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敷听见响动起来查看,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黑暗中隐约看见窗边蜷缩着一个人影。
她拿起桌上的烛台走过去,烛光照亮了地上人的脸,预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发现是李卜。
预料之中是罗敷早知道他不会乖乖离开,意料之外是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回来。
李卜抬手遮了下眼睛,刚刚那一下摔得确实有点儿疼,他看见罗敷拿着烛台站在他面前,手撑着地摇摇晃晃站起来。
“怀意......”他身体向前一扑就打算把罗敷抱住,但罗敷向侧边一站闪开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
李卜扑了个空差点儿没站稳,好在她身后就是桌子,他扶着桌子稳住身体,俨然还没醒酒的样子。
“时候不早了,你自己找地方躺下吧,我要睡了。”
她给他留下一盏灯,转头又回到床上躺下了。
李卜看着那盏灯,愣愣走了会儿神,然后吹熄灯火,黑暗中摸索着走到床边。
今夜月色还算明亮,隔着一层薄薄的床幔,罗敷看见外面一个人影正在逐步逼近,她掀开被子坐起来想让他一边儿去,可才刚坐起来床幔就被人一把掀开。
李卜像是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的豹,开始时悄无声息,一旦盯住猎物,立马就像支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罗敷甚至能看见他此刻上下起伏的胸口,他背对满室月光,虽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但罗敷仍不可避免的紧张起来。
这种情况下跟他对抗吃亏的显然是自己。
稍虑,罗敷倾身过去轻轻摸了摸他的脸:“你晚上喝了挺多酒的,早点睡吧,脱了鞋,去里面睡。”
李卜双手动了动,是个想要圈抱她的姿势。
罗敷被困在这方寸之间无处可躲,只好由他抱了抱,顺便轻抚他后背安抚。
“听话,睡觉,明天还一堆事呢。”
李卜晚上那点儿酒喝的上头,抱着她的手臂越收越紧,那沉重的喘息声在罗敷耳边仿佛遇火就能着似的。
“怀意,我们回家吧。”
罗敷耐着性子哄他:“今天太晚了,回不去了。”
“那就明天回去。”
“好好好,明天回去。”
“你答应了我就不能反悔。”
“不反悔,快闭嘴睡觉吧你!”
李卜又开始耍赖皮:“我不,我睡不着。”
罗敷哄湾湾睡觉的时候都没这么费劲过:“你不睡觉,那你想干什么?”
“想......”他声音极小的说了两个字,这两个字听的罗敷简直想一巴掌抽死他。
“还有工夫想这个,我看你根本就没醉吧?真醉了还能说这么多话?”罗敷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拿下来:“起来!爱上哪儿去上哪儿去,我这儿不让睡。”
说着还用上脚了。
李卜是醉了,只不过酒醒了些,醉的没有那么厉害而已,罗敷拿脚踹他,他顺势就捉住了她脚踝,往身下一拉,曲膝跪在床上覆身往下一压,猎豹终于抓到了属于他的猎物。
罗敷完动弹不得,只好压低声音警告:“母后就在旁边偏殿中,你最好不要乱来,我可不想被发现,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没事,我来的时候看过了,两边离的还挺远的,太后除非是千里眼顺风耳,否则不会知道的。”
罗敷咬牙切齿:“你来的时候还踩点儿,你是做贼吗?”
李卜迫不及待吻上她额头:“谁让你今天不跟我回去,跟我回去了不就不用担心这么多了吗?”
“我还没消气呢,凭什么跟你回去?”
“怎么还没消气呢?”李卜像只求摸的猫儿,在罗敷脖子上蹭了蹭:“没消气就更应该回去了,回去折磨我那也比两个人分开的强。”
“够了你!”罗敷抽出一只手来掐住他耳朵:“别闹了,我明天还有事,睡觉!”
“不会太晚的。”
“你敢!李卜!”
“......”
“你还真敢以下犯上,唔......你......”
......
今夜注定不大平静,因为国公府的马车没有接到定国公,送国公出宫的两个太监发现他撒个尿的工夫就不见了,两个人一直找啊找,最后在长公主的住处前发现两块儿被蹬落的瓦片,两人仰头一看,同时道,这该不会是遭贼了吧?
这一晚上睡的最香的应该就是李卜了,睡的最差的当然非罗敷莫属。
神清气爽的李卜一大早睁开眼就看见床头站着两个小太监,正是昨晚要送他出宫的那两个,两个太监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齐看向李卜:“国公,您醒了?”
李卜悉数记得昨晚发生的事,只是有些头疼,揉了揉脑袋,一看身边空了,就问那两个:“殿下呢?”
“殿下早就走了。”
“走了?走哪儿去了?”
“南通的正赦王子已于今早抵京,殿下跟诸位大臣都已经在瑶华宫了。”
李卜起来更衣,回头看了眼乱糟糟的床,捏着眉心叹气,天快亮才睡下的,八成是刚闭上眼就又被叫起来了,她这身子骨是铁打的?
李卜更衣洗漱后打开门就要出去,两太监一左一右合上门,说不能从这儿出去。
李卜蹙眉:“为什么不能?”
“殿下走的时候吩咐了,让您昨晚怎么来的就怎么走,说反正您不喜欢走正门,走正门太......太委屈您了。”
这叫什么?
报应!
他昨晚是翻墙跳窗进来的,可那是晚上,除了夜间巡逻的士兵几乎看不见什么人,这大白天的,让他怎么来的怎么出去,这不是......故意给他难堪吗?
“殿下还说了,国公要是不照做的话就别想再回公主府了。”
够狠!
走就走,她心里有气儿,自己就让她把这口气撒了又如何。
南通的正赦王子算是代表整个南通来访,结亲的事先不说,南通是西域大国,又一向秉承以和为贵的治国理念,与南通建交其实很有必要。
正赦王子带来了许多南通本国特产,珠宝美玉,绸缎丝帛,每一样都美得让人咋舌。
瑶华宫内气氛轻松,因卫国也盛产丝绸,且当中就数云锦最为出名,所以少不得有人要拿两国都有的特产进行比较。
正巧罗敷之前让素婉帮她买过几匹云锦,于是就让人拿了来交给正赦看看。
可好巧不巧,姗姗来迟的李卜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本来就对罗敷买云锦要送给什么人这事耿耿于怀,偏偏一脚迈进门,又听见罗敷跟正赦说:“这是我们卫国特产,若王子喜欢就赠予王子吧。”
正赦王子右手搭上左肩向罗敷行礼致谢:“多谢殿下,小王很喜欢这匹云锦上的纹样。”
“喜欢就好,王子一路奔波辛苦了,陛下早就命人准备好了住的地方,请王子先去休息,晚上陛下会再为王子设宴接风的。”
正赦再次道谢。
其实南通除了珠宝美玉和绸缎丝帛之外还盛产美人,卫国自开祖时期就有与南通通婚的习惯,只不过到了孝先帝时候才开始有意规避与外族通婚。
正赦王子在南通遍地是美人的地方也属于万里挑一的绝色,他们那儿的人肤色都偏黑,但胜在五官立体精致,即便不加修饰也自有种美感在。
这种美是野性的,天然的,让人不由自主就心生好感的。
李卜走上殿来请姗姗来迟的罪,向罗珺跟罗敷行罢礼后,又转向正赦:“未能亲自迎接王子,还望王子见谅。”
正赦王子一双眼睛又圆又亮,这样一双眼睛长在这样的一张脸上不知为何竟给人一种无辜天真的感觉,好像一位懵懂少年,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子让人无法抗拒的真诚。
李卜怔了怔,笑容愈发不自然起来。
“国公言重了,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一上来就这么恭维,这越显得李卜那点将要冒头作怪的小心思没什么胸襟了。
罗敷看见李卜就觉得腰上隐隐作痛,看见他死死盯着正赦手里那匹云锦的眼睛,知道他心里大概又不爽了,匆忙几句话作结,安排人带正赦王子去休息。
人都走完了,李卜这才走过去问罗敷:“起来这么早,睡好了?身上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罗敷一把拍掉他伸过来的手:“别乱动,一边儿去!”
“怎么没看见正闵公主?”
“水土不服,病着呢,已经回去休息了。”
“哦。”李卜沉默了下,像是对自己说的一样又道:“我知道那匹布你送给正赦是因为正好有是不是?”
罗敷从台阶上下来,一不小心步子迈大崴了一下,李卜慌忙伸手去扶,罗敷扯着了筋腿疼,一想起昨晚上这人翻窗闯她寝宫就来气。
“你都知道了还问?没完了?”
“那今天晚上回家住吗?”
“不回。”
李卜脸一下就垮了:“怎么又不回了?明明昨天晚上说好了的要回去的,你怎么出尔反尔?”
罗敷气竭:“那是在你昨天晚上不乱来的情况下,你自己摸着良心说,你自己昨天晚上干的那是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