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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楼甲字号房间。
慕容遥双掌相对,十指相扣,走两个来回,焦急道:“这个海鲨,怎么办事的,请个大夫要请这么久!陆虎,我二哥安排在长安的人,就这么废物?真想照着这些废物的屁股踢两脚,再扔到屋顶上吼嗓子去!”
陆虎笑:“四殿下还记着被主子扔到屋顶上的事么,那可是四殿下自己系不紧裤子惹出来的祸事,怪不得主子的,兄弟们都是血气方刚的,撒了野就管不住,主子不得不给四殿下吃点苦头,四殿下不至于记这么久的吧。”
慕容遥讪讪道:“说着玩的你也当真,嘁!陆虎,海鲨空鹏去这么久,长安城能跑个来回,真是不叫人省心!你到聚春和门口看看去,这心揪得难受。”
“哦。”陆虎做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四殿下,陆虎也揪心得很。可是,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口钉,陆虎答应鲨哥,守着主子寸步不离,那就得寸步不离,不然,空鹏臭小子要笑话陆虎的。”
慕容遥瞪起眼:“这里有本宫寸步不离地守着,不够吗?还是你不放心我守着我二哥?”
陆虎连忙摇头:“不敢!四殿下千万不要生气,陆虎守在这里,与四殿下没有关系,陆虎自个儿得话说算数。”
慕容遥似笑非笑:“海鲨长,海鲨短,你就这么听海鲨的话?”
陆虎正色:“主子说,在野狼营,下级要服从上级。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话,在野狼营行不通,主子说,如果每个在外的下级将领都敢违抗上级命令,那要上级做什么,留着不听命的下级造反吗,主子说。哪怕上级错了。下级也要执行,没有严格的军令,就没有打胜仗的保证。”
“嘁!”慕容遥作势要踢陆虎,“主子长,主子短,我二哥现在病得人事不知,哪能给你下令!我二哥说话,你每句都听,本宫说话,你一句都不听?”
陆虎摸摸脑袋:“四殿下的话。当然要听。可是……主子说过,我们野狼营的将士。一级服从一级,主子在,都听主子的,主子不在,营长鲨哥最大,陆虎空鹏要听鲨哥的。”
慕容遥握了握拳,忽然笑道:“本宫听说。海鲨是南楚乔家的人,原名乔群?”
陆虎点头:“喏,鲨哥原名是叫乔群,是那个在天元寺撞墙死了的乔阁老的儿子,乔阁老和乔尚书兄弟俩血洗方家,鲨哥与乔家除了仇,没来往。”
慕容遥叹道:“陆虎,你可真傻,楚人便是楚人。晋人便是晋人,楚人不会因为仇恨变成晋人,晋人也不会因为爱情变成楚人。”
陆虎又挠头:“可是,主子说,天下本是一家,不分楚晋,不分戎越,我们跟随主子,就是为了最终消灭四国之分,让天下的百姓不再受因为裂土引起的兵祸。”
慕容遥真踢了陆虎一脚:“有完没完,我二哥那些话,听得人起耳朵茧子!天下之大,哪有那么容易一统。”
陆虎不服:“四殿下,于别的人,可能真不容易,可是,我们野狼营一千兄弟,每一个人都相信,主子能够消弭战乱,统一天下,我们是天下一统的经历者,与见证者!”
慕容遥听得头大,右手虚握成拳轻击额角:“与你费口舌的,去,去给本宫拎壶茶来吧,吃完饭到这会儿没喝口水,渴着呢。”
陆虎站到门口,高喝一嗓子:“四殿下渴了,哪个有耳朵的,赶紧给四殿下拎壶茶来。”
慕容遥脸色微沉,听得走廊里传来一声答应,响起一串脚步。
接着,又是一串脚步,门外冲进来一个人,南楚新封的武宁侯,郑伯豪。
慕容遥一拳砸向郑伯豪的肩膀,笑道:“武宁侯怎么到这儿来了?你不是在鹿山下忙活的吗?”
郑伯豪一拳砸向陆虎:“陆侍卫果然在这里,唉呀,我就是来瞧瞧我们御林军的指挥使,大家听说指挥使生病不起,焦虑得不行,个个吵着嚷着要进城来探病,不是我拦着,这聚春和非得挤爆了。”
慕容遥一凛。他真是急得糊涂,倒把慕容迟的这个身份给忘了。东安侯世子郑伯豪,是不是慕容迟的暗桩之一呢?问空鹏,空鹏摇头。
摇头表示不是,还是表示不能说?问海鲨,怕是问不出来,得空再探探陆虎的口风。这三个冥顽不灵的家伙里,陆虎看起来最是直率。
陆虎眼珠子转了转,撇嘴道:“那些油痞子,他们真是想来探病,你拦得住几个。”
郑伯豪推开陆虎,来到床前,见慕容迟静静地躺在床上,声息微弱,不由得心里忐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郑伯豪面色沉重:“陆侍卫,指挥使重病,你为什么不请大夫?指挥使进长安,身边就带着你,你不为他着急,还有谁会为他着急?”
陆虎向慕容遥看过去。
慕容迟咳嗽一声,刚想开口。
郑伯豪顺着陆虎的目光看向慕容遥,惊叫一声:“哟,这不是慕容四殿下吗,你是来看我们指挥使的?唉呀,我就说慕容四殿下最是仗义!为了我们南楚,在天元寺折损了不少你们北晋的士兵,我们陛下无以为谢,让出北疆三关,慕容四殿下一战成名,我郑伯豪钦佩之极,哪个敢说慕容四殿下不喜我们南楚的公主,我郑伯豪提刀杀过去!”
陆虎身形一顿,慢慢坐到床边的椅子上,低头望着慕容迟,把两滴泪憋了肚子里。
楼外,整齐的脚步声咵咵响起。有尖利的嗓子喊“皇帝陛下到”。不一会儿有侍卫跑进来报,南楚延庆帝亲来道歉,不该怠慢北晋贵客,为表诚意,在禁卫军的护送下,延庆帝陪同北晋议和使团前往曲江苑。
曲江苑,与皇宫宫城外墙隔一条街,原是先皇后母族的祖宅,先帝驾崩以后,当今太后以曲江苑太小住不了太多人为名。将先皇后母族迁至距长安城五百里的一处山庄。曲江苑从此变成太后听戏游乐的园子。及至太后耄耋之年迈不动脚,曲江苑变成延庆帝与心腹大臣议事的地方。
慕容遥眼角直跳,心意急转。
延庆帝上楼,瞧见“叶超生”,会怎么样?
“叶超生”进入长安住在许家,许家在重阳节丢尽脸面,“叶超生”搬进客栈居住,很正常。对延庆帝来说,“叶超生”是个没倚仗的孤臣,是一把锋锐无匹的刀。不大可能因为他与晋人同住一楼就杀了他,至多提防一二。
延庆帝得知“叶超生”的真实身份。又会怎么样?武安侯没有了,御林军指挥使也许空缺,也许由郑伯豪接任,延庆帝绝不敢杀慕容迟。
借延庆帝这把破刀砍慕容迟,血痕都砍不出来,反而惊了围绕在慕容迟身边的议和使团成员和野狼营干将,他再想做什么手脚。太难,甚至继续留在长安都不可能。
靠人不如靠己。
慕容迟突染怪病,人事不知,这是天赐良机,错过再也没有,天晓得他什么时候睁眼,也许下一刻他又生龙活虎了。海鲨与空鹏带着议和使团搬走,只剩下陆虎。陆虎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守在慕容迟床前,只要陆虎打个盹。那就是他的机会。
不能顺着延庆帝的邀请,随议和使团搬进曲江苑。
慕容遥打定主意,留在客栈,坚决不走。听着使团成员快速收拾行礼,快速下楼,听着整个四楼沉进一片寂静,只有屋里几个人的呼吸,慕容遥暗暗祷告,上天保佑,慕容迟今夜不要醒来。
又有脚步声响起,戴着银色面具的海鲨和空鹏走进来,看一眼郑伯豪,想向慕容遥行礼又止住。郑伯豪向海鲨行一外交上的躬身礼。
海鲨道:“四弟,大家都在楼下等你,延庆陛下想请你赴晚上的宫宴。”
“本宫不去凑那个热闹。”慕容遥摆摆手,向屋外走。
海鲨笼在袖中的双手都握成了拳,细长的眼睛眯了眯,难道真被沈五小姐说中了,慕容遥对自家主子心怀叵测?急忙跟上慕容遥,低声道:“海鲨无状,四殿下恕罪,请四殿下移步!”
慕容遥回到对门的乙字号房间,望着跟进来的海鲨,冷冷道:“你们都走了,就留下一个陆虎,我二哥若有个不妥,你等担当得起吗?”
海鲨摘下面具:“除了陆虎,海鲨另有安排,绝对保证主子安全。主子组建野狼营的时候,奉陛下旨意,野狼营是主子的私兵,全体将士终生都是主子的仆从,绝不敢背主!四殿下守在主子身旁,我等请来的大夫,算是为北晋二皇子治病,还是给南楚的武安侯治病?”
慕容遥心意一沉,私兵?仆从?如此,岂不是说,即使昌平皇帝、太子慕容飞,手也伸不进野狼营?慕容遥不由得冷笑:“本宫不管什么指挥使武安侯,本宫只知道那是我二哥,我二哥不妥,本宫怎么可以安心离开?”
海鲨单腿跪地:“四殿下可以不管南楚皇帝封给主子的官爵,主子却是极为在意的,四殿下这样寸步不离守着南楚的三品官二等爵,会令南楚上下起疑,从而将主子的辛苦付出全都曝之众目之下。主子只是一场重病,延医请药自当痊愈,四殿下守着主子,竟是不肯我等请来的大夫,上楼给武安侯瞧病吗?请四殿下以大局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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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鲨单腿跪地:“四殿下可以不管南楚皇帝封给主子的官爵,主子却是极为在意的,四殿下这样寸步不离守着南楚的三品官二等爵,会令南楚上下起疑,从而将主子的辛苦付出全都曝之众目之下。主子只是一场重病,延医请药自当痊愈,四殿下守着主子,竟是不肯我等请来的大夫,上楼给武安侯瞧病吗?请四殿下以大局为重!”
慕容遥大怒:“竖子敢威胁本宫?本宫守着病重的嫡亲哥哥,竟是不能了?”
海鲨道:“主子只是一场大病,延医请药自当痊愈!四殿下以守护为名,暴露主子在南楚的身份,将主子心血付之流水,我等亦不能从!”说罢,站起身来,“四殿下不肯移步,海鲨也就顾不得北晋脸面,将四殿下打昏带往曲江苑!四殿下本是私入长安,海鲨甘亦可以”
海鲨单腿跪地:“四殿下可以不管南楚皇帝封给主子的官爵,主子却是极为在意的,四殿下这样寸步不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