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月华无暇,露出烟青色轻纱下的纤腰,祁远目光淡淡滑过,桃花眼却凝起,就在宋乐仪怔愣迹,将手中轻薄的披风搭在她身上,男子沉稳磁性的嗓音传来,夜色中带着松柏的浅香儿。
“穿的这样少,小心着凉——”
反应过来的宋乐仪杏眼微眨,不确定的目光扫过周围看,绿草如茵中明明是闷热的夏季,蝉鸣声聒噪响在草丛中,无端勾起人心底燥热,没错啊,是夏季没错啊。
他是如何看出,自己会觉得冷?
宋乐仪的疑惑还未曾问出口,思绪突然被身后赵然的声音打断。
“祁寺卿,竟然还认得宫里头的宋尚仪?”
这明显带出的怀疑语气,在夜色中压根不加掩饰,赵然看着他二人间的互动,莫名有些紧张,那种难言的危机感让他嗓音多出几分高昂的尖锐,配合着夏日闷闷的蝉鸣。
祁远桃花眼微蹙,手指灵活替宋乐仪系上披风纽扣,蹙起的眉眼随着他手指的动作缓缓柔和下来,这边游刃有余气定神闲,可留给赵然的沉默就显出几分尴尬。
宋乐仪偷偷看了眼祁远,见他手指将最后颗绣扣压平,桃花瞳与她杏眼对视了瞬,似乎这才想起身后的赵然,撩起衣袖不咸不淡道。
“我和宋尚仪……”祁远语气微顿了瞬,目光落到宋乐仪腰间那枚金色腰牌,似乎也在接受她这层新的身份,可这不过一瞬。
“早在当初怀古书院时便已经认识,”祁远挑挑眉,桃花瞳看向赵然,无端带出几分沉稳清贵的气质。
“赵公子这样问,倒不如算算我们认识多久了?”
祁远的话让赵然微噎,顿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而显然,赵然的反应也未曾有人在意。
夜色中的灯盏摇曳,金色腰牌下的穗儿随风飘荡似在提醒。
祁远朝着太极宫方向不动声色瞧了眼,扭头朝宋乐仪点头。
“酒宴才刚起头,待会陛下怕是需论功行赏,届时你得在哪里,时辰已经不早,”祁远扫了眼宋乐仪的衣裳,“你先去换身衣裳,再来太极宫就是。”
清润的嗓音响在耳畔,沉稳的声线让夏日的烦躁压下,显出几分清泉般的干澈,桃花瞳让他端正的骨相柔和下来。
没敢忘记她的责任,宋乐仪连忙点点头,不只如此,今夜是他哥宋延的好日子,她得是见证者才好。
烟青色背影乘着清浅月色,轻纱在风中款款摆动,赵然痴痴然收回目光,瞬间便对上祁远审视的打量,那目光有些不大客气。
赵然心虚掩唇,在祁远目光下却也不甘示弱,他装模作样的轻咦了声,像是才反应过来。
“祁寺卿竟与尚仪在还古书院就已经认识,这倒是稀奇了?”
赵然唇角溢出三分玩味儿,未曾与祁远目光对视,仿若随口说起。
“就是不知……当初祁寺卿就读于还古书院时,宋尚仪是七岁,还是八岁了?”
闷闷的笑声回荡在燥热的宫廷,莫名有些不合时宜。
这话,可算是明显在抨击祁远年纪大了,感受到周围的气压,赵然连忙摆正脸色,冒似歉疚道。
“哈,寺卿别误会,赵某没有旁的意思,倒是正式踏入科举,还曾经拜读过不少寺卿的文章,祁寺卿可是赵某顶顶敬佩的人!”
耳边未曾传来辩驳的声音,赵然掩住悄然生起的得意,他下意思摩挲着指腹观察祁远,顿时觉得有些心塞。
月色下,松柏般站立的男子目光淡淡,与他目光对视的瞬间,在那双桃花眼的注视下,他仿佛被剥离的透彻,明明无甚表情,可赵然愣是觉得自己像是跳梁小丑般上下蹦跶。
赵然的目光让祁远收回思绪,看向赵然时唇角罕见勾起笑意,这笑似从喉咙中哼出,还伴随着清浅的鼻息,语气含着三分嘲弄。
“说得倒也不错——”
祁远赞同点点头,“这样说来,当初祁某科举入仕的时候,赵公子应当还是哪家私塾里,被先生教着之乎者也吧?”
说完,祁远再次玩味笑笑,却已经懒得在搭理赵然,淡定将目光收回,直接朝着太极宫方向行去。
夜色中男子背影润着月光,赵然被方才那话噎得有些羞耻,祁远处虽只是榜眼,可他少年天才,科举路上往往快人多步,真若算起来,他和祁远之间年岁其实相差不大,可备考科举的年岁却瞧显出他的天姿到底差上些。
这种降维的打击,让赵然黑脸,心中忍不住吐槽,之前究竟是谁给他说,大理寺卿祁远好脾气的,这简直坑人!
不过仔细想想,能做到大理寺卿这个位置的人,又岂会是等闲之辈?赵然无奈摇头,唇见扯开抹儿苦笑。
披着淡薄月色,祁远回到太极宫内,可那低眉敛目的神态明显有些神游天外,终于,掌事太监高亢嗓音响起,将男子思绪拉回,随着各宫官就位,祁远桃花瞳未定,视线自然落到身着尚仪官服的女子身上,没头没脑的话飘出。
“明明只差八岁罢了……”
身着银铠的宋延出现在宴席之上,眉宇间那种冷然钢铁的气质,瞬间便让厅堂沉静下来,透过男子的脊背和那冷光闪闪的甲胄,众人仿佛能感受到战场上带血厮杀的残酷。
宋延撩起眼皮,与首座的头戴凤冠的顾宝珠对视了瞬,撩开战袍屈膝半跪,行动间利索又洒脱,瞧见将行军多年,那种杀伐果断的冷血收敛。
与此同时,手执圣旨的太监特有声音回荡在殿宇中。
“……骠骑将军英勇擅战,特封宋将军为镇北侯,钦此——”
宋乐仪攥着衣袖,看着为宋家光耀门楣的他哥,心底被满满的自豪填满,那可是她宋乐仪的亲哥!她哥,骠骑大将军,镇北侯诶!
她就说即便当初他哥错失武状元,日后也定然会是人中龙凤,时间早晚罢了。
毕竟,他是她宋乐仪的哥哥,怎么着,都不可能差的。
视线滑过腰间的金牌,宋乐仪努力将咧到耳根的嘴角拽平,抿了抿有些发僵的粉唇,按捺住心底的激动,开始按照宫规矩引导宾客,这不仅是她身为尚仪的差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