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要登高,但也只是个意头,大多数人也没有非要爬到山顶的想法,上官家和贺家一行人,在山间寻了一处风景好的地方,便坐下来赏景。支好简便的活动桌子,又铺了桌布,将备好的重阳糕放在桌上,走了这么远路,姜玫有些疲乏,找了个位置便坐了下来,贺思婧拉着她母亲,挨着姜玫坐下来,倒是贺思妍还跟在上官谨旁边,将手里的帕子递给上官谨。
这下不仅上官谨兄妹俩犯嘀咕了,连贺思妍的母亲都微微皱眉。贺家本就是青州大户,贺夫人罗氏也是名门出身,虽常年跟着夫君在任上,对两个女儿的教养却是丝毫不敢放松。原本罗氏多操心的是小女儿贺思婧,作为幺女,一家子对她都宽容些,加上小女儿调皮,虽不像个皮小子一般淘气,但远不像她姐姐一般文静聪慧。
因着贺思妍自小就沉稳聪慧,罗氏对她也放心,虽同女儿提过,跟上官家定了亲,可以同上官家兄妹亲厚些,但她绝对没说过要女儿讨好上官家儿郎。罗氏想到女儿素来沉稳,不该做这样没分寸的事,只是看去上官谨一表人才,心道莫非女儿已经对上官谨上了心?
罗氏倒不是不希望女儿爱重未来夫君,只是在男女当中,女子本就比男子要处于弱势,若藏在心里上好,若像女儿这般,当众对男子如此小意讨好,难免让人看轻了去。心里这样想着,到底顾忌这姑娘家脸皮薄,虽看得牙酸,还是想着等回府去,再提醒女儿注意些。
贺思妍一直缠着上官谨,姜玫也没有机会同她说话,索性暂且将这个放下,伸手去拿桌上的重阳糕。重阳糕做法很多,不同地方做的重阳糕多少也有些不同,上官家是京城人士,不过林家祖籍淮南,所以上官家的重阳糕做了两种风味,贺家做的却不是青州风味,因为贺侍郎在扬州做了好几年的官,重阳糕做的便是扬州风味。
罗氏虽对贺思妍缠着上官谨讨好不太赞同,但女儿终究要嫁到上官家去,罗氏也要替女儿考虑,见姜玫动手拿糕,便将自家做的重阳糕往姜玫面前推了推,道“你贺伯伯在扬州做了好几年的官,那边糕点颇有风味,府上厨娘也学着做了些,玫儿也尝尝看!”
姜玫刚拿起一块自家做的桂花糕,京城的重阳糕她年年都吃,所以拿的淮南风味的,见状递给贺思婧,道“这是我父亲家乡那边的风味,婧儿尝尝看!”一面顺势接过罗氏递过来的糕,道“谢谢贺伯母!”
罗氏也是做婆婆的人了,这个年纪的妇人,更怜爱温柔乖巧的女孩些,姜玫生得漂亮,笑起来又是温柔乖巧的模样,难得的一路上还颇照顾贺思婧,罗氏对姜玫和上官家就添了不少好感,见状笑笑道“玫儿不用管它,婧儿可不会亏待自己!”
正其乐融融间,突然听到贺侍郎一声冷哼,道“好,林大人果然铁面无私!”
谁都能听出贺侍郎话里的愤怒和嘲讽,本来是两亲家在一起说话,怎么好端端的惹起怒火来了?众人回头看去,贺侍郎愤怒的甩手而去,而林江,手里端了个茶杯,一脸的错愕。
“父亲?”贺侍郎的长子贺云林不知父亲与林大人因什么生了怒火,来之前,父亲不还说要与林大人和上官家好好相处吗?更何况今日重阳,这香山上人多,这样闹了开来,旁人要怎么猜测?
“站着做什么?我们贺家虽不比他上官家出身名门、天生贵气,也不受这闲气!”贺侍郎一副受了屈辱的样子,听儿子呼喊,顿时瞪圆了眼,朝妻子儿女们冷眼一瞪,见他们不动,顿时又添了一把火。
见父亲十分恼怒的模样,贺云林兄妹几个都不敢说话,罗氏一脸的不赞同,但见已经有人往这边看过来,生怕丈夫再说什么,将事情越闹越大,只得向林江道“想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先同他回去,改日再到府上赔礼。”
林江还不至于为这迁怒贺侍郎的妻子儿女,闻言点点头,道“嫂子言重了,怕是有什么误会,嫂子问问贺兄,也差人告知我们一声。”
罗氏羞得脸色发红,好好的出门游玩,自家丈夫一把年纪了,还弄得一群人下不来台。只是见丈夫冷眼看过来,罗氏不好再耽搁,领着儿女连忙跟了上去。
“父亲,这是怎么了?”刚才上官谨跟贺思妍站在一处,姜玫跟罗氏母女坐在一处,只林江与贺侍郎站在这边赏景说话,原本似乎在聊什么孤本的话,谁知突然间,贺侍郎就恼了。上官谨离得远些,没大听清父亲同未来岳父说什么,只不明白怎么就扯到铁面无私上面去了?
林江也正糊涂着呢,见儿子、女儿都过来追问,也没隐瞒,道“原本再说房山老人的孤本诗集,先前听说被贺兄买了去,也不知怎么的,贺兄突然说起,叫我替他兄弟某个缺做官。虽说我做着吏部的职位,虽说两家如今也是亲戚,可不说我不能做这以权谋私的事,就贺家那位兄弟正读着书呢,正经考功名做官不好吗?何苦走这种路子!”
按照大锦的官制,做官有三种途径,一种科举,一种门荫,再有举荐。科举不用说,大锦的官职主要靠科举来选官,尤其寒门子弟,这是改换门楣最好的方式;门荫主要针对勋贵和高官,一般按官职和爵位,能有一到两个门荫做官的名额,不过大锦选官以科举为主,门荫的大多只能做些闲散职位,所以像姜桁这样,虽是侯门世子,也会去考功名;而举荐则针对民间特别有才华,却又因为某些原因没能科考的人,当然,这种方式并不多见。
姜玫和上官谨都知道这些,因此听林江这么说,也觉得奇怪,贺侍郎其实有三个兄弟,但定居京城只有幼弟跟来,可见贺四爷在读书上至少是有些天分的。既然如此,好好读书,将来考个功名,再名正言顺的做官,不比在林江这里找路子做官来得强?怕是贺四爷本人都不会有这种想法吧!
林江想不透贺侍郎这么做的意图,总不能就为了与他翻个脸吧!原本好好的出来游玩,这般一闹,也没了兴致,摇摇头道“罢了,改日我再问问贺兄的意思吧!”
上官谨微微皱眉,父亲虽一向脾气好,但也不是没有原则的,像今日这般,贺家伯父突然提出这种要求,又莫名其妙发脾气的,若是寻常,父亲自不会再与人深交,如今这般妥协,还要修好,自然是因为他与贺思妍的婚约。当初定亲时,上官谨是远远看过的,自己点了头这门亲才定下,先前贺思妍对姜玫多有照顾,他也觉得娶妻如此也不错,如今却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林江何等敏锐的人,见上官谨低头不语,便知儿子在想什么,只摆摆手,道“我与贺兄也不是刚刚才认识,他的人品,我也是有数的,否则怎会与他定下儿女亲事?这次这事虽不太恰当,但也不能因此武断否定贺兄和贺家丫头的品行。”
上官谨先前就对贺思妍犯了嘀咕,可就像父亲说的,女孩子家的一点小性子,不能因此否定了人家,须知退亲不是轻飘飘的两个字,对他们,尤其是贺思妍,可能就毁了人家的一辈子。
闹了这样一出,林江父子三个也没了继续游玩的心思,索性收拾了东西直接下山。原本计划在山上呆到下午再下山,这样一来,父子三人回到城中也不过晌午时候。时间虽还早,但走山路费劲,姜玫也没有在城里闲逛的兴致,随父兄一道回府。
相比上官家,贺家更在意重阳那一日的事情,一来,虽没有当场将事情说开,但一眼看去,都是贺侍郎在无理取闹;二来,贺家毕竟是女方,若真闹到退亲,这事对上官谨的影响,远远比贺思妍要来的小。因此,不管贺侍郎是怎么想的,次日午后,贺夫人罗氏亲自带了长媳和长女上门致歉。
贺家是上门道歉的,也没提前送帖子,姜玫之前就接了安宁的邀约,用过午膳就出了门,刚好跟贺家婆媳俩错了开。上官家没有主母,林江还在衙署,上官谨也正好当值,整个上官家还真就没有一个主子,迎接贺家婆媳的管家十分尴尬,道立刻找姜玫回来,却叫罗氏拒绝了。
罗氏昨日回府之后,才从丈夫的常随口中问出了前因后果,顿时不明白丈夫想些什么。小叔子分明在用功苦读,丈夫为何突然跟林大人讨个官职?即便有他的用意在,这事好好商量便是,怎的一言不合就朝人家发火?想到林大人昨日目瞪口呆的模样,罗氏顿时都有些不知该如何解释。
正因为原因都出在丈夫身上,罗氏一面疑惑丈夫为何这般作为,一面操心的女儿的亲事,心道这事宜早不宜迟,刚过了一日就上门道歉,哪里想到她想快些定下这事来,倒刚好就扑了个空。若说上官家有意避着她们的话,罗氏倒没有多想,毕竟她们突然前来,原本就想过林江父子都在当差,想着先见见姜玫也好,只没想到姜玫今日正好出门。
“母亲,如今该怎么办?”贺云林的妻子吴氏顿时有些犯难,是她们没提前下帖子,总不好真在这里等着,可总不能白跑一趟吧。
“母亲,他们是不是故意的?林叔和上官公子当值也就罢了,怎么刚巧他家姑娘也出了门?”贺思妍并不相信姜玫早就有约出的门,只觉得姜玫在家中,就是故意不想见她们。
罗氏也有些烦躁,但听了女儿的话,更烦躁了些,那种违和感又升了起来,她的长女,一向是有礼又和气的,从不会这样揣测别人。心里叹了口气,罗氏先回答儿媳的话,道“我们今日来,就是表一个态度,我们来过了,也留了礼物和书信,上官家便也知道我们家的意思,这便不算白来了。”停了停,又向女儿道,“是我们不曾先递帖子来,难道人家还能什么事不做,专门等着我们?妍儿,我是怎么对你说的,没有定准的事,不该胡乱猜测!”
吴氏自然一一应下来,贺思妍有些不服气,但见母亲严肃的脸,只得不甘不愿的应了下来。
重阳节前,安宁就给姜玫下了帖子,约她重阳一起赏花吃螃蟹,因着同父亲说好了一道登高,姜玫就婉拒了。安宁倒不在意这点小事,后头又下了帖子,邀姜玫节后一道喝茶,这回姜玫没有拒绝,这才有了今日之行。
姜玫到的早些,按着两人的喜好,要了茶和点心,东西刚端上来,安宁便也到了。
安宁招赘女婿,所以婚后依然住在将军府,姜玫去过两回,知道两人感情还挺好,所以见到安宁脸上有些愁容还有些惊讶,道“安宁,你这是怎么了?姐夫欺负你了?”
“呸!不许咒我!”安宁冲着姜玫翻了个白眼。
“那你这是怎么了?瞧你,眼下都有青影了!”姜玫印象里,安宁的性格跟姜翡更像些,都是喜怒写在脸上的性格,人又乐观,寻常事情不往心里去,既已经愁容满面,可见不是什么小事。
“唉——”安宁叹了口气,手托着下巴,连点心都吃不下了,道“玫儿,你说,女子为什么要生孩子?不生不行吗?”
姜玫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即便快及笄了,被嬷嬷提点了不少,也实在还没想过生孩子的事,闻言眨眨眼,道“姐夫急着要传宗接代?”
“……”安宁看了瞪大眼睛的姜玫一眼,突然觉得自己问错人了,偏她没几个朋友,姜翡在宫中,除了姜玫,还真没人可问,犹豫了片刻,也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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