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沄洺少爷刚来找过你,见你不在就先回去了,吩咐我等你回来再去叫他。”
靳佩哲刚进家门,原离就凑过来说到。
“知道了,晌午不用你去接元之了,我亲自去。干爹干娘一直被封在府中,想沅谧想的厉害,我带元之过去热闹热闹,看见小辈估计能让他们开心些。”靳佩哲说。
“嗯......小少爷今晨说不想上学堂,老爷就没让送,现下正在屋里呢。”
靳佩哲听见原离的话,停住了脚步:“怎么回事啊?又身子不舒服?”
“瞧着......也不像是不舒服,就是闹着说不去。”原离笑着说。
“他说不去就不去?下次绑也把他绑去!”靳佩哲皱皱眉,“一月拢共上二十日学堂,他足有十五天说不想去,次次依着他,我瞧这学堂也不用上了!”
“您在家小少爷自是顾忌些,您一忙起来,老爷发话小少爷自然是得闲了。”
靳佩哲也是拿靳爷没办法,隔辈亲这件事,在靳爷身上展示得淋漓尽致。
靳佩哲气冲冲进屋去正想着要收拾元之,刚一进院门就听见元之高声的笑,更是火了起来。
他快步走进屋去,高喊了一声:“干什么呢!”
他话音落下,才定睛看到元之躲在靳爷身后,只探出个头来:“爹爹回来了!”
“你吼什么?孩子正玩得高兴呢!”靳爷横在元之身前,嫌靳佩哲吵了他们的雅兴。
靳佩哲无奈地道:“爹,您再这么宠溺他,就不怕把他宠成京里第二个尹凡祐!”
“你胡说什么呢,咱们孩子怎么也不可能长成尹凡祐那个样子。”靳爷瞪了他一眼。
“怎么不可能,你再惯下去,可就差不离儿了!”靳佩哲又瞪了瞪元之,“你干嘛又不去学堂!是不是昨天先生留的功课又没做!”
元之紧紧攥住靳爷的衣裳,才敢轻轻点了点头。
“你!”靳佩哲气得冲过去想动手打他,被靳爷生生推开。
“干什么!我在这你还要动手!”
靳佩哲有些急躁:“爹!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行了行了,孩子才多大,让你逼得太紧了!”靳爷一巴掌拍了下靳佩哲举起来的胳膊。
“多大?他多大了!我那个时候您是怎么让我练功的?我整夜站桩的时候不也就这么大吗?”靳佩哲指了指元之,嘟着嘴跟靳爷说。
靳爷一看自己不占理儿,便开始耍起赖:“哎呀!陈年旧事,你还总拿出来说!”
“我告诉你啊!靳元之!明日我要跟你沄洺叔父一起去康亓打仗,你!上午给我老老实实去学堂,功课一日不许落!先生打骂你都给我受着!等我回来,我若查到你又这样成日不去,看我怎么收拾你!到时候祖父也护不住你!”
靳佩哲侧过身,一把拉过元之,恶狠狠地继续说:“下了学堂,不许回家,直接去找霍祖父习武......”
“这可不行啊!”靳爷打断靳佩哲的话,“你干爹教习多年,他那套习武的法子我可舍不得元之去遭罪......”
“爹......”靳佩哲被靳爷气笑,“那我小时候,你成天把我扔在干爹那,那时候你怎么不说舍不得了?”
“那......那......”靳爷被反问地哑口无言。
“我不跟你翻旧账,我干爹起码不会把孩子养得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靳佩哲吩咐道,“原离!我不在家,你给我盯好他,按我说的做,一日不从就记下来,等我回来尽数算账!”
“你现在王爷架子这么大?当着我面就这样威风地发号施令。”靳爷撇了撇嘴。
“去换衣裳!带你去找你干爹!”靳佩哲没理靳爷的冷嘲热讽,直接跟元之说到。
“干爹回来了!那沅谧呢?她什么时候回来?”元之欢快地凑过来问,“我想她了,还有峙淮哥哥。”
靳佩哲也不知道答案,只是装作严肃地说到:“这是你操心的吗?赶紧去收拾!早去早回,回来把没写的功课都给我补上,一页也不许差!”
元之嘟着嘴跑开,还嘟囔着:“爹爹真无趣,就知道功课!”
这话正好被靳佩哲听见,抬腿正好轻轻踢在他屁股上。
趁着靳元之换衣裳的时间,靳佩哲又去找染棠说了半天话,主要还是关于元之的事情。
染棠笑着一一应下,又说:“干爹现在没事了,安舟兄弟此行有你坐镇,也不会有危险,危机是不是过了,笙儿她们近期就该回来了吧?”
“君上的心思一天一变,谁又能说得准是不是真的过去了,笙儿近期身子不宜折腾,估计还要再等等才能回来,你若得空,去锦城看看她也好,不过要记得,千万要说一切安好,别惊了她的胎气。”
“你放心,我去了肯定是安定她的心思,肯定不会闹得她不舒服。”染棠笑笑说,“元之吵着要找沅谧,我正好带他去看看。”
“还是别带他,元之太闹,别惊扰了笙儿。”靳佩哲摇摇头,“何况我刚说了要他一日不落的去学堂,他好不容易因为惧我才能安分些,你将他带出去容易,再送回学堂里可就不好收心了,到时候就会天天嚷着你带他出去玩。”
染棠点点头,说到:“嗯,你说得对,听你的。”
“爹爹,我收拾好啦!咱们去找干爹吧!”元之蹦蹦跳跳从屋里出来。
靳佩哲故意板着脸不理他,只是冷冷地牵着他的手离开,临走前路过染棠,还悄悄拉了下染棠的手。
羞得她小脸一红。
霍府,星岚阁,
“干爹,干娘!”靳佩哲刚到院子就唤道,这个时候,元之已经熟门熟路地跑了进去。
“霍祖父霍祖母,元之可想您们了!”
靳元之对二爷有几分恐惧,但对温柔和蔼地夫人倒是亲切得很,跑过去就拉住她的手。
“元之啊,霍祖母也想你啊,我们元之又长高了是不是!走,祖母带你去拿你最爱的糕饼。”
元之跳起来鼓着掌:“好!爹爹说霍祖父霍祖母去江南巡游了,祖母,江南好玩吗?沅谧怎么还不回来!先生还问起呢!”
夫人笑着看了看靳佩哲,靳佩哲也笑笑。
“江南啊,那是一座像姑娘一样秀美的城,先生有没有讲过乐府诗《江南》啊?”
“啊?怎么来了霍祖母这里也要考功课啊!”元之嘟着嘴皱着眉嚷道。
“好好好,祖母不吵你了。”夫人看着元之不思诗文的样子,很像是小时候的霍沄洺,一提起诗文就头疼。
夫人继续笑着说:“沅谧留在你笙婶婶家中玩一阵子,过些日子会回来,等她回来,还得要你帮她补习最近先生讲的文章呢。”
靳佩哲也从星岚阁出来,去了清云轩。
“原离说你找我?”靳佩哲进屋随意坐下,冷声开口。
“不是说我去拜见你,怎么反倒让你上门来了。”霍沄洺情绪比较低落,他闲下来的时候,身边总是静的令人心慌。
原来不管怎样,总有羽泽唠唠叨叨地说这说那。
每每如此,他便总是想起曾经羽泽在的时候,便要在心里暗暗问一句“为何当初不带走他?”
这一个决定,就彻底阴阳两隔。
若是再来一次,霍沄洺定然会不顾一切带走羽泽。
可君上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不是羽泽,也会有另一个被刘惜中带去机关术的人。
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羽泽的下场。
他昨夜细想了想,靳佩哲有一个当侯爷的爹爹,林婉笙有一个商贾之家的背景,夫人有太后的余威,二爷有胜仗百场、捷报无数。
他们都是君上需要思考一番才能做决定的人。
只有羽泽,没有家世,没有背景,对君上来说是个普普通通的侍奴,他的命,轻贱。
“元之要来,就带他过来了。”靳佩哲回应霍沄洺的话。
霍沄洺点点头:“等下,如今只有我亲手给你倒茶了。”
“罢了,你别忙了,有什么事说就是了。”靳佩哲其实很心疼霍沄洺。
“今日征兵不顺,只有三千人愿意跟我去,其余还有我师父给我的两千王军,再没了。”霍沄洺叹了口气,“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可用的人给我,几千若是没有,几百人也行。”
靳佩哲一口回绝:“没有,江平王军都在军营里,没有君上王意,我也不能擅自调他们出兵。”
他这么果断地拒绝是霍沄洺没想到的,他原本要说的话被一下子噎住,张了张嘴:“啊......这样啊,那你......”
“我不能去,上有爹娘,下有元之,每一个省心的。”靳佩哲先一步拒绝了霍沄洺。
霍沄洺顿了顿,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僵硬地点点头,只说了句:“啊,好。”
靳佩哲说完话起身离开了,霍沄洺看着他迈着步子向外,没有一点犹豫,心又凉了半截。
申时三刻,一群人乌泱泱走进霍府大门,直奔星岚阁而去。
“爷!”他们叽叽喳喳高声喊道。
二爷从屋里快步走出,吓了一跳,眼圈顷刻红了。
这挤了满满一院子的人,一齐跪在地上向二爷行礼,口中喊道:“拜见二爷!”
他们是封府之前被二爷遣散的侍卫和家丁。
一个不差,尽数回来了。
“爷,藏经阁的兄弟给我们传了消息,说少爷回来了,君上也解了府上的封禁,我们用了一日时间集结,这是我们所有人的身契,二爷曾有恩予,我们都愿回来,誓死效忠爷!”
站在最前面的人递过来一摞身契,张叔上前接了过来。
另一个站出来说:“爷,还听说明日一早,少爷要出兵康亓,我们人虽少,但我等愿做先锋,给少爷打头阵!”
这六十四人,皆是十几岁就来了霍家的。
“来,都先起来。”
这是二爷第一次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他们说话,平日他们各司其事,很少有机会跟当家人说上话,就算有,也只是听吩咐而已。
“我霍墨塘承蒙各位不弃,愿与诸位携手。”二爷挺直身板说到,“我看了看,诸位都是熟悉的面孔,我虽不记得曾有什么恩情予过,但你们每一个人,都是霍家人,从前是,往后也是。老张,以后每人每月,俸禄加倍,我绝不会寒了你们的心。”
人们在面对巅峰之人突入低谷的时候,会本能地搞一套人走茶凉的路子,而在低谷之时不离不弃的人,往往会给人巨大的欣慰和温暖。
“谢二爷!”
次日一早,霍沄洺带着这些人从霍家门口出发,他回头看了看牌匾,这次回来实在太匆忙。
什么都没来得及。
往常出远门,来送他的人很多,这一次,只有二爷夫人。
还是一样的嘱咐他注意安全。
他低着眸,有些失落地向城门口走去。
离老远他就看见城门口车马拥挤,心里暗想,可能正好撞上其他军队集结出兵。又看了看自己身后这熙熙攘攘地人马,更加对康亓一战没有什么信心。
而他靠近的时候,却看见正面迎着他的几人有些眼熟,再仔细看看,他笑着摇摇头,鼻子一酸,险些流下泪。
迎在最前面的,是靳佩哲。
后面左右两人,是慕长庚和苏少秦。
昨日下午,靳佩哲仔细盘算,这些人去支援还是远远不够,于是他又去找了昌兴王苏少秦,还顺便带上了五千昌兴王军。
他们身后,足有万人。
霍沄洺靠近靳佩哲,靳佩哲那副冰冷无情的样子也装不下去了,他噗嗤一笑:“这么多人陪你拼命,够用了吧?”
苏少秦笑着说到:“安舟,颐蛮一战时隔多年,跟你出兵,我舒坦。昨儿江平王找我一说,我立马点兵去。这次,你是主将。”
慕长庚附和道:“记得摘星赛的时候我实在太馋,带人去猎了几只野兔烤着吃,这次不带上我,路上谁给你猎兔子?”
霍沄洺听罢这几句话,实在没忍住,流下两行泪。
他点点头,一挥手。
“开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