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人小队各司其职,技术兵和操作手一起协作,释放出两台无人机。一台是手抛无人机,体型较大,依靠滑翔和机翼升力来实时监控整片沼泽区域。一台则是体型十分娇小的精灵小无人机,用于钻入狭窄裂缝。
老炮简单测过风速。「每秒124米,比出发时降低了一级。」放在沼泽里一处不堪的旧屋废墟上的的测速杆正实时传输回数据。
「收到。」技术兵同样收到了信息,一路从谷地而来,他们都在顺手收集着沿途气象水文信息,如今是11月,最寒冷的月份还没来,气温不算很低,是严寒前一阵难得的平静期。而野外无人机扛不住太大风,行走在同安岭里,没有空中之眼实在约等于送进伏击圈。
老炮的面罩微微闪烁着警报,那是低温预警,为了节省燃料,外骨骼全功率运转势必要削减掉其他项目,供暖管线自然首当其冲。老炮掏出了脖间的防寒巾,捂着拳头咳嗽了几声,把搓了搓手,想象着有一堆篝火等着自己。
不管士兵穿戴了多么先进的设备,一堆篝火,一壶热水,永远是他们不变的追求。
「还有五分钟完成检查,不会耽搁太久。」技术兵说道。
「咕噜噜……」老炮看到阴阳头在往他自个儿的壶口伸着舌头,搞得喝水都如此狼狈,这人饮水如牛,又偏偏小口酌茶,实在是矛盾集合体。
「拿来。」老炮没好气地说道道,瞪着眼往哈布特的水壶倒了一半,他们俩既是上下级,又像是一对兄弟。
「告诉我,你的枪油在哪?」老炮问道。
「在这儿在这儿。」阴阳头畅快地饮了一口,拍拍行军背包的侧袋,至少在性命攸关的玩意上他还不敢马虎。野外极低的气温会令绝大多数枪械失灵,包括很皮实耐造的75式步枪。
趁着侦察地形的空隙,老炮检查起反沼栖妖枪。这类特种枪械由于机械结构很特殊,很容易出故障,最好一有间隙就勤检修。尤其是带有绞索的武器。
老炮熟练地拆开步枪,连瞄具都没剩下,把枪机装进外骨骼左手臂的附加触点后,整支绞索步枪便被他收进了背包。谷地附近存在着大量沼泽,普通的小口径子弹对付沼栖妖非常不好使,而且沼栖妖本身价值比较高,如果威胁很大一定要击碎,小一些的最好还是钩住它们近距离拖过来才好处理。虽然这次是做个清剿,展示力量的同时,老炮也不介意捞个外快,而改造自水下步枪的绞索枪自然有不小用场。
「过来,线给你。」老炮朝后面也在检修的阴阳头递过了箭型弹后的钢丝线。
递线时不小心带出了胸袋中的照片,是老炮的全家福照片。老炮捡起来时却给阴阳头瞧见,对方当即啧啧赞叹起又可爱又健康。
「几岁了你女儿?」
「七岁。」老炮拿回了照片,松了松拉链塞进内衣兜里免得再意外落出来,简短道。「今年的事告一段落后,我打算请个假,搬个家去,广场那边。」
「那你岂不是要和辛头做邻居啦?」阴阳头挤眉弄眼道,说道:「辛头有个儿子,你有个女儿,定个娃娃亲,以后都是对面邻居,在做个亲上亲,挺好的不是吗?」
老炮对此不置可否,他余光看见技术兵处理完了数据,于是咳嗽了一声。
「动动屁股,下次再聊」
「再说了,这事得她们喜欢,咱们可以分配,她们可不能分配,不然我们过来做什么?。」老炮戴回头盔,认真道,拎起手边的75式步枪。这个战前设计的枪支严寒条件下依然运转不错,无壳弹80式步枪实际上在哪里都不算吃香。
今天是难得的晴天,能见度不错,开启了视觉增强仪能望见数公里外。
「风速仍在降低,10
米每秒,6级风了。」技术兵外骨骼弹出了风速记录仪。
「再放一架无人机,有点太安静了。」老炮警觉道,技术兵会意,与操作手一前一后地再组装好一架战术无人机。
「走你。」技术兵双臂抓住无人机,原地打了个旋,用力抛向了天空。「嗡」的一声,四旋翼无人机顿时直冲云霄,直到肉眼无法望见才告罢。
「我在标定飞行轨迹,正在攀升高度……」技术兵在可视面板上调出了区域地图,一边在连线成功的手臂总控板上规划着无人机飞行路线。「六目导航已开启,预计高度一千二百米,姿态稳定,前方安全,未发现险情,冰层稳固,我们可以沿着路线一直到下一个集结点。」
老炮反复确认了区域内没有其他人,这才放下心来,他刚才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悸。当兵久了,脑袋随时不保的经历太多以至于他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除非能找到确切证据证明直觉是错的,老炮才会选择与直觉相反的选择。
老炮向前挥了挥手,士兵们随之继续前进,风力降到六级便再也不降了。谷地土壤算不上多肥沃,天气严寒以至于孕育不出战前高大的树木,哪怕是谷地内侧地区也是刻意用下脚料堆肥了相当久的时间才成功培植出了防护林。
有无人机高空侦测,士兵们得以跃出掩蔽点,快速滑行着雪橇抵近第一个目标点。无声赶到了沼栖妖巢穴。异兽的总有一种感官灵敏非常,即便此时可能进入了冬眠状态也不代表容易接近。
技术兵小心翼翼地扔进去一枚探路兼爆炸用途的灵敏滚球,根据回声判断里面的道路是否畅通,经过一两分钟的近距离探测,结合小无人机的画面传输,判断出可以进入。
老炮点了一个三人小组进入爆破,没必要专门查出沼栖妖的位置,大致确认在就行了。这里的结构不算很牢固,炸塌了也算成功了,如果沼栖妖选择破土而出,在旷野上依托树木进行阻击也是很好的策略。
三人小组每人携带了两个炸药挎包进入,剩余的六人转移到山崖后准备伏击,围三缺一在很多情况下都管用。
爆破小组后随着错综复杂的地形,通讯减弱地很厉害,不消一刻钟,老炮便失去了联络。他并不担心,在很多比这次酷烈的战斗里,他们都幸存了下来,可以说,在纯人类战士里,他们基本是仅次于小白龙一类的精锐。而后者在兴湖也被他们利用优势狠狠屠杀了一波,只放走了少许几个人。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超过约定时间三分钟后,老炮微微沉不住气了,他仍然联络不上,而且底下似乎毫无动静。他没有傻乎乎地派一两个人去看,而是整个队伍向另外一个提前观测好的点位移动。他压抑住跳动稍微厉害了点的心脏,说服自己这三个人只是有点小麻烦,毕竟巢穴内不可控因素太多,过于潮湿染湿引线都是可能的。
移动到新点位,老炮盯住刚才的三人小组进去的口子,待到超时足有十分钟仍是半点动静也没有,终于有人忍不住要求近距离查看。
老炮不能拒绝这个要求,他又一次检视还在正常飞行的无人机,确认周遭无动静,这才派出另一个双人组前去探查,而且每前进一段距离就要安放通信中继,确保联络。本来这些中继器是用于长距离行军与谷底保持联络的,这下也顾忌没那么多了。
待小组消失在洞口,老炮询问道:「可好?」
「还……」
话音未落,忽然一阵强烈震动,旋即一股声浪膨出来,一瞬间之下,半在水面上的沼栖妖化作一团火旋风,无数碎石瓦砾和血肉下雨一般落下来。
老炮愣了两秒,旋即意识到这是个设计好的陷进!
「撤退!」这是老炮的第一个反应。
在他反应升起
时,不知何处袭来的子弹顷刻间覆盖了剩下四人所在点位。子弹清脆地砸在老炮披着外骨骼钢甲上,撞击力和尖锐的轰鸣声叫他冒起一阵阵晕眩,他连滚带爬朝着石头后,在石头碎屑乱飞时,他亲眼看到被集火了技术兵被打作了一团烂泥,外骨骼装甲也没能保护得了他。
弹雨没有持续很久,老炮却没法从声音辨别子弹来源于哪里,因为到处都是!
阴阳头侥幸存活了下来,他趴在泥泞中,老炮尝试用内部通信和他说话。
「别动!搞清楚方位!」
阴阳头微微抬起头,试图想说些什么,下一刻就是一枪爆了他的脑袋。红白之物溅了老炮一身。
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活着了。
红点瞄在脸上的感觉有些不存在的瘙痒感,老炮知道这次多半是在劫难逃了,额头温热的鲜血流到唇角,咸腥的血味在嘲讽他把自己的老战友都带进了一个设计好的死亡陷阱里。而一开始,他的直觉就提醒他,赶紧走。
走,走去哪儿呢?
能设计到他的人,还能是谁?只能是事无巨细又护短又心宽的辛廿四辛头了,可是老炮不明白为什么辛廿四为什么要出卖他,出卖他有什么用处?
想到这里,老炮决定做个明白的死鬼,他高喊道:「外面的听好了,我想做个明白的死人,起码告诉我,是谁指使你们干掉我们吧!」
说着,老炮扔开步枪,从掩体举起双手出来,当即十几个红点聚焦在他的胸口和脑袋上。透过一点反光,老炮这才意识到袭击者始终隐藏在沼泽下的烂泥中,难怪无人机没有反应。而他们也不会料到在沼栖妖巢穴外后会有这么一场伏击。
遭受背叛的苦涩在嘴边。
老炮喊道:「起码给我个明白的死法……」
话音才落,老炮的眉心爆开一个血冻,他直直地倒了下去,他恍惚间听到了弹壳坠地的声音,又好像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