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砚山扭脸看了眼侍郎千金的马车,道是:“侍郎小姐于下官有知遇之恩,今日想必是有什么事所以才在此等候,那下官就先行告退了,国公慢走。”
李卜挥挥手,上了马车,吩咐找两个人暗中盯着周砚山。
周砚山目送着李卜的马车走远了,又左右环视一圈,不见有人,这才走到周敏马车前:“周小姐,不知可否下车借一步说话?”
周敏就是故意在这儿堵他,平日想找他过去说句话,他不是忙就是没空,最近又开始为皇帝授课了,见他一面更是难如登天,她迫于无奈,只好来衙门门口等他。
方才同李卜打招呼时她也毫不避讳的说就是在等他,她就是想宣扬的让所有人都知道。
“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而她也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人。
周砚山看了车夫跟车旁的丫鬟一眼,既然如此,索性直言:“周小姐,有些事我已经同你说的很清楚了,还请小姐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周敏快人快语:“你的意思是以后跟我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跟周小姐,本来也就只是朋友。”
“朋友?”周敏在车里冷笑,然后掀开车帘从车上下来:“周砚山,你别忘了你是怎么有的今天?没有我你能进翰林院?你能当上少学?”
周砚山退后一步,仍旧做出谦谦有礼的样子:“周晓琳对我有知遇之恩,这个毋庸置疑,将来周小姐要是有什么需要,我也一定会力相帮,但我能做到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好,好啊!”周敏用手指着他:“你也别觉得我是个吃素的,你最好藏严实了这辈子都别成亲,别有女人,否则我不止要弄死她,我还要杀了你,别的我不敢说,但长公主面前我还是说得上话的,想让你身败名裂,太容易了。”
边儿上不时有各司部衙门的人从二人身边经过,听到周敏的恨声威胁,都觉得心惊,回头再看周砚山,始终一副唯诺恭谨的样子,真是好教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惹上这位大小姐的,看来以后日子是不好过了。
他往后退,周敏就向前走,然后伸手在他脸上拍了拍:“周大人,一顿饱跟顿顿饱你得分清啊,吃水不忘挖井人,你过了河,不能把我的桥拆了啊!”
周砚山岿然不动,手紧紧拳在袖子里,面上竟还在笑,只是一言不发,让人捉摸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周敏警告完就离开了,这时才有几个看不过眼的人过来对他表示同情,周砚山一一回以微笑,更让人对他好感倍增。
转天一早,散了早朝,周砚山去为皇帝授课时,罗敷从素婉嘴里听说了他跟周敏之间的事,素婉说周敏还当着衙门那么多人的面拍了周砚山的脸,虽然不是扇巴掌,但也于羞辱无异。
罗敷奇怪:“周敏不是这样的人,无缘无故怎么会羞辱人呢?有没有说为什么?”
素婉摇摇头:“这倒是没听说,不过听见周小姐说他过河拆桥来着,他自己也说,周小姐对他有知遇之恩,男女之间......是不是两个人曾经好过?”
不排除这个可能,周敏虽然出身金贵,也被惯的有些娇纵,但绝不是那种会随随便便羞辱人的人。
周砚山,这个人她也派人去翰林院暗中问过,提起他的人没有一个不对他竖大拇指的,都夸他好,差事办的漂亮,又会为人处世,对所有人都和和气气的,哪怕是院子里扫地的下人他也笑脸相待,好的简直挑不出缺点似的。
罗敷并不相信这世上有十十美的人,把自己包装的越是完美无缺,就显得越假,周砚山......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素婉......”她指尖敲着桌面,觉得还是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你找人去查查周砚山,暗中查,谁都别让知道。”
素婉道声是,又问:“可是国公不是已经派人去查他了吗?那咱们还要再重新查一遍?”
“一个人查免不了会有疏漏,既然他把路已经趟好了,那我们就沿着再走一遍,说不定还会有新发现呢?”
素婉道是,立马命人去办。
素婉走后,尚衣局送来改好的婚服给她试,罗敷放下满桌待阅的奏折,任由她们把衣服一层层往她身上套。
“殿下,您最近怎么又瘦了?”
帮她系腰带的宫女拽拽腰身空出来的位置,叹气:“您可不能再瘦了,再这么瘦下去,这婚服就撑不起来了。”
“瘦了?”罗敷掐掐自己的腰,她自己是一点儿也没感觉,况且最近也并不觉得有多劳碌,李卜帮她分担了一部分政务,御史台又过滤掉一部分无用的奏折,到了她手里的都是紧要事,虽然费点神,但比之前一天要看几百封折子已经轻松多了。
而且她吃的好也睡得好,怎么会又瘦了呢?
她穿好婚服,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面颊微微凹陷,比前几天看的时候好像是又瘦了点儿。有缘书吧
“再改改吧。”她让人给她把衣服脱下来:“最后再改这一次,腰上再改窄一点就拖不起这长尾了,要还是大,到时候里面多穿几件就是了。”
打发走尚衣局的人,趁着素婉还没回来,罗敷又让人请了个太医过来给她诊脉,还嘱咐请太医的事连素婉也不准告诉。
太医在裕华宫待了约摸有一炷香的时间,走的时候跟正好撞见来找罗敷的周砚山,两人碰面问句好,周砚山目送太医离开,心里犯嘀咕。
“臣,周砚山给殿下请安。”
罗敷听见外面通传,合上折子走到桌前,让他进来。
周砚山是来向她回禀今日授课情况的,虽然听起来更像无聊的废话,但听见罗珺今日又认得了哪些字,会念了两句诗,这种不大明显的进步却还是让她禁不住喜悦。
该说的说完了,周砚山顿了顿,忽又问道:“臣方才看见有太医从裕华宫出来,殿下可是不舒服?”
罗敷低头抿茶,面不改色:“最近总睡不着,所以叫太医过来看看。”
周砚山直起身子:“臣倒是知道一味方子可治疗失眠,殿下若是信得过臣,臣明日就给殿下送来。”
罗敷说不用:“本宫就吃太医开的药方就行,你还有事吗?没事就退下吧。”
“是。”周砚山退后两步,走到门口却又想到什么折返回来,撩开袍子就跪下了:“殿下,臣还有一事!”
罗敷看他一眼:“什么事?”
“臣知道周敏周小姐与殿下是朋友,臣想请殿下帮臣劝劝周小姐,不要再在臣身上浪费时间了,臣对她,真的没有......没有那种想法。”
正好就说到罗敷想要知道的了。
她抬抬手让他坐,眼尾微挑:“你跟周敏又是如何认识的?”
“实不相瞒,臣之所以能进泰山学府都仰仗周小姐帮助,臣当时穷困潦倒,幸好周小姐遇到臣,说欣赏臣,然后托关系把臣安排进了泰山学府,所以后来张大人才能在泰山学府遇到臣,臣才有了今天,但周小姐似乎误会了,臣感激她的帮助,也竭尽力想要报答她,但臣对周小姐,绝无男女之情!”
罗敷看着指甲上的红色丹蔻,抿了下唇道:“周敏是本宫少时就结交的朋友,本宫了解她,你要是没有做过什么让她误会的事,她又怎么会误会你的意思?”
周砚山似乎是在回想,过了半晌道:“臣可能是说过什么让周小姐不小心误会的话,但臣对周小姐确实没那个意思,况且臣......早就已经心有所属,跟周晓小姐......是不可能的。”
“心有所属?你有喜欢的人了?”
“是,只可惜她即将嫁作他人妇,臣这辈子是没机会了。”
“是吗?”她放下杯子:“你先回去吧,本宫会跟周敏好好儿谈谈的。”
周砚山告退,临走前还叮嘱她失眠不是小事,让她千万要重视起来。
罗敷敷衍着答应了句,等他走了,这才捂着胸口猛咳两声。
不料周砚山去又复反,见她咳成这样,忙上前来:“殿下!殿下您没事吧?”
罗敷喉咙眼儿痒痒,又咳了两声才说没事,蹙眉问他怎么又回来了,他扶着罗敷坐下,掏出一卷纸来交给她:“这是今日陛下写的,方才走的时候忘了给殿下留下,出去了才想起来,没想到回来却......”
却正好看见她咳嗽。
一切都只是赶巧。
“殿下,要不臣还是去找个太医来给您看看吧?”
“不用。”罗敷喝口茶润润喉,板着脸警告:“就是吸了口凉气,本宫没事,你也不要到处宣扬。”
周砚山嘴角一提,嘴上答应的很好:“殿下放心,臣不会对任何人说这件事的。”
这算是他们之间的一个小秘密。
也不知这小秘密被李卜知道了又会作何感想。
罗敷让他出去,周砚山表现出十分的担忧来,但最终也没说什么,缓步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