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衍歌没察觉到身后的视线,头也不回的,跟着那侍卫一同去往尸体停放的地方。
因为案子没什么太多进展,尸体还没有放进义庄,不过,若是再没有发现,这温家人的尸体也没什么用处了,光是,就会影响查看的结果…
想到这个,苏衍歌不由得有些心急,加快速度三两步追上那小侍卫,跟他并肩,开口道:
“关于温大人尸首的检查,是谁负责的?可有说什么具体的信息?”
“大多都是大人们亲自接触讨论的,很多消息对我们都是保密…”
那侍卫也是一脸认真的回答,看起来他是真的不知道太多的消息,苏衍歌本想着放弃询问,那小侍卫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医者王先生,日日都在客栈后面的西街,他也是第一个检查…温大人的,现在王先生应该还在西街的院子里,公子不妨当面问。”
西街刚刚就听那小侍卫说了,客栈后面的那条街就叫西街,衙门专门空出一座宅子放温家的尸体…
看来也是下了功夫的。
“多谢…”想了想,苏衍歌点点头,冲他笑着道谢一句,那侍卫把头低了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江公子,你在这里也有两天了,怎么?真的一点消息都没听到?”眼看着侍卫说不出太多东西,苏衍歌又退回到江尘渡的身边,看着他问。
“我确实是不知道,这两日都在客栈里…被禁足了。”江尘渡也收起了玩笑的态度,偏头看着她,有些无奈。
“嗯。”看他一脸认真,苏衍歌知道他没有说谎,于是也不再追问。
不过心里更急切去看看情况怎么样。
不多时,跟着侍卫到了西街的宅子,宅子前也是有一队侍卫在看守着,那小侍卫小跑上前去说明了一下情况。
一听是将军跟刑部尚书的人,看守的人面上还有动作都是恭敬了起来,皆是行礼请他们进去。
苏衍歌此时自然是不会跟他们客气,于是回头看了一眼江尘渡,示意他跟上。
转身抬脚就往里走去,带路的小侍卫进不去,带路的活就交给了看守的人。
这宅子还真不小,不过他们可没时间欣赏,赶紧带着苏衍歌跟江尘渡到了正中的一间房里,远远的,苏衍歌就闻到一股味道,不过表情却变也没变,一脸严肃的跟着进去了。
刚进去,就看到几方木床,床上盖着白布,白布下面应该就是温家的人。
而且刚踏进屋子,就有种冷嗖嗖的感觉,不是感官上的,而是心理上不由自主发出来的,阴气太重。
屋内有一位看着年过古稀的老者,头发花白,身子却挺的笔直,看起来精神非常好。
这老者立于屋中,正在屋里踱步,头微微抬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听到门口的动静,那老者往这边看过来,苏衍歌对上他的目光,只觉得有些紧张。
这老者的目光里透露出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审视,那双丰富阅历的眼,让苏衍歌躲避似的,微微抱拳弯腰行了一礼。
江尘渡也是跟在她身后,对那老者行了一礼。
不论如何,这老者看起来虽说面容有些消瘦,不过精神十足,一把年纪能如此状态,也是真本事。
这种人不管在哪里,都要被尊重的。
那老者这才把目光收了回去,看向带路的小侍卫,似乎是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那侍卫快步走到他面前,附耳低声说了几句话。
很快,那老者的眼神里表现出一些兴趣,微微点点头,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那侍卫对着三人再次行礼,连忙“溜”了,这里阴气太重,还是不要待太久的好。
“请问可以王先生。”苏衍歌在路上就听小侍卫提起过这个人,在这屋里的,恐怕也就医者先生了。
“正是,老夫王樾,从医已有五十年。”那老者摸了摸下巴上为数不多的几根白胡子,微微点点头。
从医这么多年,说话自然有底气,也许是看苏衍歌年轻,对后辈的说话语气也不由得有些傲意。
苏衍歌理解,倒是也没觉得听起来不舒服,这王先生算是客气的了,于是连忙回答道:
“久仰王先生大名,晚辈彦舸,从医…不过五十五年。”说完自己,还不忘介绍一下身边的江尘渡:
“这位是江公子…是,是来协助晚辈的。”
“听说是大人们派来的,那就让老夫看看彦公子些什么本事。”王樾说话自然客气,不过语气里带着一丝兴趣。
这娃娃看起来年纪小,看看医术的造诣如何。
“还望前辈多多指点。”苏衍歌不敢怠慢,客气的回了一句。
这才又起身,径直走向面前的这方白布,走上前,嘴里默念一句:“无意打扰,逝者安息。”后,这才抬手把那白布掀开来。
是位男子,身上穿着的是纯黑色的瘦衣,微胖,单看面相不过四五十岁,紧闭着双眼,嘴角微微有些红,应该是血迹,看来是被清理过面部的污秽。
看他面相,一副慈祥模样,苏衍歌心里微微有些数,于是抬头看着王樾说道:
“前辈…这位,恐怕就是温大人了吧。”
“是。”王樾给了肯定答案。
苏衍歌又把白布完全掀开,让温淮的尸身整个显露出来,凑近仔细观察起来。
目前还未有的现象,进门时闻见一股若有若无香味。
想来应该是用了黍酒沐浴尸体,清洗了一下,才又换上寿衣。
如此一来,有消毒和清香的作用,让尸体不会有腐臭味,不过放了这么久,恐怕也持续不了多久了。
苏衍歌伸手又捏了捏温淮手腕上的皮肤,双手抬着温淮的手臂,似乎想活动一下,却发现无法抬起,不由的疑惑出声:
“身体居然还是僵硬的?”
王樾听到她的疑惑,不由的眯了眯眼,嘴上也挂上些笑意:
“何以见得疑惑?”
知道这是考验她的,苏衍歌微微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从容说道:
“回前辈,常理来说,人在死亡之后,小半时辰到一个时辰左右,尸体会开始出现僵硬,四个时辰到六个时辰后全身僵直。
之后的十五个时辰会持续僵硬,接下来就会开始软化,经过大约三天左右的时间,尸体基本是软的了。
可是根据晚辈所知道的消息,温大人早在半月前就遇害,显然是远远超出了尸首僵直的时间,所以才会奇怪。
黍酒沐浴保存尸体已属不易,身体一直如此僵硬是如何做到的?”
王樾听她从容不迫的解释,点了点头,语气也是诚恳了些:
“身体僵硬这件事,老夫也很疑惑。”
“哦?”苏衍歌微微垂眸,做了倾听态。
“按理说,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尸身早已软化,接着开始。
如今有办法暂且延缓,可是身体僵硬并为老夫所知,难道是因为沐浴才会如此?也说不通,往常也从未出现过如此情况。”王樾也走上前来,眼睛再次扫视着温淮的身体,缓缓说道:“目前解释是因为某种药物,才会如此,可是会让人死后保持身体一直僵硬的,老夫从医这么多年,还从未听过有这种东西。”
就在王樾说完这话的时候,江尘渡似乎想起了什么,表情微微变了变,不过却没开口。
但是他刚好站在苏衍歌的侧面,被苏衍歌尽收眼底,想来,他应该是知道了什么,不过却也没问。
“温大人的死因是因为毒,非常确定吗?”苏衍歌暂且不理会江尘渡的异样,而是看着王樾认真的问道。
“根据伤口的程度来看,身上的伤口,都不是致命伤,虽说伤口不浅,可也不至于死后是如此状态。
而且温大人的指尖,都凝聚着一丝黑色的淤血状的东西,应该是死后,身体不在运作,毒素无法循环或排出,只好凝聚在一个地方。”
王樾提起这个,也是一脸认真,如今中午多了一个人可以讨论尸体的事,王樾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前辈的分析不无道理,您是第一个接触这尸体的人,晚辈希望您说的可以更详细些。”
苏衍歌认真的听完,点头表示听明白了,却还是觉得这信息太少了。
“最初看到温大人,还是未曾沐浴更衣的样子,小腹有伤口,看起来是匕首所致,胸前和胳膊上,也都有不同程度的划痕,或深或浅,纵横交错。
为什么老夫下结论是毒药致死…这是因为,这种伤口的疼痛程度可不是常人能受得住的,可是府里的下人都说,那天晚上并未听见任何的奇怪声响…”
王樾有些惆怅,双手背在身后说道,似乎是又想起了那日的场景。
他是把整个现场看的清楚的人,当时的凶残场景一种印在他的脑海里,所以这些日子也是想着不眠不休的,尽快找些线索…
苏衍歌听到他的话,陷入了沉思:
前辈的话,道理是有的,常人无法忍受这种痛苦,那必然会惊叫出声,那这动静还不足以惊动下人吗?
所以应该是先死了,才又被捅了几刀,难道这么做…真的是为了掩人耳目吗?那这也太容易被识破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