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话要问你,不过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心里很乱,我现在只希望德善爷爷安生地走,也希望你不要因为牵连此事而受到网络暴力,今天就不说了,我们后天见个面,到时细聊好吗。」
她这么说,第五也不好再纠缠,毕竟她家里出了大事,岂是有心情和他聊闲篇的时候。
他过了几秒才回复「好。别太难过。」
看到‘别太难过’几个字,小马反而越发难过。
她木讷地收起手机。
窗外大雪飞扬,远山和近树白茫茫一片,如果愿意自欺欺人的话,可以认为所有人世间的肮脏都被这茫茫大雪覆盖了。
可是她再清楚不过,冰雪融化之后,所有污浊就愈发丑陋而凸显,就比如自己的过去。
该暴露的总归藏不住,她不想再徒劳抵抗了,她累了,早已不喜欢自己与命运抗争的样子,那么不堪,让她感到憎恶。
“小马。”权小军忽然出声,“前面人多,你看是这儿就下车呢,还是我送你到家门口?”
小马回神,发现车子已到巷子口,透过巷口可以看到她家门口火光潋滟,周边拦了警戒隔离带,围观的邻居倒不多,但警察和消防员还在。
权小军一向是话少心细,小姑娘大半夜给豪车送回来,他怕惹人非议,所以开到巷口时就征求小马的意见,看她要不要提前下车。
“我就这里下吧,今晚真是太谢谢您了前辈。”小马说。
权小军没说什么,下车后给小马递来一只手电筒。
小马知道他不喜欢客套,接过来道了一声谢,然后就打着手电筒往家走,走到家门口时她接到了南天城发来的熊二的手机号码,她看了一眼收起手机。
家门口狼藉一片,隔离带以内到处是消防车遗留下的水渍冰渣。黑色的大门以一口锅的形状躺在地上,南厢房坍塌了一半,满地灰黑零乱的玫瑰花残瓣,焦黑的木头,破碎的玻璃和酒瓶,丝丝缕缕随风而来的焦味,宛如一锅让人毫无食欲的乱炖。
胡德善的尸体已经运去尸检了,毛栓栓也已送往医院抢救,几个警察戴着手套在对现场进行第二次复检。
小马一回来就被安排到上房,那里有两位警察正在对马车进行问询取证。
她进去时,两位警察向她看了一眼,跟她简单点了个头,随后就继续对马车问询。
这两位警察一位是刑警大队的队长辛漠北,另一位是二级警员吴证。
前者八年前参与过127爆炸案的侦破工作,后者是马车他们学校毕业了的学长,因此这两人小马都认识。
“胡德善和毛栓栓有什么矛盾吗?”辛漠北在问马车。
这位三十岁出头的刑警队长眼如鹰隼,性格比八年前明显尖锐了许多,马苔苔看他一眼,心中不由有点慌,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算有吧。”马车神情木讷,说不清是悲伤还是茫然,“但我不确定,很多年前的事了。那些事您也是知道的,八年前我妈出事时你们调查过。”
辛漠北似乎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但这个线索相当于白说。
马车今晚的状态十分糟糕,自从进门就是一副面色苍白眼神呆滞的状态,问询半个小时不是摇头就是沉默,只有这句话算是明确的一句答话,但也没有实际意义。
沟通如此费劲,辛漠北不再问他了,让吴证给他倒杯水去缓一缓。
看着马车神志混乱的状态,他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但终究没有宣之于口,而是转向马苔苔问询。
相比马车,马苔苔的状态就好多了,她不仅没有沉默,反而态度良好地解释了一下:“宿舍在郊外,这个时间也不好打车,回来晚了,抱歉。”
“没事。你晚上一直在宿舍?”辛漠北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马苔苔。
“是。”
“有人可以给你作证吗?”
马苔苔一顿,那场暧昧的晚餐浮上脑际。
她下意识低头掩饰,这个动作却正好落在辛漠北眼中。
她很快回过神来,说:“我和上司一起吃饭。”
“哪位上司?”辛漠北追问。
“权先生。啊,不是山顶上那位,是枫丹集团的副总裁权小龙。”
马苔苔顿了一下,补充道:“权先生工作繁忙,其实,我们工作的地方到处都有监控。如果有需要,我可以跟主管领导申请一下调看监控。”
辛漠北听出了,她不想让警察去找那位上司,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刚开始工作,给领导带来太多麻烦,不利于职业生涯发展。
于是他点了点头,说到时候会去核实。
然后又问:“介不介意问一下,你交男朋友了?”
“没有啊!”
“那外面那些玫瑰花,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这个一句两句说不清,半个多月前,我在库安基地兼职时认识一个男的,他……在追我。”
“那些花是他送的?”
“应该是。”
“对方什么职业。”
“好像是给有钱人做助理的。”有钱人的助理配她绰绰有余,毕竟她是个聋子。
“可以提供一下他的联系方式吗?”
小马把南天城刚才发来的号码报给辛漠北。
“胡德善和毛栓栓最近有闹什么矛盾吗?”他把问马车的那句话加了’最近‘两个字。
但马苔苔说“我一直在郊外工作,没怎么回来,不太清楚。”
辛漠北沉默片刻,说:“那间南厢房以前就存放着炸药吗?”
小马露出一丝讶异之色“南厢房租给了房客,是一对卖酒的夫妇,人都很好,吃苦耐劳,应该不会有炸药吧。”
由此,辛漠北得出结论,这姐弟俩殊途同归,一个一言不发,一个一问三不知。问不出一点儿有用的信息。
辛漠北和吴证是在其他同事走后才离开马家的,天已蒙蒙亮,雪还未停,街上车辆行人寥寥。
吴证开着车,车窗下了一半,冷风吹得很提神,他叹了口气,说:“马车这个孩子也是命苦,从小生活困顿不说,亲人一个又一个离开,这次对他打击太大了!”
“打击大吗?”辛漠北问,不过他似乎并不需要吴证的回答,转而他自言自语道“我反倒感觉这俩孩子都很平静。”
吴证一愣,向队长看过来。见队长沉吟着,他忽然想起什么来,道“对了,刚才您问马车胡德善和毛栓栓是否有过节时,他说以前有过,而且说您也知道,是什么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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