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结束后,恒景也懒得在韩府多逗留,直接带着时颜就离开。
时颜跟在他身旁往外走,不自觉地看了看一旁恒景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恒景最近都不怎么牵她的手了。
明明前几天的时候,他总是时不时就动手动脚一下,便是她想挣也挣不开。
这几天,倒是规矩了不少。
时颜突然发现自己心底竟然隐隐有些失落,一颗心不禁微微一跳,有些惊讶,又有些茫然,这种莫名其妙又患得患失的感觉,她也不知道怎么了。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急急的呼唤——
“阿姐,等等!”
时颜的心神一下子从自己纠结奇怪的心绪中抽了回来,转头看向远远朝她小跑了过来的苏希雨。
她这个五妹倒是出乎意料的有毅力,她自以为方才跟她已是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没想到她还是不依不饶地凑过来。
恒景眉头微皱,脸色明显有些不耐,却还是看了看她,道“你若是想与她聊聊,我就在一旁等你。”
时颜不禁抬眸看了看他,微微一笑道“好,我与她简单说几句话,麻烦都督等一下我。”
她倒是要看看,她还能与她说什么话。
她是完全不想跟留侯府的人继续纠缠下去的,时颜一边走过去,一边还在暗暗思索,是不是应该再放几句狠话,彻底断了留侯府对她的那些小心思。
苏希雨似乎没想到时颜竟然主动朝她走了过来,微微愣了愣,停下了脚步,看着面前的女子。
她知道如今已是不能再用以前的目光看待这个阿姐了,也知道她方才评价留侯府的话都是事实,她们的父亲母亲确实都是自私自利、目光短浅的人,要说父亲母亲对他们这些子女的爱有多少,那是个笑话。
只是……他们也没法选择她们的出生,不是?
“阿姐,”苏希雨轻吸一口气,低声道“我承认,方才我是骗你的,父亲和母亲先前,确实从没有关心过阿姐。”
若是他们真的关心阿姐,当初,就不会任由苏妙灵欺负她了。
时颜没想到她会说这些话,微微一愣。
“父亲突然让我来探一探阿姐的口风,看阿姐心里还有没有留侯府时,我其实也是很奇怪的。”
苏希雨不懂朝堂上的事情,父亲突然让她这么做,她只能猜,也许是父亲见阿姐这般受恒都督重视,起了利用阿姐借恒都督的势的念头。
虽然如此,但苏希雨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女子本弱,不管是单靠娘家还是单靠夫家,都无法在这世间立足,倒不如趁着自己现在有价值,和自己的娘家处好关系,抓紧机会生下恒都督的嫡子。
这样,即便恒都督以后对阿姐感情淡薄了,冲着这个以后能继承恒都督爵位的嫡子,父亲和母亲也不会像先前那般对阿姐不管不顾。
这不过是、不过是为了能让自己生存下去的策略罢了!
苏希雨不禁握了握拳,道“可是,阿姐,你可有想过,即便父亲母亲突然这般关心你有别的目的,但你也能趁机借留侯府,在都督府站得更稳不是吗?阿姐,你……”
时颜看着她,嘴角突然微微一扬,道“五妹,为何你总是觉得,女子一定要依靠着别人生存呢?”
苏希雨一愣,忍不住就咬了咬唇。
又是这样的话!又是这样的话!
苏妙音如今能这么说,不过是因为她有了依靠,不再像她和姨娘那般无依无靠罢了!
她一时冲动,忍不住道“阿姐,你别天真了!你明知道,我们从来没有旁的选择!你还记得的吧,父亲母亲除了对苏妙灵他们几姐弟,对其他儿女从来都是不屑一顾,我们在留侯府向来只能看着母亲的脸色过活。
那些留侯府的仆婢也是一样的,表面对我们尊敬,其实暗地里对我们不屑得很。
生活物资时有克扣我们的,这就算了,但我姨娘、我姨娘身子一直不好,却一直没有多余的钱去请好的大夫,去抓好的药,我求了父亲和母亲好多回了,父亲和母亲一直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
直到……这回……”
直到这回,父亲对她有所求,为了让她更用心地替他做事,特意请了望京城最好的大夫给姨娘看病,还让姨娘从以前潮湿阴冷的院子,搬去了一个向阳的、适合养病的院子,送到姨娘那边的生活物资,也比以前好了不少。
她也不想依靠别人生活,只是,事实上,她只有依靠着父亲和母亲,才能有更好的生活!
时颜看着苏希雨这激动的样子,忍不住暗叹一口气,道“我知晓一切都不容易,只是,你真的努力了吗?在没钱的时候,你可有想过可以用其他法子赚钱,在那些仆婢克扣你和你姨娘的生活物资的时候,你可有想过,有其他法子得回你们应得的?”
苏希雨有些怔然,下意识反驳道“这些事,哪有阿姐说的那么简单。
我们不过是一个女子,生来便注定了嫁人生子,便是先前的那些女帝,即便坐上了皇帝的位置,不也没有能力管理大兴,只能依靠身旁的人么?
时颜“……“
不禁默默地望了望天。
得,到头来,锅在她身上,是她没有做好榜样。
“罢了,”时颜看到不远处的恒景已是频频地朝她张望,嘴角微微一扬,无奈地笑道“确实是我强人所难了,五妹也不必担心我,我说了,我有能力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便有那个能力。
我劝告你一句,还是不要在我身上花功夫了,要想你和你姨娘的生活能过得更好,还是另外想办法罢。”
说着,没再看明显还想说什么的苏希雨,朝恒景走了过去。
恒景看着她走到他身边,下意识地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不禁眉头微皱,道“怎么了?”
时颜一怔。
他似乎总是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动,明明她在走过来的一路上,自认为已是稳定好情绪了。
她看了恒景一会儿,眼眸微微一弯,“没什么,我们回去罢。”
恒景看着她,眉头皱得更紧了,只是,终是没说什么,领着她上了已是停在韩府门外的马车。
时颜一路上都在想事情,感觉没过多久,都督府就到了。
下了马车后,恒景走到她身旁,柔声道“你今天肯定累了,早些回去歇息罢。”
说着,十分自然而然地带着她就往她居住的院子走。
时颜看着和她并肩而行的男人,有些失笑。
这男人估计都忘了,那不是他的院子了。
看着看着,她的眼神不自觉地又移到了他那双修长宽厚的大手上,方才在韩府的那种莫名其妙的纠结心情又涌了上来,她一时失神,竟控制不住地道“都督,你如今心里还会挂念你先前那个心上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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