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却在考虑着,该不该给顾眉一个教训。
毕竟,她要维持柔弱淑女的形象!
可何仙姑已经一把抓住顾眉的手,冷冷讥讽道“顾姨娘,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你要知道,这很招人烦的。而一旦我烦了,你可能就不大好过了。”
“贱人放手!”
顾眉恨得咬牙,想要挣脱她的束缚。
奈何何仙姑的手劲太大,这一番挣扎,不仅没能让她挣脱半分,反而把手腕弄得死疼。
她不得不冲顾晏骂道“顾晏,你快让她放手!”
顾晏双手兜袖,两眼望天。
抱歉!她聋了!
听不见!
何仙姑轻蔑一笑道“顾姨娘,你也就这点欺软怕硬的本事。刚才不是还很能耐的?怎么这会儿连叫都不敢叫了?”
“你是谁?”顾眉只觉抓着手腕的那只手像铁钳一样,无论怎么挣扎都撼动不了分毫,这会儿她压根儿不敢乱动,“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这么对我?”
何仙姑指着顾晏道“我是她姐姐。听说你以前经常欺负我妹妹……”
“不是,我没有。”
顾眉疼得要哭了。
这一晚上,她被怒骂,又差点被烧,鬓发已乱,圆圆的脸皱起来,无端教人心生怜惜。
何仙姑见状,掐着她手腕的手也不受控制地松了松,暗骂了句这该死的泛滥的同情心。
但是,她并不打算轻易放过顾眉。
这些日子,她早已把顾晏当成自己的好姐妹,更偷偷让人去查探与顾晏有关的消息。
得知这个小姐妹年少失去双亲,孤苦无依,偏偏还被顾家二房的人造谣,以至于在众人心中留下那等“胆小懦弱克夫克母又克夫”的不好名声。
她知道,在这个时代,名声于女子而言,无异于另一个生命。
顾家二房的人简直是不给人留活路!
其中,又数这个顾眉心肠最歹毒,性格最嚣张跋扈,好不容易等到风水轮流转,何仙姑又怎么会放过为小姐妹讨公道狠出一口气的绝佳机会?
只听她道“我问你,当初你为何要那么针对我的好妹妹?”
顾眉心存忌惮,但细看之下,还是能看出隐藏在眸底深处的恶毒之色。
她咬紧牙关,没有回答。
“你说不说?”
何仙姑似乎对这个答案颇为在意,不管不顾地逼问起来。
许是三人的动静闹得有些大,不少人聚集过来,看着顾眉的目光逐渐变得抵触而厌恶。
顾眉长这么大,极少有过这么难堪的时刻。
她想向顾晏求助,奈何对方像是眼瞎耳聋了似的,视她如无物。
她也是被逼得狠了,当即喊道“还不是因为她那张脸?若不是她长了那么妖艳的一张脸,我何须去嫉妒她?我不嫉妒她,怎么会去针对她?”
何仙姑松开手,啧啧叹道“真是个狠毒的女人。就为了一点嫉妒心,居然这么对待自己的堂姐!大家都看看啊,日后若是遇到这样的女人,可千万要擦亮眼睛啊!”
不知是哪个字触碰到她的禁忌,她的情绪突然变得无比激动,“你说得好听!你知道天生就比人长得丑的滋味吗?你知道不管怎么节食都无法瘦下来的感受吗?你又知道一旦出门别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而你不管怎么努力都要沦为陪衬的不甘吗?”
“我明明才是顾家最受宠的女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被一个克父克母的孤女给比下去!你教我如何甘心?”
“我不甘心啊!”
“所以我要毁了她!”
她像是把那些压制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双手抱膝,蹲在地上,远远看去就是一团小可怜。
可顾晏想起重生前遭遇的种种,实在无法对这个人可怜起来。
她不会忘记,当年父母刚去世时,顾眉是怎么日复一日地跑到她院中捣乱的;也不会忘记,顾眉如何使用那些阴损的法子,收买院中的婢女,几次三番地想要毁她的脸!
那时候,只要她一睡,房顶就会响起一阵阵毛骨悚然的声音。
顾眉为了亲自毁掉她的脸,特意让人在她睡着后,从房顶滴下各种毁容的药汁。
第一次被半夏挡了过去,直到现在,后背上还留着肌肤被毁的疤痕。
之后,为了不被暗算,她和半夏不得不在寒冷的冬夜里互相抱团取暖,硬生生地睁眼到天亮。
那种滋味,她想起来都觉得满身冰冷。
诸如此类的事情,实在是多得不能更多了。
而这一切,仅仅因为她长了一张好看的脸。
更因为,这张脸惹来了顾眉的妒忌。
想起这过去所经历的事情,她的心情也有些低落,便对何仙姑说道“仙姑,我们回去吧!有点冷了呢!”
“好!那就回去!”
何仙姑察觉到她情绪的低沉,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低声安慰了几句。
殊不知,这一幕落在不远处几人的眼里,就变了味道。
林逸清拿八卦扇捅了捅江寒舟,神色严肃道“江大爷,我怎么感觉这个何仙姑对顾二小姐不一般?”
江寒舟懒得搭理他。
“不是,你好歹给我个反应啊!”林逸清掰着手指头分析道,“难道顾二小姐的美已经到了男女通吃的地步?我听说那位何仙姑想法还挺大胆的,万一就这么看上了顾二小姐,你难道不担心?”
这回,江寒舟连个眼神都不给他,抬步就走。
林逸清仍在叭叭叭地说着,“我查到,这何仙姑原来跟陆长风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后来陆家犯了事,只留下这对伪兄妹相依为命……”
“陆家犯了事?”江寒舟脚步一顿,问道,“哪个陆家?”
“江北陆家。”
江寒舟眸光一凝,突然道“晚点把你查到的东西给我一份。”
林逸清“啊?有问题?”
江寒舟点头,“当初,先太子出事时,我曾经得到过一份名单,其中就有一个陆家。但不确定,这个陆家是否就与陆长风的陆家有关。”
涉及到如此重要的事情,林逸清也收起那吊儿郎当的表情,连忙把此事记在心上。
一个时辰后。
长街上才彻底恢复了安静。
顾晏也回到了院子里,刚准备歇息,突然想起江寒舟曾经提到的册子,连忙爬起来,翻箱倒柜地找出那些年搜罗起来的话本子。
她一本本翻过去,嘴角始终衔着一抹柔和的笑容,窈窕的身姿映在窗纸上,成为夜晚一道最美丽的风景。
窗纸外,树影婆娑,似乎有人影穿梭其中。
顾晏无从察觉,把话本子挪动了个位置,就熄灯躺到了床上。
只是,刚躺下没多久,她突然感觉空气中气息低沉,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
那是属于高手的内力逼压。
房间里有人!
顾晏心头大惊,倏地睁开眼,大喊了一声“有刺客”,就抓起床边的银簪子,做出了防备的姿势。
对方似乎没料到她如此敏锐警醒,直接伸手朝她抓来。
她利落地翻身下床,边躲边往外面跑去。
奈何外间守夜的丫鬟已经倒在地上,而暗卫也没反应,她心头更是惊恐,只能与那人近身搏斗。
得益于楚王府管家的倾囊相授,她虽没有内力,身手却极其敏捷。
双方过了好几招,她依旧没有落了下风。
这时,外间传来了动静,顾晏大喜,正要大喊,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嗓子说不出话来。
嗯?
这是……隔空点穴?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人已经把她扛到肩头上,跳窗离去。
顾晏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服,寒风似刀割在肌肤上,说不出的疼。
男人的轻功很厉害,她努力睁开眼,辨别着路,却只能看到飞快倒退的景色。
当看到那高高的城门时,她顿时被吓了一跳。
居然直接被人扛出了城!
没多久,他们来到城外一处小树林里。
那里已经有一辆马车在暗影中安静地等待着。
听到动静,马车里走下一个人,就着月色远远看去,顾晏分辨出,那人赫然就是苏晋北。
怪不得之前在广场时没看到人!
原来已经提前跑到城外了!
她被男人从肩头上丢下,恰好丢到苏晋北的怀里,由于被点了穴道,她只能任由苏晋北把自己抱进怀里。
“顾二小姐,省点力气吧。城外没有人能救得了你。”
说着,顾晏就被塞进了马车里。
车内空间不大,但一应俱全,铺着厚厚一层毯子,触之升温。
车帘隔绝了外面的冷意,顾晏身上慢慢有了温度,眼珠子咕噜噜地转动着,观察着车里的摆设。有点心,热茶,还有棋盘,对面的小桌上还放着文房四宝,墨香清雅,宣纸摊开,似乎能想象出一副伏案疾书的画面。
顾晏隐约听到外面交谈的声音,想来是苏晋北在询问刚才的情况。
片刻后,苏晋北重又回到马车,吩咐马车启程。
他则坐在了顾晏的对面。
顾晏心中惊骇,不想去看那张脸,只能努力地转动着眼睛,边看边问“苏晋北,你半夜掳走我,到底要做什么?”
“一直待在金陵多无趣。我带你去京城看看?”苏晋北笑道。
顾晏气得咬牙,“我不去!”
苏晋北“那可由不得你。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会有那么好的身手。死士若是不动用内力,竟然还无法抓住你了!看来,顾二小姐身上的秘密可多着呢!”
他顿了顿,看了眼那张绝色的容颜,低声笑道“你也不用担心。我就是带你去京城看看,不会对你怎样。”
顾晏冷哼。
信他就怪了!
“你也不用指望谁会来救你。江寒舟正忙着处理白文广和关荣山的事,恐怕顾不上你了。不过,他倒是对你上心,居然还在府邸周围安排了暗卫。只是,他可能没想到,我会动用死士把你掳出来!暗卫也成了摆设!”
顾晏对他的自说自话不感兴趣,索性闭上眼,暗暗想着对策。
而坐在她对面的苏晋北,似乎心情极好,也不在乎她的无视,光明正大地打量起她。
她半夜被人从房中掳走,身上还穿着粉红色的中衣,胸前凹凸起伏,像是蕴藏着无限秘密,令人遐想,更让人想去窥探。那张容色逼人的脸不施粉黛,在昏黄摇晃的烛光下更添几分柔美。
这是苏晋北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凝视着她。
这样的顾晏……
纵然什么都不做,也能激发一个男人内心深处最隐秘的。
他想起此刻的处境,眸光暗了暗,突然拉过一旁的披风,直接盖在了顾晏的身上。
……
而顾晏的院子里,早已乱成一团。
姜嬷嬷不与顾晏在一处歇息,大半夜听到她喊“有刺客”,连忙爬起来。
可到底晚了一步。
等来到顾晏房中,她却发现外间守夜的丫鬟已经昏迷不醒,房内一片狼藉。
她连忙让人把此事告诉江寒舟。
彼时,江寒舟刚与林逸清等人安排好早上押解犯人入京的事,甫一听到顾晏被掳走,直接把议事的桌子劈成两半。
一行人急匆匆地翻墙去了现场。
姜嬷嬷看到他,简直像是看到了救星,差点没哭出来,“主子,小姐被人掳走了。”
江寒舟大致扫了眼房中的情景,话都不说一句,满身煞气地带着人离开。
路上,林逸清小心翼翼地问道“江大爷,谁把顾二小姐掳走了?”
“苏!晋!北!”
简单的三个字,从他口中蹦出,无端有股浓郁的杀气!
又听他问道“飞鹰在何处?”
林逸清大惊,若非抓着缰绳,只怕早已从马背上栽下去。
他低声吼道“江大爷!那可是楚王专属的护卫!你不要命了!”
“不用他们,你能找回人?还是他们能找回?”江寒舟看着他,又指了指周围的侍卫,冷笑道,“她的身边一直都有暗卫暗中保护,除非遇到武功更高强的人比如死士,否则不会被人轻易掳走。苏晋北真是好样的!为了掳走她,不惜动用死士!”
林逸清知道他说的事实。
但飞鹰几乎是楚王的标志之一,在金陵城外不远处的江南大营里潜伏了一些。
一旦动用这些人,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会暴露他的秘密!
而现在楚王已经“死”了啊!
“你确定不再想想?”他急道。
江寒舟直接无视他,吩咐白青给飞鹰传信。
林逸清见状,暗暗叹气。
但他也知道,眼下他们人手不够,除去看守白文广和关荣山的人,就没剩下多少了。
要想以最快的速度救下顾晏,好像也只能动用飞鹰了。
正思索的功夫,江寒舟已经骑着高头大马,飞快地穿过长街,往城外而去。
他几乎不用怎么猜,都能想到苏晋北的退路。
于是,这一番出城,也没有丝毫犹豫。
飞鹰出动,很快就查到了苏晋北等人的方向。
一行人策马狂奔而去。
不多时,就追上了官道上被逼停的一辆马车。
车门紧闭,四周围着八名死士,即便是面对这么多的人,他们的气势依旧无比强大。
江寒舟策马靠近。
而白文广正好也打开车门。
两人的视线于半空中相遇,似有火花迸射而出。
江寒舟道“她人呢?”
苏晋北不答反问,“看来,江大人对顾二小姐是上了心的。但是,你堂堂大理寺卿,如此惦记楚王未过门的王妃,是否不太妥当?”
江寒舟嗤笑“苏公子,我记得,不久前我才提醒过你!这么快就忘记了?”
苏晋北嗤笑道“不劳你提醒。什么是我的,什么不是我的,我心里比你更清楚。”
“她人呢?”江寒舟懒得跟他废话,目光焦灼地盯着车门。
奈何苏晋北整个身子都挡在车门处,他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到想见的人。
苏晋北语气悠悠道“江大人,刚才我还想着该怎么跟你告别,如今倒是省事了。横竖你也要去京城,我们到京城再见!”
“把人交出来!”
江寒舟握着马鞭,一步步逼上去。
他面容冷峻,周身涌动着浓郁的黑色戾气,像是来自地府的阎罗。
可是,苏晋北并不怕他,只是冷眼扫过在场的侍卫,突然道“看来江大人来势汹汹,我也不与你多说了。横竖都要见真招,直接开始吧!”
“给我杀掉这些人!”
江寒舟冷笑,“不自量力!”
话音落地,杀气腾腾。
本来这场厮杀就存在人数上的巨大差异,再加上江寒舟出动的都是最精锐的护卫,没一会儿,八名死士全部死亡。
直到此刻,苏晋北面色无比惊惶,从车内扯出顾晏,威胁道“人在我这里,你放我们离开!否则,我要她死!”
被他抓住的人,低着头,但依旧能看出,那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儿。
江寒舟的目光从她身上披着的披风上掠过,周身那浓郁的黑色戾气,不禁更加骇人。
他活动了下手腕,策马往前,突然扬起马鞭,朝两人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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