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我先去做事了。”说完,翠云朝着她轻轻的一福,便转身往外走去。
刚刚走到门口,一撩帘子,却看到外面几个身着软甲的兵士走了上来,围在王帐的门口,求见“皇后娘娘。”
听到声音金络的眉间一蹙,出门看了看,周围刚刚那些护卫呢,为什么没有拦下他们?
还是那些侍卫已经……金络的心里咯噔了一声,但还是定了定神“你们是什么人?”
“他们,是老夫的人。”
金络的话音刚落,就听见金道崇森冷的声音响起,金络一抬头,就看见他背着双手,从旁边慢慢的走了出来。
这个时候,算起来也快要天亮了,却是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时候,天边没有一丝光亮,连漫天的星斗都被隐匿进了厚厚的云层里,整个桑山谷像是被一只巨大的黑手覆盖着,不留一丝让人喘息的空隙。
而金道崇那张过分消瘦精明的脸,在旁边火把的映照下,愈发给人一种尖刻的感觉。
金络皱了一下眉头,只怕会影响到王帐里面,急忙放下帘子走了出去,才发现王帐前的格局像是全都变了。
金络走到围栏的门口,冷声质问道“不知丞相大人派他们来,是要做什么?”
金道崇冷笑道“他们是老夫派来保护皇上和娘娘周全的。”
虽然之前,他对金络的态度就已经很明朗,但那种明朗是阵营上的明朗,还始终有着几分的克制,可刚刚的这句话,却好像已经完全没有了克制,他那张老狐狸一般的脸上透出的隐隐的戾气和微笑,让金络的心头一沉。
“保护皇上和本宫,自有御林军的人,似乎也不劳丞相大人操心。”
“哼,御林军?”金道崇冷笑了一声,说道“那天皇上和娘娘在林中遇到猛虎袭击,老夫就一直担心皇上的安危。若不是御林军保护不力,皇上又怎么会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金络皱了一下眉头“那……”话还没出口,就听见那一边也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在这样寂静的夜幕中给人一种震人心扉的感觉,一抬头,就看到前面一片火把闪亮,金络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只见金贺已经带着人走了过来,他的脸上也是沉沉的表情,一直走到金道崇面前,拱手道“父亲。”
金道崇头也不回,金贺还是很冷静的。
金络看了看两人,冷笑道“哼,御林军护卫不力,还有脸来。”
金贺的脸色也沉了一下,但还是毕恭毕敬的说道“护卫不力一事,等将来皇上发落,下官必定领罪。但是,这一次冬猎的护卫是皇上交给下官和御林军的,此时皇上的安危还需……”
“放肆!”金络一下子打断他的话“你早已是代罪之身,还敢跟本宫多言这一次冬猎所有安排,都是丞相安排的,现在局面发展成这样丞相也脱不了干系……”
“娘娘何意?”
“前日袭击皇上的猛虎虽已毙命,只怕还有危机,本宫让谢将军带御营亲兵前来护卫,才能放心。”金络的目光落在金贺身上,目光如炬。
这话一出口,金道崇和金贺都对视了一眼。
这里毕竟是皇家扎营的地方,御林军再是不济,也不可能让老虎闯入营地里来威胁到皇帝的安危这。
根本就是他的借口,金络借着火光看了看周围,果然,几个关口要害处都已经见不到御营军的亲兵,而全都被金道崇带过来的御林军把持住。
这样一来,整个桑山谷的营地,就要落在金道崇父子的掌握之中了。
金道崇又看了金络一眼,立刻道“来人,带娘娘下去休息。”话音刚落,就有几个士兵走上来要押住金络,谢端远远的看到,立刻大步流星的跑过来,一见那些人近身,顿时虎目中透出了一股戾气。
一只手立刻摸上了腰间的宝剑,谢端身后的几个人一见此情景,也立刻拔刀出鞘上前一步,金道崇的人一见他们这样,也纷纷的拔出刀剑。
只听锵锵几声锐响,刀剑出鞘,映着火光在眼前,发出血腥的气味和慑人的寒光。
一时间,在王帐门口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得仿佛一触即发。
金络看到这个场景,也是感觉很棘手,但看了看周围没想到金道崇已经趁夜色,将整个局面控制了下来,这个时候就算谢端跟他争出个说法,也已经没有用处。
御营亲兵的人数,还远远不能与御林军相抗衡。
如果真的闹起来,金络相信金道崇一定会说是谢端意图谋反,这是朝中诬陷人的老把戏。
现在韩扉重伤昏迷,金道崇的官职最大,他要怎么说都行,将这个帽子扣给谢端,就等于把整个御营亲兵都框住,那么局面就更不好控制了。
想到这里,金络制止了他“谢将军。”
他的剑眉一皱,低下头来看着金络。
金络按着他的剑,轻轻的摇了一下头。
对上金络的目光时他一怔,又转头看了一下周围,似乎也很快明白过来现在的处境,握着刀柄的手微微用力,指关节都格格作响,就听见金道崇大声道“谢端,难道你们御营亲兵要谋反不成?”
金络果然没猜错,这个帽子他还真的要扣下来。
谢端一听到这话,也更明白了,他咬着牙想了许久,终于狠狠的将剑回鞘。
他身后的几个亲卫原本都以为要打起来出一口气,可看他这个样子,也只能暂时收敛起来,御林军的人立刻上前来,将他们围住。
金络这才转过头去看着金道崇,说道“金丞相,就算这一次冬猎是你在安排,可皇上率御林军前来,也是要让他们保护营地的安全,这可是皇上的意思,丞相大人怕是不好随便忤逆皇上的意思吧。”
金道崇冷哼了一声道“娘娘,不好如此说吧,娘娘怕是忘了本官也是你的父亲,娘娘如此可真是让为父心寒。”
金络冷笑道“丞相要真当本宫是女儿,如今也不会让本宫这么难做!”
金贺一听,又大怒了起来“你说什么!”
“你怎么跟娘娘说话的?!”
“有胆子再说一遍?!”
“再说十遍也不怕!”
“你——”
眼看着那些人又吵了起来,金络生怕事情激化下去,如果真的动起手,谢端再是勇武过人,到底双拳难敌四手,御林军对上御营亲兵毫无胜算。
如果现在就失去他和御营亲兵这个助力,接下来如果再要面对什么,他们这一边就更难了想到这里,金络轻轻的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低声道“谢将军,先暂时不要跟他们冲突。”
谢端听了金络的话,眉头紧拧着,像是有些犹豫。
金络又低声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谢端看着金络紧锁的眉头,又抬头看了一眼金络身后的王帐,终于转过身去“走。”
他身后的那几个亲卫原本都要跟人动手了,却听他这样说,一个个也只能忍下来。
整个营地都已经被金道崇掌控,御营亲兵真的已经没有了立足之地。
金络和谢端一样,都皱了一下眉头,抬头看着前面山谷口,天边晨曦微露,只能看到那里似乎还没有人驻扎,便轻轻道“谢将军,你先让人去谷口吧。”
谢端回头看了一眼,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思索着什么,突然一挥手“咱们走。”
话音一落,已经带着人离开了。
金络站在王帐前,隐隐看着御营亲兵的人在远处眺望着这一边,等谢端过去之后,便往谷口那边撤了过去。
等谢端一走,金道崇也转过头来,冷笑着看着金络“娘娘何苦要和本官作对。”
金络没说话,往帐内走去,背后的帘子已经落了下来,打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啪的一声,却让帐篷里的人都震了一下,不一会儿就听见几个士兵沉重的脚步声跑到周围停了下来,显然,这里也被他们看守了起来。
应该是金道崇,或者是他派来的人得到了他的消息,确保了一些事情的万无一失之后,御林军就动手了。
金道崇对这一次的事,显然已经筹划已久了。
金络问道“他们说什么?”
翠云回了一声“说林中有猛兽的异动,又说御营亲兵护卫不利,已经被撤回,如今整个大营都被御林军把控住了。”
这一回,金络的眉头也锁紧了,慢慢的走回去坐了下来,翠云和几个宫女她们几个大概刚刚就已经被吓坏了,这个时候全都苍白着脸站在旁边。
就算一年前那一次夺位大战他们没有参与,但至少也听说过,当时还在皇城里,当时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而现在是在桑山谷这样的地方,如果金道崇真的要动手,这里的人只怕没有一个能活着回去。
只是他现在,还没动手。
就算他还顾忌着御营亲兵,但到底也只是一个顾忌而已,御营亲兵的力量完全不足以与御林军抵抗。
他现在之所以趁夜色把控住各个要害,只怕也还不想就这么起兵,毕竟当年的夺位大战虽然打得凶,这才过去一年多点,作为臣子以下犯上,这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金道崇虽然权倾朝野,却还不能不注意这一点。
所以,他现在还保持着一个表面上的和平,目的应该是要有一个举兵的名义。
金络坐在那里,喃喃道“他有今天这一步,只怕算计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如果皇上一直没醒,那……”
听到她这句喃喃的低语,翠云只觉得后背一阵发麻,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
金络看着翠云道“你怎么了?”
翠云抬头看着她,没说话。
看着翠云苍白的脸色和仓惶的眼神,似乎也感觉到她心里的煎熬,没说什么,只伸手给金络按肩膀“娘娘休息一下吧。
金络靠着边坐在了床榻上,她又叮嘱了翠云几句,金络小心的帮韩扉擦汗,又给他喂了些水喝。
稍微缓了一口气,一定要度过眼前的这个难关,不管金道崇要做什么,不管眼前的局势有多难,一定不能让这个老家伙得逞,金络不由的握紧了拳头。
一个宫女从外面进来后有些紧张不安“为什么那些官员都不停的去金丞相的帐篷那里,奴婢过来的时候,看到他们不停的进进出出的。”
“哦?”金络看向她。
宫女又缩了一下,道“奴婢听他们议论纷纷的,他们说……”
“说什么?”金络问。
“说,说皇上病危了。”
“什么?”金络眉心一蹙,急忙回头看了那个宫女一眼,韩扉,病危怎么可能?
她看向榻上,他还安安稳稳的躺在龙榻上,怎么现在就传出话来说他病危了?
“皇上的病情虽然险,但一直都很稳定。本宫一直守在这里,不可能恶化得这么快。”
金络沉默了半晌,咬着牙道“他真是处心积虑!”
这个“他”,自然是指金道崇。
金络现在才蓦地惊觉这个人有多精明,多可怕,他利用韩扉遇袭,御营亲兵护卫不利的借口,接管了整个营地的防护,等人手全都到位,就立刻散布皇帝病危的谣言。
这样一来,整个局面都在他的控制之下,王帐也不例外,他要说什么话,挟天子以令群臣,这一套把戏就演得顺理成章了。
冷汗从金络的额头上滴落下来,金络的脸色也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她坐在旁边,咬着下唇,没说话。
金道崇的精明之处,就在于即使现在整个桑山谷都落在了他的手里,但表面上他还是做到粉饰太平,看不出一点动乱的迹象来。
如果他真的要逼宫夺位,不止留在京城的太傅和太后,就连此次随行的文武官员们也一定不会那么乖乖的任他胡作非为。
可现在他控制局面,用的借口是勤王护驾,那这些人就不敢动,若是一动,就会跟之前他对谢端一样,一顶造反的帽子扣下来,谁都背不动想到这里,金络不由的握紧了拳头。
也就是说,现在的局势,还未见输赢。
至少,金道崇需要一个足够的理由,来面对这里所有随行的文武官员,包括将来回京,还要面对太傅和太后。
也就是说现在就要自己如何应付眼前的局势了。
接下来的时间,她们就一直被软禁在帐中,帐篷除了太医和伺候的宫人外没有其他人进出。
不知是因为外面烈日当空,还是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把火,只觉得帐篷就好像一个蒸笼一样,煎熬着里面的每一个人。
金络坐在床榻边,听着外面的每一个脚步声,每一个人的声音。
比起翠云的焦虑,金络虽然看起来也并不冷静,但她却是极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睡了一觉已经醒来,她坐在床沿,用小扇子轻轻的帮他扇着凉风,喃喃道“韩扉啊,韩扉,你快点醒来吧,你在不醒来,辛辛苦苦打了几年的江山,才坐一年多就要被人抢走了。”
金络还想说什么,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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