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修临长了一张英俊却苍白的脸,闻言,嘴角轻轻一扯,道“母亲莫非是觉得,儿子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严氏连忙道“自然不是,母亲只是……”
韩修临却冷着一张脸打断了她的话,“父亲和二弟忙着招待旁的宾客,修与还在被父亲禁足,整个韩府也就剩我这个富贵闲人无所事事了,父亲便遣我过来看看,母亲这边是否出了什么事,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严氏似乎拿这个大儿子完全没辙,噎了一噎,才暗叹道“没事,方才发生了一些事,母亲已是处理好了。”
就在严氏母子俩说话的当口,时颜下意识地扫了跟在韩修临身后的一众仆婢一眼,眼睛突然猛地顿住,因为震惊和不可置信,瞳孔不自觉地微微张大,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
却见在韩修临身旁站着的是四个婢女,而这四个婢女的模样,都让时颜产生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强烈熟悉感!
她隐隐觉得某件事的真相似乎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心跳猛然加快,恨不得现在立刻回到都督府,好去验证一下此时快要塞满她脑子的想法。
直到,时颜感觉到微微的窒息,韩修临似乎也察觉到了有人在看她,那双阴翳至极的眼眸一抬,仿佛丛林中的毒蛇般朝她看来,才睫毛微动,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眼帘。
心底的震惊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畅快和嘲讽。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样一来,她这些天得到的韩家暗窑的线索,是完全连接在一起了!
韩修临看到那女子仿若不经意移开的视线,眉头皱了皱,只是,从小到大这种暗搓搓对他好奇鄙夷的视线他看多了,当下只是脸色阴暗地扬了扬嘴角,冷冷地对严氏道了句“宴席快开始了,麻烦母亲带众位宾客到华锦堂去罢。”
说完,没看周围任何人一眼,兀自转着轮椅就离去了。
他身旁四个婢女匆匆朝严氏行了个礼,也快步跟了上去。
就在时颜不自觉地看着他的背影沉思之时,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方才,可害怕?”
时颜微愣,抬眸看向低头眼眸专注地看着她的恒景,微微一笑道“都督不用担心,我好歹已是学了一段时间的鞭法,还是周副将亲自教导的,我怎么也不能给都督和周副将丢人不是?”
那上扬的唇角,隐约还带着一丝俏皮。
恒景却忍不住嘴角微抿,方才在流觞池,听到有人说她出事了时的惶恐心情,他实在不想经历第二遍,忍不住轻叹一口气,抬起手犹豫了一下,轻柔地替她把有些凌乱的刘海拨到了耳后,低声道“给我丢人也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要确保你的安全。”
时颜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又有加快的趋势,不禁在心里暗道一声,完蛋!
这狗男人简直一天比一天会撩!
恰好这时候,严氏在招呼人往华锦堂走去,连忙脸颊微热地移开视线,道“反正现在没事就是,宴席要开始了,我们过去罢。”
恒景看着她有些躲闪的眼神,一颗心有些窒闷。
然而,这种满腔的感情得不到回应的感觉,他竟然已是渐渐开始习惯,汹涌而出的苦闷也已是习惯性地把它压回心底,嗓音微沉地道“好。”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说话期间,周围的人一直在暗搓搓地看着他们,直到见到他们转身离去了,才面面相觑,脸上俱是满满的震惊和感叹。
那天天在沙场上打滚的恒都督对着自己的夫人,竟是那般温柔关切,那双黑曜石般黑得纯粹的凤眸中,仿佛只能看到一个女子,在场很多女子一时都忍不住羡慕又嫉妒。
不管那恒都督的立场如何,都不可否认他是个强大而优秀的男人,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能被那样一个男人全心呵护?
却是没想到,那个名不见经传的苏妙音竟然得了那样的造化,还、还仿佛变了个人似的,耀眼明艳得让人自惭形愧!
多罗亲王也不禁深深地看着那个离去的柔美身影,想起她方才在戏台上曼妙夺目的身姿,一颗心不自觉地收紧,最终,长长叹出了一口气。
他好不容易又遇到了一个让他心向往之的女子,可惜她早已是名草有主,还是……那个男人的夫人。
想到这里,他的眼眸倏然一暗。
实在是……可惜了。
因着方才的发现,时颜接下来的时间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幸好经过与安溪郡主比武那件事,其他人都明显不怎么敢惹她了,加上恒景一直护在她身旁,这一晚上倒也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
只是,再一次见到一脸伪善的韩圻年和韩修旭父子时,时颜眼底终是忍不住起了杀意,悄悄地往恒景身后站了站,就怕自己这滔天的恨意一时藏不住,就这样被韩圻年那老狐狸发现了。
恒景显然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却只是侧眸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更挡住了她些许,迎向笑得意味深长的韩圻年,淡淡道“恭贺韩太傅喜得金孙,我与夫人给小郎君备了份薄礼,已是交给令府的管事了,希望这份薄礼能进韩太傅的眼罢。”
韩圻年四十几岁的年纪,鬓角的头发已是发白,只一双眼依然泛着精光,身躯凛凛,威仪孔时。
只见他看向跟在恒景身后的时颜,突然轻轻一笑,“听闻令夫人方才艳惊四座,一手鞭法耍得神乎其神,怎么如今看着,却似乎有些内敛?”
恒景不动声色地又挡了挡时颜,嘴角笑容泛着冷意,“许是方才耍了一下鞭子,累了,毕竟,我与夫人都没想到,来韩府参加满月宴还需要表演鞭法。”
韩圻年哪里听不出他话中有话,一双眼睛猛地眯了眯,却也没说什么,只笑了笑,道“是么?这件事,确实连我都意想不到。”
恒景嘴角扯了扯,没再说什么,行了个礼,就带着时颜往给他们备好的位置去了。
韩圻年一直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突然,冷笑一声,咬牙吐出一句话,“留候这兔崽子!”
原本在他掌控中的事情,却因为那女人,一次又一次地生出岔子!
方才,竟又让她借着他们韩府的满月宴,狠狠出了一回风头。
只怕今晚过后,恒景身边有一个超群绝伦、聪慧机敏的夫人这件事,就要传遍大兴了!
这无疑又要让恒景那竖子的声望大大提升一回!
他都要怀疑,留侯那家伙是故意坑他的了!
“那个安溪郡主也是个蠢货!”一直没说话的韩修旭突然咬牙道“若不是她闹出今晚这件事,咱们迟早能找到机会把她塞给恒景,如今全被她毁了!
恒景身边那个女人实在棘手,若留侯那老不死没法给我们一个交代,就等着看咱们怎么‘报答’他罢!”
韩圻年收回看着恒景他们的目光,嘴角紧抿,眼中寒光四射。
他可不指望留侯能给他们什么交代,那样一个女子,可不是留侯那个蠢货可以掌控得了的。
不过,她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内宅女子,恒景如今对她的重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若是能好好利用这一点,那女人说不定反而能成为恒景那竖子的一个软肋!
呵,这倒是比那竖子以前无欲无求的时候,更好对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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