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仪表妹竟然从方才被送进医馆,再到接受坐堂大夫的诊治,都未曾松开拽着祁远的手。
傅斯年尝试伸手拽了拽,却只让榻上的小姑娘蹙起眉。
他不忍继续折腾宋乐仪,朝着身旁祁远叮嘱道。
“乐仪妹子先由你来照看,我去临街那个大酒楼买些白粥,这样干净些,若是表妹有什么情况,你便差个馆里的学徒来报我一声。”
眼瞧见祁远欣然答应,傅斯年又不放心瞧了床榻上的宋乐仪眼,这才快步走出长春堂,朝着那酒楼方向而去。
祁远瞧着宋乐仪,桃花眼中的温和不见,端正的骨相因为眉眼中的自责,线条显得不那样顺畅。
要知道,茶肆中那碗冰粉,是自己给宋乐仪点的,若是当初,他能够在多谨慎些多关注小姑娘,问清楚她有何忌讳便好了。
就在此时,耳边传来声轻嘤,祁远便瞧见小姑娘睁开杏眼,依旧不是很有精神,但状态能比先前好上许多。
帮宋乐仪掩好被角,等着小姑娘杏眼彻底聚焦,祁远轻声拍了拍他肩,温声安慰道。
“乐仪放心!”
“方才大夫说了,你脸上的红点没有大碍,涂抹上药膏注意清淡饮食,在卧床静养几日便好,你无须担心,不会留疤的。”
宋乐仪闻言,目光在祁远眉眼出绕了圈,半晌儿朝他轻轻点头。
屋舍内有些寂静,祁远瞧了眼怏怏的宋乐仪,想了想语气轻柔。
“慕远哥陪我们乐仪说会儿话吧,好不好?”
这话说完,祁远便瞧见宋乐仪眸光亮了亮,朝她轻轻点头。
这副乖顺的模样,很是惹人恋爱,祁远桃花眼多出几分真切的笑意,再次想了想,尾调拖长。
“那……你告诉慕远哥,除了这藕粉,我们乐仪还有什么东西碰不得?”“不局限于吃食,花粉、草屑,但凡让我们乐仪不舒服的东西,都和慕远哥说说好吗?”
哪怕在此时,祁远的声音中都带着诱哄,宋乐仪觉得心头微酸,却再次乖顺点点头,干涩的粉唇微张,却发现声音微微暗哑,适应了半晌,就这祁远的手喝了被温水,宋乐仪这才朝他简单说了几样。
祁远闻言,未曾觉得不耐烦,只坐在旁边耐心将她说的每样东西默默记下。
“嗯嗯——慕远哥记下了,以后呢,会帮我们乐仪好好把关的!”宋乐仪睁圆眼睛,忍住酸涩的情绪,祁远眸底的认真让小姑娘默默垂眼,猫儿般的嗓音传出,格外让人心疼。
“可已经晚了——”
“什么?”
祁远没听清楚,迎上小姑娘微微泛红的眼眶,桃花眼中浮现几分认真。
宋乐仪连忙摇着头,弯唇朝她笑笑,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让人看着莫名有些心酸,迎上祁远担忧目光。
“慕远哥,我没事——”
“就是觉得,有些痒便忍不住眼睛涩,哦,对了,慕远哥你很想要成亲吗?”
小姑娘问出这话,睁圆眼睛看向祁远,瞳孔中闪动着明显的好奇,可祁远又觉得有些不对,到底在宋乐仪的催促中,说出心中想法。
祁远轻嗯了声,似乎也在认真思考。
“先辈都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如今已入职大理寺,娶妻一来抚慰先父遗愿,二来能有和顺家宅,如此不好吗?”
祁远的反问让宋乐仪皱皱鼻,却又生出股希望。
“那慕远哥喜欢你的未婚妻吗?”
瞧着宋乐仪探究的杏眼,祁远愣了愣,半晌儿勾唇轻声道了句。
“会喜欢的——”
“而且——”
祁远正想要说,未婚妻是现任大理寺卿江谨的女儿,父亲耳濡目染下必然性情不错,如此便能家宅和顺,夫妻之间相敬如宾的。
宋乐仪的心再次黯然沉坠,此刻看着祁远眼底温和的笑意,她觉像是往喉咙中灌了盅苦涩的汤药,密密麻麻的堵塞她的五官,就连呼吸中都仿佛逃不掉的苦涩,同时不可抑制的,宋乐仪就对那位祁远未过门的妻子,产生种连她都未曾察觉到的嫉妒。
情绪交杂的煎熬下,祁远端正面容上的笑意,便让宋乐仪觉得有些刺眼,连带着,她的嘴里仿佛也含着根刺,苦涩推动下的情绪让她的话脱口而出。
“而且,祁远哥娶了当朝三品大员的女儿,日后官场自然便能官运通顺——”
宋乐仪这话说的突兀,让守在榻前的祁远微愣。
他和江谨女儿订婚的消息传出,确实有不少同科进士说酸话,祁家早年家道中落,他算是在寒门穷举中走来,虽知官场常态,却也从未忘记过初心,入大理寺是他进入还古书院时,便已然确定的志向,江谨对他有恩他对其亦是尊重。
但是哪怕当初,江谨主动和他提起这桩婚事的时候,他还是万分诧异的,后来答应下来,只是祁远觉得,成亲亦是他这个人生阶段该做的事情,而他并无爱慕之人,日后自然会待她好,夫妻二人能够在偌大的临安城中组建避风和顺的家宅。
而方才宋乐仪的那话,让反应过来的祁远有些不可置信的蹙眉,连带着,那双潋滟的桃花眼中此刻,也划过一闪而逝的失望,可沉下心来瞧见女孩愧疚的神情,又忍不住有些怀疑自己。
祁远脸上的表情刺痛宋乐仪,却同样让她陷入魔怔,她愣愣瞧着祁远眼底的眼,反应过来她在嫉妒冲动下,出口的那话对于他来说该是何等的伤人。
那瞬间,宋乐仪觉得,她藏在心底,不敢告人的喜欢没有了,到现在,就连祁远这个对他疼爱的哥哥,也因为她方才的话便要没有了。心底愧疚自责的情绪翻江倒海,
心底愧疚自责的情绪翻江倒海,懊悔的情绪就要将她整个人淹没,连带着,眼眶中的泪水夺门而出,汹涌的水意将那双眼睛洗洗得澄澈透明。
“对不起!慕远哥,对不起,我不该说那样的话,对不起——”
小姑娘眼眶微红,不断朝她道歉的模样很是让人心疼,祁远觉得心被扎了下,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了,竟然和小孩计较。
不自觉的,祁远便掏出手帕,亲自帮小姑娘擦着泪,同时轻拍着她的脊背,口中轻声安抚道,
“没关系,慕远哥知道,我们乐仪定然不是那个意思。”
“不过,你能告诉慕远哥,方才为何要说出这样的话吗?”
祁远的解释,让宋乐仪更加觉得无地自容,心底的愧疚感更甚,此刻面对他的不解,小姑娘抿抿唇,抽泣的嗓音断断续续,却拽着他的袖子认认真真解释道。
“对不起,慕远哥,我方才……”
宋乐仪极力忍住抽噎的情绪,“我方才,就是有些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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