算是他同意了,他家族里的其他长辈也不一定看得上你的身份。”
这可说的是实话。
晏琚闻言咬了咬牙,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泫然欲泣。
晏琚终究比他年纪小。
季含昕瞧见人委屈成这一副样子,就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似乎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他不是原著里面的炮灰配角,他有自己的意识,也会有正常人的情感。
见此,心有不适又叹了口气,忍不住安慰性拢了拢对方肩头。
突然多上一份重量,晏琚瞪大双眼,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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