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行兵马浩浩荡荡,确实扎眼,尤其是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人举着王旗,每一杆王旗后面不远处,又有这几个将领各自的旗帜。
他们每一个人,都抱着必胜的决心,同时,又抱着必死的决心。
毕竟,那是连四殿下都攻不下的康亓。
霍沄洺看了看身边的人,感慨颇多。
他问:“靳佩哲,你是不是把能想到的人都叫上了,还逼着人家给我调兵?”
靳佩哲有几分骄傲地说:“那是自然,君上没给你兵力,其实更是好事,君上可能给你这么多吗?充其量六千。咱们这可有两万啊!两万神兵!还有少秦兄,长庚,这哪一个单拿出来不是平天下的英雄,我们聚在一起,两个康亓都打得!”
“打仗自是没得说,只是这么多人抛家舍业,其实不值。”霍沄洺摇摇头。
“有什么不值?跟嘉荣小王爷一起出兵打仗,那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咱们兄弟得您青眼,可太值啦!”苏少秦笑着说。
“是啊,少秦兄说的对。”靳佩哲也笑笑,随后又皱了皱眉,“本来我还去找了陆辛,想向他借两千手下,这样起码消息方面不用愁了。没成想啊,他毫不犹豫拒绝了我,还说机关术只能君上调配,用这样冠冕堂皇的话搪塞我,我还真就不信。”
靳佩哲愤愤地说:“君上日理万机,哪里顾得来机关术的人手,分明就是他现在复位,用不上我们了。”
“康亓路远,这仗又难打,没点交情谁愿意平白让自己的手下送命,他不愿也正常,我们本就没什么过命的交情。我与他到底是与你们不同的。”霍沄洺安抚道,“从前他是正统领的时候,我们连人影都不曾见,被刘惜中压了之后就来与你示好,本就蹊跷。”
靳佩哲点头应和:“可不,现在看透了,这人分明就是盯着你跟刘惜中有仇,他好借此复位,复位之后自然跟我们又是桥归桥路归路了。”
“不过你去找他也好,让他知道我们都出了京,这样不管谁家里有什么急事,他也能支应一番。”慕长庚说到,他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支支吾吾问道:“对了,你们出来家里都同意吗?”
“当然,你问的什么废话,你爹不同意?”靳佩哲很想笑,但是他憋了回去。
“你呢,少秦?”慕长庚又转头问了苏少秦。
苏少秦轻哼一声:“我爹娘早就不管我去哪儿了,我又不是他们眼里易碎的宝贝,再说,又不是第一次出兵,他们管不着我啊,君上同意不就行了?”
“君上?你难不成还跟君上回禀了呀,你如何知道他同不同意?”慕长庚权当他在开玩笑,还回嘴道。
突然,几个人都停了下来,靳佩哲顿了顿,小心翼翼问道:“长庚......你不会......没跟君上告假吧?”
“告假?告什么假?我是出公差来的,还用告假不成?我跟我老爹说好了就成,不然等我回去他要用箭羽抽我的!”慕长庚想起他爹,一脸的恐惧,说到,“你们都不知道吧,就射出去的那个箭,倒拿在手里,抽在身上可疼了!”
他讲述完他的悲惨回忆,其他人并没有如他所想发出感慨,而是相继停住,他才问道:“不会吧,你们都回禀君上了?”
“是啊,长庚。”苏少秦说到,“不过,我们空有个王爷名头嘛,擅离职守确实得要回禀,你......应该无碍,应该......应该......”
“啊?只有我没去跟君上告假?”慕长庚一脸地不可置信。
靳佩哲出言安慰他:“你也别有负担,起码......你爹爹是知晓的,你回去不能挨打就是了。”
“可君上若是因此降我的位或者罚我点什么......我爹若是知道我好不容易升到教头的位置,又被撸了下去,怕是要拔了我的皮......”
慕长庚开始为自己担心。
霍沄洺轻声笑笑:“别想了,你不过是个教头,也没什么降位的余地啊,这番若是立了功,回去君上直接封你个小王,到时候你威风起来,一道小王意发下去,就算想把你爹爹与猎犬关在一起,也不在话下。”
他这话说完,众人一笑,确实缓解了慕长庚的焦虑。
这一路光是路远还好说,要跨过江南长河,还要翻过几处山丘,白昼交替,才抢出些时间。
他们早到一日,四殿下就能少撑一日。
若是四殿下还没等到他们支援,就先被康亓打怕了,那他们这一趟奔波,便毫无意义了。
康亓势头雄起,王军却一日日衰败,强弱已经形成鲜明的对比,将士们的支撑,全部来自于对嘉荣王的信任。
上次霍沄洺来崇安郡的时候,很多将士听说他勇猛,颐蛮一战有多么出色,多么神勇,已经对这位小王爷平添了诸多好感,又成功地以一己之身,喝退康亓战部。
没动刀剑,不见血腥地让他们生出敬畏和恐惧。
这样的将领,又谁会不喜欢呢?
四殿下领兵,连败几场,涨了康亓上下军众的士气,也大大挫了王军锐气。
本以为,他们要灰溜溜地成为败军,难平此战乱。可就在即将万念俱灰之时,他们得到了嘉荣王支援的书信。
嘉荣王,就要来了。
崇安郡驻守的王军顿时有了希望,他们相信嘉荣王,也相信嘉荣王军。
毕竟那是一支九战九胜的队伍。
他们信心倍增,鼓舞士气,三日,扳回一城,也狠狠回敬康亓统领一番,听说康亓连夜训兵,搞得将士们有些疲惫。
不久,他们又收到了具体的支援明文,上面写道:嘉荣王,江平王,昌兴王,朝令箭兵总教习,携两万神兵,飞速支援,粮草齐备,军众优良。振兴国士,康亓不可挡。
而四殿下也受到了君上的秘书,内容是:朝中三王皆派予,此战不胜,康亓不平,勿回,不见。
君上暗中给四殿下压力,可康亓又岂是绵软之流,能否一平,又怎是人为之事。
且看看,天道是站在哪一边了。
他们与康亓的战争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每天生活在兵荒马乱的恐惧中,终于,支援到的这日,所有人,仿佛看到了光。
“四殿下万福。”
支援兵到了崇安大营,便立马连夜筑起营帐,霍沄洺几人先一步去找了四殿下。
“免礼免礼。”四殿下赶紧迎上去,跟几人客套起来,“一路奔波,实在辛苦,本应备好酒宴接风,只是现下物资实在匮乏,诸位可不要嫌我失礼才是。”
靳佩哲拱拱手:“殿下客气了,早一日平康亓,您也好早一日回朝复命。”
“是啊,如今有了你们,我相信,回朝指日可待!”四殿下笑笑,又对霍沄洺说,“嘉荣王,上次你来过之后,底下人经你一点拨变得机灵多了,不知这次,你还有没有什么法宝传授?”
“殿下言重,叫我安舟就好。”霍沄洺点点头客气一番,说到,“传授谈不上,一些经验罢了,四殿下常在崇安,这打仗的路数也只对准康亓一家,我们几个不过是去的地方多了些,学到的也多了些,这法子啊,管他是从谁家学来的,能用到咱自己家上,不就是好法子?”
四殿下说到:“是是是,那就辛苦安舟了,崇安上下,皆由你号令。”
“我等奉君上命,自然尽心尽力。”霍沄洺颔首,“康亓好战,四殿下的兵与他们蝉战多年,您同我探个实底儿,如今,还剩下多少可用的兵力?”
“唉,兄弟们也是辛苦,这些年被康亓绊住手脚,原先,崇安郡也有些兵力,这些年零零星星牺牲了一些,最近几次康亓突然宣战,我们措手不及,失了不少人,如今,也只剩下堪堪两千。”四殿下一筹莫展,摇摇头,拉过霍沄洺的手,“安舟啊,若没有你带人支援,崇安撑不过半月。”
“殿下放心,我们既然来了,就不会让你们再牺牲了。”霍沄洺说到,“烦请殿下,午后将人都聚集起来,既是战前,我还是说几句话给他们的。”
“好,我这就派人传话去。”
午后,营地里所有军众站在下面,霍沄洺带人站到台上,将这些人分成几个队伍,由四殿下,靳佩哲,苏少秦,慕长庚,还有他分别带一队。
而区分的原则,不是他们原属哪个部队,而是他们更适合用什么兵器。
这是霍沄洺到这里发布的第一号令:所有人都要忘记自己效忠的主子,而要铭记自己手里杀敌的武器。
霍沄洺跟四殿下商量过,十日内,不与康亓动手,就算他们兵临城下,也绝不应战。
另,再送些兵眷亲属到康亓城内,伪装成康亓人,宣扬天子仁善,崇安本意并不是战争,战争的本质对百姓无碍这些话。
有时候这些话会很管用,但有时候,这些话对于领头人来说不过轻飘飘,如风刮在耳畔,根本没有力度。
至于会不会对康亓有用,且看康亓首领会不会把百姓放在首位了。
一日下来,所有的军众都被合理合理安排,而对于他们出战时候的排位,也都已经安排好。
夜半,苏少秦感慨道:“安舟,上次跟你一起的时候,我们都是听命令的小将,而这次我发现,原来你竟是个做主将统领的人才啊!不慌,不忙,将每一个人的作用发挥到最大,懂得合作共赢的道理。”
他摇摇头,继续说:“原来总听凡祐说你只靠着大将军的威名,其实本事上夸大其词,言过其实。”
“你妄想从尹凡祐口中听到我什么好话?他自己没本事,没长远的目光,便以为天下人都是这样,我若只靠师父威名,又怎么能让君上放心地让我平乱征战?像他一样,给个面子上过得去的荫官就是了。”
霍沄洺提起尹凡祐,白眼险些翻到天上去。
苏少秦从中打圆场,说到:“你别生气,我也就说说,你随便听听就是了。”
“生气?尹凡祐何时轮得到我生气?”霍沄洺笑笑,“这些啊,都是我师父教的,耳濡目染,这么多年,我也总算是在大将军身边学到些本事。”
十日时间,霍沄洺几人还给四殿下一个崭新的崇安郡王军。
称得上,精锐二字。
本以为会先收到康亓的宣战书,没成想,仅仅半月,他们就收到了康亓统领亲手写下的请和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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