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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透过疏落的枝叶洒在地上,银杏树下,一身男装的沈雪和未带银色面具的海鲨,隔茶案而座。淡金的光线染上海鲨微显青白的脸孔,依然不减他森冷的气息。
海鲨环视四周,明白对方有重要的话要说,这样开阔的视野,想潜身偷听,几无可能。
沈雪微微勾了勾嘴角:“你的大仇终于得报,往后有什么打算,继续跟着你家主子,改做一辈子晋人?”
海鲨木无表情:“我的一切都是主子给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沈雪凤目微眯:“你能告诉我,在你家主子心目中,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海鲨:“你是主子要娶为妻子的女人。”
沈雪淡淡一笑:“那你能告诉我,在你家主子心目中,我,与他的兄弟,哪个更重?”
海鲨微愕:“这,没有可比性吧,兄弟手足之情,夫妻之情,既不冲突,何必分个轻重?”
沈雪又一笑:“海鲨,在你们几个兄弟中,你的年龄最大,经历的事情也最多,从你的感官上,你怎么看你家主子与他的同胞兄弟之间的手足之情?你家主子现在昏迷不醒,我需要了解得多一些。”
海鲨皱眉,冷不丁想起一个词,知己知彼,转念一想,主子不近女色,也不让女色靠近,对沈五小姐用情至深,娶沈五小姐为妻不过是弹弹手指的事,沈五小姐想了解主子家里的情况,也是为了趋利避害,更快更稳地做好二皇子妃。
海鲨:“昌平皇帝有子五人,女十人,主子与太子慕容飞、三殿下慕容骋同是花皇后嫡子,花皇后是皇帝当太子时游历结识的良家子,太子生于年首,主子生于年末。三殿下小主子一岁。四殿下慕容遥比三殿下小半岁,生母柏贵妃,柏太师嫡女,五殿下慕容远比四殿下小五个月,生母史婕妤,兵部侍郎庶女。”
沈雪满头黑线,怔了一会儿又道:“接着说。”
海鲨不由自主握拳:“据说主子年幼混沌,花皇后总以为耻,把主子留在冷宫自生自灭,只有大殿下念在骨肉同胞。时常照拂一二。后来主子得回心智,通过大殿下的嘴巴向昌平帝谏言。颁布那些令北晋崛起的法令,稳固了大殿下的地位,主子请旨离开晋阳,自组野狼营,第一仗就是与燕岭关的沈……沈大都督对阵,活捉东安侯父子。主子自此渐有名声,花皇后亲自把四殿下、五殿下送到野狼营。命令主子照管两位殿下。”
沈雪但觉得头顶黑云密布:“柏贵妃,史婕妤,与花皇后,关系很好?慕容遥、慕容远,与花皇后,关系也很亲密?”
海鲨:“情同姐妹,情比亲母子。”
沈雪的嘴角漫上凉凉的笑:“海鲨,你信吗?”
海鲨冰冷的面容有一丝松动:“主子说,在强大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无处遁形。”
沈雪望着悠悠飘落的一枚金色树叶:“你主子在,一切都无处遁形,你主子不在呢?我与慕容遥之间,你选择相信谁,听从谁?”
海鲨大大一怔,声音顿时低闷:“沈五小姐,你在说什么?难道一场疾病能夺了主子的命去!”
沈雪定定地注视海鲨:“我,可以相信你吗?”
海鲨站起来,转了个圈,重复道:“我的一切,都是主子给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是主子看中的女人,与那些人相比,我信你。”
沈雪抿抿唇,压下涌上喉头的哽咽:“海鲨,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便是把慕容迟的命托到你的手上。在你从刑部大院回客栈之前,我爹告诉我,他昨天收到来自晋阳的鸽书,太子慕容飞,中毒,生死不明,我刚刚探视慕容迟,有些现象说明慕容遥想用枕头捂死他。”
海鲨跌坐在藤椅,无法置信地望着沈雪。
沈雪嘴角的苦涩漫开:“有我十四叔在,慕容迟生再大病痛,也会醒过来,可是,那个杜薇借机摆阵布局,强行带走了他的魂魄,在他魂归之前,他的肉身毫无抵抗能力。”
海鲨冷冰冰的脸孔充满惊疑恐惧,陆虎对他们兄弟说过,那杜薇是个妖女,抢占了许家大少奶奶的肉身,竟然是真的!主子魂身分离,肉身被毁,魂魄归来也无处栖容,沈五小姐那欲泣未泣的无助,更令海鲨感到事态的严重,慕容飞中毒,慕容迟昏迷,花皇后是个白痴,正是柏太师与慕容遥翻身的大好时机!
海鲨擦去额上的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沈五小姐,你想我怎么做?”
沈雪苦笑:“我只希望你能把进入长安的野狼营将士掌控稳妥,隐藏慕容迟交给你们的武器,不使野狼营落到慕容遥的手里。海鲨,这个很难,你知道吗,你是南楚人,没有慕容迟给你撑腰,陆虎和空鹏他们两个在慕容遥那个皇子面前,很难绝对服从你。而且,我听慕容迟说过,花皇后也到了长安,既然慕容遥与她母子情深,你的处境更加艰难。”
海鲨:“主子早已经派人护送花皇后离开。沈五小姐这么说,定是慕容遥撺掇花皇后来长安,因为他本人要来长安,花皇后做了他的盾牌!太子殿下中毒,一定与柏太师脱不开干系,这些人,一面在晋阳暗害太子殿下,一面在长安要对主子不利,都是为了那个位子!”
沈雪叹一声:“帝王家再无情,你还是大造化遇到你家主子。身魂分离,他会一直昏睡不醒,慕容遥一定不肯错过这样的机会,你本人还得扮作慕容迟的模样与南楚君臣周旋,对慕容迟的照顾难免不周,我现在也回不去侯府,就想把他接到我的房间。那慕容遥一定不会同意。海鲨,你不能硬顶,要借助与陆虎空鹏多年的血火兄弟之情,要以对慕容迟个人的忠诚,争取到他们两个同意和支持。”
海鲨:“我会的。五小姐能不顾自己的名节,我向慕容遥低一低头,没什么。”
沈雪目光闪动:“还有。他叶超生的身份不能戳穿。我不想等他回来的时候,他辛苦经营的一切都化为乌有。指挥使,武安侯,现在炙手可热,病倒的消息一传开,方方面面都会惊动,我们需要及早布置。你现在就以慕容迟的身份向延庆老贼提出更换居住地点的要求,议和使团不能总住在客栈里,那太丢南楚的脸面,让延庆老贼下一道诏书。请你们从聚春和搬走,如此。慕容遥就没理由再留下,能远一点是一点。”
海鲨点头:“我现在就去办。延庆老贼有求北晋,应该会爽快答应,趁着慕容遥还没反应过来,今晚就搬走。”
“那最好。”沈雪想了想,又说,“我虽然嘱咐陆虎空鹏要寸步不离。可看他们的样子,对慕容遥并不设防,你带空鹏去见延庆老贼,只说去请大夫,一定让陆虎好好守住你们主子的肉身,寸步不离。”
海鲨抱一抱拳,向客栈小楼急去。
沈雪敛敛青色衣袍,右手轻抚伤腿,缓缓起身。慢慢走到饭庄大堂,此时已过饭点,大堂里只有少数晚来的食客。魏三远远地点了点头,沈雪慢慢来到顶楼的雅间,推开门。
雅间内,沈霜霜心头尽管极为不虞,但仪态依旧端方,安安静静坐在椅子里,捧着茶杯。见到脸色苍白、步履迟缓的沈雪,吃了一惊:“三叔说有人要见我,怎么是你?”
沈雪拉开椅子坐下,揉了揉伤腿,活络疼得发木的肌肉,淡淡道:“你以为是谁?简少华?”
沈霜霜脸一沉,放下杯子:“沈五,你什么意思?向我炫耀,还是向我挑衅?”
沈雪瞥一瞥紧闭的内室小门,蹙蹙眉:“听说今天早晨信王带着聘礼到我们沈家去了,要聘我为世子正妃,你应该得到消息。我请你来,就是想问问你,你还有什么想法。”
沈霜霜深深吸气,深深呼气:“你果然是来向炫耀!沈五,没到最后一刻,不要笑得太早!”
沈雪转动桌上的茶杯,幽幽道:“沈霜霜,对你这份执念,我不大想得通,外貌,人品,情感,权势,你喜欢简少华,究竟喜欢他什么?外貌,这个好说,简少华的外貌鲜有人比得上,可是,与一个人过一辈子,再好看的皮相,瞧得多了也会有审美疲劳吧,你了解他的人品吗?你知道他心里有谁没有谁?还是你执着于一个虚无未定的权势?”
沈霜霜哆嗦着指向沈雪:“你才执着于权势!我喜欢他,一定需要理由吗?我就是知道,他心里有我!”
沈雪嗤地笑了:“他的心里有你?沈霜霜,你这话,说出来有人信吗?好,我不与你说他的外貌,那个没得可说。我就告诉你,昨晚我在华清宫,恰巧天雷猛轰皇宫,简少华他想救我,脱光了衣服来救我,幸好爹爹把我救走,冷水解毒。这样一个趁人之危的小人,你觉得他有人品吗?你愿意与一个小人共度一生?”
沈霜霜呆了呆,想了一会儿才明白沈雪在说什么,冷哼道:“你罔顾他的好意!中了那样毒,他就是在救你!他不是小人!”
沈雪也呆了呆,以不可理喻的目光瞅着沈霜霜:“你认为他是舍身救人的君子?嗬,沈霜霜,我真想把你的脑袋劈开看一看,是不是豆腐渣做的!我掰不过你的想法,实话告诉你,简少华被钟萃宫的那些老女人给轮了,轮得不举了,你,还想嫁给他吗?”
沈霜霜直直盯着沈雪,突然站起身向沈雪扑来:“沈五,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华世子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挫磨于他!”
沈雪连人带椅子向一边滑开,冷冷道:“沈霜霜,我只问你,你还想嫁给简少华吗?”
沈霜霜眼睛都红了:“沈五!你别得意!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杀我?我相信你要杀我的心意,你不止一次对我下手,你甚至不顾沈家的脸面!”沈雪冷冷道,“沈霜霜,当沈家与简少华之间只能择其一的时候,你会选择简少华,是也不是?”
沈霜霜微一迟疑,冷声道:“你少嚼舌头!我们沈家怎么会与信王府做对头!”
沈雪凉凉道:“信王府的十六抬红箱封在外院,沈霜霜,十月十一,你就替我出嫁吧,祖父那里,我自会去劝说,但愿你不会有后悔的那一天。你走吧,回府绣你的嫁衣去吧。”
沈霜霜似被雷劈,愣怔好一会儿,结结巴巴道:“你,让我替你出嫁?你没耍我?”
沈雪语声冰凉:“你是镇北侯府嫡出的女儿,配不上那个破败二手货?嫁与不嫁,你还有时间考虑,你若一意嫁入信王府,他日变成沈家弃女,可别怪我今天没提醒你。”
沈霜霜脸色一冷,甩袖离去。
沈雪揉了揉鬓角,看向那道紧闭的内室小门,淡淡道:“你,可以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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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下个星期,又是裸奔的七天,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