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远耐心替她擦着眼泪,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对上他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宋乐仪哽咽同时,缓缓垂下脑袋,鼻尖因为哭腔也染上红晕。
“我就是觉得,你们都要离开,所以有些难过——”
“慕远哥要成亲,我哥也要成亲,傅表哥也要成亲,到最后,你们都走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了——”
宋乐仪的脸上带着破碎的哀伤,让祁远心疼的同时,还能真切感受到小姑娘心底的抹不掉的哀伤,祁远莫名也有些心酸,同时眼底划过丝了然,他算是明白,原本乖乖巧巧的小姑娘,为何方才能对他说出那样的话了。
这是觉得,原本身边依赖的人,都要相继娶亲,小姑娘觉的没有安全感了,害怕被她在乎看重的人抛弃。
祁远摸了摸宋乐仪的鬓发,温声安慰道。
“怎么会呢?谁都不会离你远去,就算慕远哥,包括你哥宋延日后成了亲,我们乐仪会多个人疼爱,明白吗?”
宋乐仪下意识摇摇头,觉得心中的酸涩说不出,可意思道祁远眼中已然没有对自己的失望,对上他期待的目光,宋乐仪又愣愣般点头,不敢再将旁的情绪表达出来。
这样最好……
她宁愿慕远哥以为自己孩子气,也不想因为自己无心之言,便伤害到他。
慕远哥这样觉得,才最好……
五月初,雁门关开。
突厥族七王子呼延乌维,携通关玉碟,带三千马匹,与突厥使节入燕国朝贡。
邻族向燕国女帝顾珺主动称臣,为表诚心,呼延王子斩杀坐骑白马以示决心,满朝文武哗然,女帝龙颜大悦,两族修好,燕国与突厥订立渭水之盟,以君臣之礼待之,为临安百姓津津乐道。
……
哒哒马蹄声驶过宣平房,宋延行色匆匆胯下马背,利索来到宋府的牌匾前,恰好守候的小厮打开大门迎接宋府少爷回府、
“乐仪怎么样了?”
宋少爷回府的第一句话,便是问府上姑娘如何了,陈平不有心中感叹二人兄妹情感深,不敢耽搁连忙回道。
“少爷放心,傅公子送小姐回府的时候,姑娘脸上的红疹已经退下去了,就是最近日子注意清淡饮食便好,不过——”
宋延眉峰舒展了些,但步子迈往的方向仍旧是宋乐仪所住的阁楼,但陈平口中“不过”二字,连带着他有些为难的面色,却再次让少年挑眉,语气中有些不耐。
“不过什么,你快些说来!”
陈平露出抹苦笑,连忙哎了声道。
“不过就在两个时辰前,姑娘去夫人哪里请安奉茶,却突然摔了手中敬茶的杯子,吓得夫人不轻,连带着宋老爷回府,请外外头有名的郎中给夫人安胎……”
“安胎”二字刚落,陈平便将头垂得老低,不敢再噤声,宋延闻言脚步微顿,朝着夫人院落的方向瞧了眼,微眯起的眼透出三分冷意,半晌鼻腔哼出了声冷笑,嘴角的嘲弄色加深。
“乐仪怎么会平白无故摔了孙氏的茶杯,你仔细些说——”
陈平瞧着宋延脸上的倦怠,知道他赶路回来,回来却还要处理府上这些糟心事,不由有些心疼,闻言紧跟着宋延的脚步,一五一十道。
“公子,姑娘昨日面上起了红疹,动静闹得不清,老爷回府后听说,难免叮嘱了夫人几句,夫人正怀着胎儿,许是气性有些大,今晨姑娘照常给夫人请安,却不曾想夫人竟然唤了几个奴婢去姑娘院子里搜东西——”
陈平这话说完,便察觉到宋延愈发冷然的目光,出口的话不由有些磕绊。
“说是,说是帮姑娘清理院落中的吃食,好防止起红疹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然后呢——”
宋延不免催促起来,宋乐仪的性子他最了解,若是单单搜院落这样的事情,她虽然会气愤,但应当做不出摔杯子惊吓孙氏的举动,必然还是孙氏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触及小姑娘的痛点。
这明显的袒护让陈平有些为难,半晌只能如实道。
“姑娘回到院子,看到撒了满地的糖,被下人绣鞋踩的粉碎,便忍不住顶撞了夫人两句。”
陈平极力斟酌措辞,他毕竟是个下人,就算心中偏袒小主子,但是孙氏毕竟是宋府的夫人,不是他哥下人可以随便评价的,更何况,如今那位,据说肚子里还怀着个小公子呢!
“结果,夫人觉得姑娘不尊重她,便说——”
宋延见陈平表情有些怪异,忍不住用眼神催促。
“便说姑娘小孩子心性,根本是没长大的孩童,竟然就为几颗糖那样顶撞她,根本没有大姑娘的样子,日后若是到了婆家,谁能受得了她这样孩子气的顽劣——”
“随后,随后,姑娘便摔了茶盏,夫人这才受到惊吓,此刻,老爷和请来的郎中,都在夫人院子里面安抚着呢。”
宋延轻撕了声,舌尖顶了顶后槽牙,听见宋邱如今还在孙氏房中,不免唇角勾出冷笑,嘲讽色褪去后,便是对陈平那话的深思。
两人说着,便已到宋乐仪门口,陈平守着规矩站在门外,宋延跨门而入,刚进院子便瞧见屋里的丫鬟齐齐侯在门外,宋延蹙眉,知道宋乐仪脾气,她此刻定然一人闷在房中。
嘎吱声响起,沉稳的脚步声传来,宋乐仪木然抬头,便瞧见风尘赶来的宋延,瞧见她是撩起眼皮收起寒星般的冷意。
宋延目光扫视房屋,便瞧见宋乐仪正坐在地板上,似乎感觉不到上面的凉意,空气中泛着丝缕甜香儿,地上却满是狼藉,饴糖的碎屑散的到处都是,透明的晶体破碎。
宋乐仪抬头看他时,那突然间泛红的眼眶让宋延心底微酸。
他跨步上前,朝宋乐仪轻轻点头,示意她安心,随后动作轻柔的将她从地上拽起,扶她做到身旁的软塌旁,瞧见她水洗过的眼眸,宋延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脊背。
“来,跟哥哥说说,这是怎么了——”
宋乐仪只觉得眼眶发酸,当时那种情况,她瞧见被自己藏在荷包中的饴糖糟蹋的狼藉,听着孙氏说她如孩童般顽劣,像是被踩了猫尾巴,若是换在平时,宋乐仪并不觉得自己是小气的人,两句风凉话也听不得,但那时候,她看着满地被毁掉的饴糖,想到昨日定亲的消息,便觉得格外刺耳。
有时候,她觉得,若是自己能在长大三四岁便好了,哪怕依旧没有机会,但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憋着藏在心底的喜欢,不敢向任何人张口,直到最后,亲眼看着自己那份还为开花的喜欢黯淡,却终究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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