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雾气从万山中泛滥而来,爬上城墙,越上树丛,绕在屋脊,漫在湖水间,藏在草丛中,一会儿像奔涌的海潮,一会儿像翻飞的白鸥,一会儿像浮动的烟岚,令整个梁京城都陷入白茫茫的一片。只要站在这雾气之中,便能感受扑面的白雾交织着潮汽,沾在脸上湿漉漉的、滑腻腻的,仿若在下着一场无声的细雨。
燕塘湖被雾气罩上了一层乳白色的轻霭,朦朦胧胧,宛如织上了一层薄纱,像一副静止的山水画,依稀可见得湖面上布满了碧翠欲滴的荷叶,像是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翡翠伞似的,有的轻浮于湖面,有的亭立在碧波之上,如片片模糊的翠玉。微风徐徐,碧波不惊,由远望去,燕塘湖犹如一片人间仙境,美不胜收。
雾气卷上了岸边,朝着聚贤山庄蔓延,两座铜狮像威风凛凛的蹲坐地面,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四盏昼夜通明的大红灯笼悬挂门前,犹如萤火光芒忽明忽暗。此时,聚贤山庄朱门大开,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不乏大腹便便的富商,风尘仆仆的侠客,纨绔嚣张的朝廷公子,以及各形各样的隐世门派弟子……
今日是新罗太子李靖安在聚贤山庄出售玉蟾株的日子,未到卯时,聚贤山庄已是人山人海,填满了整个庄前。绮霜绮露带着一群丫鬟负责接待这些远道而来的宾客,她们丝毫不敢怠慢,因为这些客人之中,身份尊崇之人不在少数,哪一个站出来,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之人,还有一些特殊的人物,是新罗帝国也不敢招惹的存在。
前殿之中,又安排出了数百坐椅,按照次序安排就坐,二十余位丫鬟忙前忙后,给所有远来的客人准备了热茶。
不知不觉,卯时已过,久等太子李靖安不来,殿中许多江湖人士都坐不住了,向身旁的同伴窃窃私语,再后就是怒斥的声音喧哗四座,无不都对李靖安怠慢的态度感到很不满。
“请大家稍安勿躁,我家公子即刻就到。”
绮露焦急不安,心里也不禁感到奇怪,姐姐已经是第二次去通知公子了,这么重要的日子,按理来说公子是不会迟到的,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殿外,雾气随着白日的到来渐渐溶化,渐渐稀淡。燕塘湖心,幽幽地扫来一阵清风,雾纱被卷起一角,露出燕塘湖清晰的模样来。那碧落浑圆的莲叶,似层层绿浪,随着清风的摇曳浮动腰肢,莲叶上滚荡着晶莹的露珠,一朵朵鲜艳夺目的荷花,紧紧依偎在荷叶间,悄然绽放,在天地雾气被擦干净的那一刻,显得更加高贵,更加冷艳,更加圣洁,更加可爱。
天空即使阴沉沉的,但空气依然随着白雾的撤去,变得清爽了许多。
当杨靖宇从侧殿匆忙走来的时候,大殿中的几百位身份尊崇的宾客纷纷将目光移了过去。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听说过李靖安的大名,但未曾见过这久负美誉的翩翩公子。
今日的杨靖宇腰系玉带,手持一把精巧的桃木扇,有着高挑秀雅的身材,披上一袭上好丝绸的白衫,身上带着一股不同于兰麝的木头的淡淡香味,巧妙的烘托出一位艳丽贵公子的非凡身影。如瀑的长发散披与后脑,用金玉相间的贵簪微固,双耳各留一缕头发垂胸,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五官精致俊美,菱角分明绝伦,连同尖削的下巴,都有着完美的轮廓,仿若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风度翩翩之余,形态又如此温文如玉,气质卓越惊人。加上额前点上一朵七色莲花花钿,恰似天边晚云渐收,一片淡天琉璃。这与生俱来的高贵儒雅之美,教那些英俊潇洒,气质非凡的公子见了,也不禁自惭形秽。
这才是真正的无双公子,很多人眼中都流露出无比艳羡的目光,只因这等出尘般的姿容,已是凡人所不能比拟。
绮露美目一片涟漪,凑到绮霜耳旁悄悄道:“姐姐,公子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他额头那朵花是怎么回事?”
绮霜一脸神秘,甩给绮露一句无法领会的话:“天生的!”
奚凤天一袭彩凤红袍,毫不怜惜一身昂贵的首饰加在身,坐在众人之前,抬着白皙的五指,衬着下巴盯着杨靖宇看啊看,她恍惚觉得,杨靖宇好像更有气质了,一双美目流盼在那张俊俏的脸蛋上,好像不愿再收回了一般。这两日,她虽留在了这聚贤山庄,却没有见到杨靖宇。
这个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美男子,就像是在故意躲着她一样。但想起那夜发生的事,奚凤天那双不舍的目光还是坚定的收了回来,她虽然痴迷这个俊俏无双男人的姿色,却无法再勾起她心中的那一丝。是啊,空有一身好皮囊,但缺少了一个男人最重要的东西,她的兴趣自然被浇灭了。
“很抱歉,让诸位久等了!”
杨靖宇先是向殿中人躬身施礼,方才正襟危坐宝座之上,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的锦盒打开,随着他手中一道真气浮现,那锦盒中,一片碧莹莹的叶子飞到了空气中,宛如活了一般,散发出碧绿的光泽和祥和的气息,令人心中一片难得的宁静。
殿中顿时一阵惊叹声响起,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向了浮在空中的那片玉蟾株叶子,馋涎欲垂。
“这就是玉蟾株啊?果然是了不得的灵物,单凭这股气息,就让老夫感到无穷的生机,要是吃下它,老夫兴许能多活几十年。”一个垂暮老道激动的说道。
“是玉蟾株没错了!”
老道身边的髯须黑脸汉子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道:“只是不知这玉蟾株为何只剩下一片叶子,要是整一株玉蟾株,效果肯定更佳。”
有个宗门的弟子抬头望了杨靖宇一眼,目中隐有崇拜之色,高声道:“一株保存完整的玉蟾株,绝对是无价之宝,放在谁的身上也不会舍得将它卖了。太子宽大为怀,愿意出售这一片叶子,已难得可贵,诸位就知足吧。”
“是啊,能见上这等奇物一眼,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一时之间,座下群雄对着杨靖宇和这片玉蟾株叶子指指点点,大肆议论,声音嘈杂噪耳,连成一片。
“聒噪,都给老子闭嘴。李靖安,赶紧出价,老子等不及了。”
一道洪亮的声音中夹杂着不耐烦从前方传来,座下众人心中皆是一怔,齐齐望去,都惊讶是何人如此嚣张跋扈,竟敢在此出言不逊,惹是生非。
殿前右侧上,坐着一位塌鼻梁,小眼睛,身材不高,但壮硕如同熊一般的男子。
他坐在藤椅上,露出胳膊上健壮的肌肉,翘着二郎腿,眉间厉着一股狠辣,看起来凶神恶煞,让人不敢接近。
原来是飘渺阁宗下弟子燕朝歌,传闻此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阴险狠毒,杀人如麻,被人冠与“狂人”的称号。许多人本想发怒,见是此人,都乖乖闭上了嘴巴。
只是,昨日在大街上曾发生了戏剧性的一幕,这燕朝歌几招就败在了太子李靖安的手中,颜面尽失,沦为人们的笑柄,今日,怎好意思又来这聚贤山庄闹事?
此时,燕朝歌正悠闲的品着茶,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了宝座上端坐的杨靖宇,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看起来一副无所顾忌的模样。
大殿中早已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杨靖宇风轻云淡的扫了一眼燕朝歌,好像没有将昨日的事放在心上似的,开口道:“玉蟾株,乃是天地精华所生的绝世灵物。十大奇物中,这玉蟾株也是靠前的存在,即便是这一片叶子,也是珍贵无比,诸位都心知肚明,在下就不再累赘介绍。原本,在下想以十万金币作为这片玉蟾株叶子的起拍价,但由于在下耽搁了诸位太多时间,为表歉意,此物的起拍价就以五万金币为准。”
此话一出,座下群雄眼中都是一片欣喜之色,即使是那些之前因为久等而对他心生不满的人,此刻对杨靖宇的做法都感到十分的钦佩。
这等气度,绝对当得起“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名号!
“不过!”杨靖宇深邃的眸子如寒星迸发,在殿中众人间扫视了一圈,严肃的道:“各位朋友既然来到了我聚贤山庄参与玉蟾株的竞拍,也要遵守我聚贤山庄的规矩,不论是谁买下了片玉蟾株,任何人都不得刁难。”
奚凤天盯着浮在空气中的那片玉蟾株叶子,眼里流露出渴望的光芒,嘴角上扬,妩媚无方,娇笑道:“此等灵物就是瞧上一眼,已是奴家莫大的荣幸。奴家自然遵守聚贤山庄的规矩。诸位,我们就各凭实力竞争下它。”
“好!”
殿中众人异口同声答应,只有燕朝歌从鼻孔中发出一道不屑的冷哼声,侧着目光,冲奚凤天叫嚷道:“我倒是谁,原来是大周的凤天女皇,怎么,你不在宫中让你的小情人陪着,不辞劳苦来到新罗帝国,也想得到这片玉蟾株叶子?”
奚凤天美目中扫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寒光,轻轻拱手道:“冕下,玉蟾株对奴家大有用处,奴家也想得到,还请冕下不要为难奴家。”
大周王朝,在整个九洲大陆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王朝势力,但凭她奚凤天一个女人的能力,自然是无法鼎立九洲的,没有办法,这个唯一以女权至上的王朝,只能依附在飘渺阁的脚下生存发展。
燕朝歌眯着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由下到上打量着奚凤天那令人窒息的妖娆身姿,最后停留在波澜壮阔的胸前,眼中猥亵的光芒一闪而逝,阴险的笑道:“玉蟾株我势在必得,你若想得到它,就拿出足够的条件来跟我交换!”
“冕下,你是不是欺人太甚些……”奚凤天脸色有些难看,她自然明白燕朝歌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即便她如何放荡,但对燕朝歌这类穷凶极恶的丑陋男子,只想避而远之。
燕朝歌皮笑肉不笑,难掩眸中的鄙夷之色,戏谑道:“你这个荡妇,老子又不是不知道你什么德行,在老子面前装什么装。”
闻见此语,杨靖宇也不由眉头一皱,指出殿门的方向,声音变得冷硬了起来:“燕兄,既然来了我聚贤山庄,还请你遵守我聚贤山庄的规矩,不然,请你出去!”
“哼!李靖安,废话少说,快出价!”
燕朝歌一想起昨日杨靖宇让他颜面扫地的的事,仍是耿耿于怀,一肚子火气。今日,他一定要让杨靖宇吃上一个哑巴亏,以报昨日之仇。
奚凤天被燕朝歌一席话弄得无地自容,双眼发红,她乃堂堂大周王朝的开国女皇,竟被燕朝歌当着数百座下群雄的面如此羞辱,此仇此恨已不共戴天。她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即便受缚于飘渺阁,燕朝歌的性命,总有一天,她必取之。
她将玉手交叉起来,靠着椅子缓缓阖上了眼睛,心里不知在打算些什么。
杨靖宇抬头将浮在空气中的玉蟾株抓回,放入锦盒中,正色道:“既然如此,那诸位就开始竞价吧。”
“五万金币!”
燕朝歌声若惊雷,穿云裂石,不等别人开口,转身瞧了一眼座下群雄,带着恫吓的意味道:“玉蟾株是我飘渺阁必取之物,我想,在座的各位,没有人愿意出更多金币买下这片玉蟾株吧?”
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用杨靖宇降低一半的起拍价买下这片玉蟾株的叶子,警告所有人都不能跟他争夺,不然后果自负。
少顷,群雄之中像炸开了锅,一股浓郁的火药味儿从人群中升起,有人义愤填膺,有人满脸不服,有人怒不可遏,却都不敢站起来反对燕朝歌。毕竟,身为五大宗之一的飘渺阁,他们真的惹不起。
“燕朝歌,你怎么可以这样做,让天下人如何服你!”
绮露愤怒的指着燕朝歌斥责道。
“你个小丫头片,还轮不到你来指责老子。”燕朝歌嚣张跋扈,冷笑道:“李靖安,我可没有违背你聚贤山庄的规矩,是在座的各位都不愿意出价竞争。把玉蟾株给我,五万金币先欠着,以后再给你。”
话虽是这么说,但这五万金币,他是不可能给杨靖宇的。
在他的想法中,这片玉蟾株本来就是他囊中之物,只不过是被杨靖宇捷足先登了,他这样做,也不过是将属于他的东西取回来。
“公子,此人惯用伎俩,卑鄙无耻,你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他!”绮露神色发寒,低声对杨靖宇说道。
杨靖宇坐在宝座上,乌黑的眸子里一片深邃,看不出任何表情,半晌,才缓缓道:“若是各位朋友都不愿出价竞拍,按照流程,此物应当归燕兄所有!”
“哈哈,李靖安说的没错,玉蟾株只能归我所有。”
燕朝歌张狂的大笑着,胸臆舒坦,让座下群雄皆感愤懑不平。他们千里迢迢而来,自然是不甘心燕朝歌只用五万金币就买下这片玉蟾株叶子,但又不敢开口竞拍,生怕惹火烧身,小命不保。一时之间,他们坐在交椅上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旁的绮霜惑然不解,低头问道:“妹妹说得对,公子,燕朝歌很可能是有意报复你,你若就这样将玉蟾株交给他,岂不是正中了其怀!”
杨靖宇不置可否,打开折扇,似胸有成竹般,微微笑道:“算算时间,他们也应该到了。”
“谁?”
杨靖宇的声音并不小,传到燕朝歌的耳朵里,他这才意识到杨靖宇并不想将玉蟾株交给他,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杨靖宇轻轻起身,走下台阶,与燕朝歌对视,丝毫不惧的道:“燕兄想空手套白狼,可是打错了算盘,玉蟾株乃是绝世灵物,觊觎它的大有人在,岂是你想得到就能得到的?”
燕朝歌不以为然,嗤笑道:“怎么,李靖安,难道你想出尔反尔不成?”
“燕兄,你不要理解错了,在下说的是‘应当’,并非‘只能’。在座的各位朋友虽不敢与你争夺这玉蟾株,但不代表这片玉蟾株真的就归你所有。九洲大陆,也非你缥缈阁一派独大,想要得到此物,还得问问他答不答应!”
杨靖宇神色间浮现一道欣喜之色,抬头望向殿外,没错,他已经感受到了李忘尘由远及近而来的气息。
同一时间,一道杀气腾腾的暴怒声音从殿外传来:“杨靖宇,还我玉蟾株。”
碧绿的光芒在人群中闪过,一抹摄人心魄的寒光直逼杨靖宇而来,犹如电光火石,快得惊人。
“李兄,好久不见!”杨靖宇朗声大笑,抬起桃木扇将这一道剑气尽数抵消,看得出来,他是由心感到开心。
一切不出他所料,李忘尘果然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殿中群雄为之震惊,皆起身朝外看去,只见三道人影从半空落下,一身风尘仆仆之气,却都无法遮挡中间那位俊美少年满身的杀气和无法遏止的怒火。
“我是该叫你杨靖宇,还是李靖安呢?”
李忘尘穿过人群,站在杨靖宇三米之外,嘴角微翘,勾起一个好看的幅度。声音冷如冰锥,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
“李兄,在下姓谁名谁都不重要,只要你还活着,我就很开心了!”杨靖宇优雅的俊容上漾起迷人的笑容,笑里带着清新的温柔气息,不染世俗,白衫无风轻轻浮起跌落,整个人,宛如一个画中走来的翩翩公子。
“是吗?”
身着素衫的惨绿少年的脸如桃杏,长眉似柳,挽发于顶,左手执着一柄轻巧的宝剑,腰间悬着一个酒葫芦儿。侧脸的轮廓仿若用刻刀精雕细刻出来的,轮廓分明,线条饱满,精致又显粗犷,棱角分明却又不失柔美之色,额上生一日状胎记,自成天然。姿态俊美,一身孤瘦仍余雪霜姿,那偏古铜色的肌肤之上,似有脱俗的光泽润润流动。他浅浅一笑,那笑容颇有点风流少年的佻达与孤傲。下巴微微抬起,杏子形状的眼睛中间,星河灿烂般的璀璨,看到的人不禁为之仰头轻叹。这是一个多么俊美的少年,比起这天下第一的美男子也不遑多让。
群雄之中,有几个面阔尺余,须髯满颊,目光如炬的汉子神色中一片不可名状的错愕之色,仇七赫然也在其列。三日前,他们都曾见到过这个少年,但不知其到底是何身份。如今想来,这少年应该是在扮猪吃虎,敢跟新罗太子作对,其身份一定不简单。
“李兄,李忘尘?”
奚凤天听到杨靖宇口中的称呼声,好奇的睁开眼睛,至于之前被燕朝歌羞辱的事,则被她压在了心底。她跟着众人的目光转过了身子,乍一见到这俊俏的少年,美丽的眼睛里涟漪荡漾,瞪大了眼珠子,目不转睛的瞧着那一张“眉带一抹三分笑,嘴角扬起七分惰”的俊俏脸蛋,固然是勾起了她极大的兴趣。
李忘尘长身玉立,衣袂飘飘,璀璨的目光中夹杂着一抹深沉冷峻之色,将眉间的那一丝青稚尽数遮挡,看起来恣意潇洒,英明神武。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豪侠般的气概,以及那张相较杨靖宇粗犷几分的面部轮廓,令奚凤玉为之动容不已,呼吸也不禁加重了起来。
这个少年,竟比杨靖宇还要令她沉迷。
“原来是你这个臭小子。”
燕朝歌见到李忘尘,不由得哈哈大笑,他自然是认识这个执剑的少年,当初玉蟾株出世时,正是这个少年将他必得的玉蟾株夺了去,更是在剑一的帮助下让他侥幸逃走。
燕朝歌的目光从李忘尘身上转移,瞥到了剑一黑纱遮挡的面前,这才明白了杨靖宇刚才所说的话,神色凝重的道:“剑一,难道你也是为了玉蟾株而来?”
区区一个李忘尘自然对他产生不了什么威胁,不过有剑一在,燕朝歌也不得不忌惮起来。
“是你!”
不等剑一开口,站在一旁的洛羽不由得瞪大了灵动的瞳仁,仔细地打量着杨靖宇,脸上表情有些惊讶,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李忘尘口中的杨靖宇,竟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杨靖宇自然是见到了洛羽,立即拱手行礼,轻笑道:“李靖安拜见洛仙子,月华宫一别,今日终于见到了仙子的真实面目,仙子果然美貌惊人,天下无双。”
人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李忘尘身上,经杨靖宇这一道油然而生的赞美声,全都将目光移了过来。
这一瞧,人们的眼中已是以前难以掩藏的艳羡,是谁家的姑娘如此明艳动人,肤若凝脂,颜如渥丹,俊俏中衬着可爱。她甚至没有画一点妆,云霞甘愿做了她的面颊、桃花甘愿做了她的娇唇、星辰甘愿做了她的眼睛、柳刀甘愿做了她的峨眉,蝉鬟翠减,螓首蓬飞,其上还缀着一个天然的月牙花钿,徒然增添了一道神韵,贝齿亮如夜明珠,昼夜可发出莹莹的光华。
她只是稍稍扫了众人一眼,众人却觉心跳猛然加速,仿若勾魂夺魄似的,眼睛再也离不开了。
“小贼,谁跟你嬉皮笑脸的,赶紧把玉蟾株交出来!本姑娘饶你不死!”
洛羽俨如天鹅般纯洁的眼眸,偶一流盼,竟如此甜美。声音更似天籁之音,带着无穷的魔力,无不令人魂牵梦绕。
只是这话语中的意思,却怎地跟她这副天仙一般的姿容如此不搭,尽显蛮横无理,专横跋扈之态。
堂堂天下第一美男子,居然在她的口中变成了一个小贼。
但想起此人身份尊贵,乃是月华宫的仙子,自然也有她挑衅的资本。
杨靖宇哪能被人这般无礼过,登时脸色通红,尴尬得无地自容。
他也没有想到,洛羽与他交谈的第一句话,居然如同仇人见面一般,火药味儿十足。
绮露见状,横剑上前,厉声道:“我家公子行得正坐得端,洛仙子,你身为月华宫之人,也应该是明理之人,何出此言,羞辱我家公子。”
“霜儿,洛仙子也没有说错,当初,如若不是我从李兄手里夺下这玉蟾株,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杨靖宇脸色恢复正常,微微倾下身子,对着洛羽又是一拜,柔声道:“洛仙子,有些事,在下一时也解释不清楚,既然你来到了新罗帝国,这片玉蟾株,按照风宫主的命令,在下理应交给你妥善处理。不过,在这之前,我还要跟李兄了结我们之间的仇恨,还请洛仙子不要阻拦。”
“嗯?我师尊的命令?”洛羽听得云里雾里,满腹狐疑的道:“这跟我师尊有什么关系?”
“丫头,此事稍后在说吧!”李忘尘在二人的交谈中已经了然,杨靖宇当初为夺玉蟾株而杀他,跟月华宫宫主风如烟脱不了干系,他盯着杨靖宇,眼中掩饰不住奚落之色,讥笑道:“想不到堂堂天子第一美男子,竟做了月华宫的走狗,真是可笑。”
“李兄,你可知,我们……乃是世仇!”杨靖宇眼中多少有些伤感,无奈道:“也罢,李兄,我就给你一个杀我的机会。”
“我说你两个家伙嘀咕半天到底烦不烦呐,赶紧把玉蟾株给我。”被冷落在一旁的燕朝歌心生不快的喝道。
剑一自是知道李忘尘此来的决心,出于好心,提醒道:“燕朝歌,玉蟾株没有你的份,赶紧走吧。”
燕朝歌不屑道:“玉蟾株已经被我买下,就算你和月华宫的人合作,也休想独吞我玉蟾株!”
但他的语气显然已经变低了很多,有剑一和这位身份神秘的月华宫弟子在,他根本不敢硬来,从衣袖中掏出一个沉重的荷包,对杨靖宇道:“李靖安,这是我所有的家当,价值不低于十万金币,我遵守你们聚贤山庄的规矩,你也不能丢了你的信誉。”
说罢,他将荷包扔了出去,半空,洛羽轻衣翩然,迎空一抓,直接将荷包抓在手中,打开一看,顿时双眼发亮,一副财迷心窍的样子,眉眼弯弯的对李忘尘说道:“臭小子,你看,好多金银珠宝,足够我们享受了!”
“你……还我荷包”燕朝歌对着这个神秘的月华宫弟子,也不好发作,强忍心中怒火道。
“你自己丢出来的,证明你已经不需要了,不能怪我。”
洛羽笑呵呵的,这顺手牵羊的感觉还真不错。
杨靖宇瞧见这一幕,嘴角含笑,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他可真想给这个肆无忌惮的小姑娘拍手称快。表面上,却佯装出一副无奈的模样,对燕朝歌摊手道:“燕兄,看来玉蟾株在下还不能交给你。”
“哼,你们存心欺我!”燕朝歌怒不可遏,双拳紧紧握住,骨骼摩擦得“咯咯”作响,见他满脸通红,青筋暴起,似到了无法忍耐的边缘。
“燕朝歌,当初在雪山之时,玉蟾株本是我所得,你却恃强凌弱,以多欺少,若不是我有符箓保手,恐怕早已葬你手。今日,我便借此机会,报当日你欺我之仇。”
李忘尘目光扫到燕朝歌的身上,目光渐渐变冷,上一世快意恩仇,今生,他依旧如此。
燕朝歌正好想找一个出气筒发泄,听见李忘尘这话,不怒反笑,神色间坠满了阴险狠毒,冲着座中群雄理直气壮的道:“各位,是这个小子大言不惭,事先挑衅飘渺阁,我飘渺阁的尊严岂容一个小小鼠辈践踏,还请各位闪开一些,不要参与进来,不然,就是跟我飘渺阁为敌。”
“李兄!”杨靖宇心里有些发急,担忧道:“你不是他的对手!”
“一个跳梁小丑而已,不要小看了人。”李忘尘冷冷的瞥了杨靖宇一眼,没有给他好脸色看。
“你敢骂我,去死吧!”
燕朝歌脸色铁青,壮硕的身子血脉喷张,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里满是愤怒的光焰,宛如薪火剧烈燃烧,浑身带着狠戾残暴的肃杀之气,两手成爪,身形展开,壮硕的身子化成一道闪电,直拧李忘尘的脖子。
眼见二人势如水火,座下群雄向后退去丈许,饶有兴趣的看起了这场戏。当然,他们中更多的人,则是想看看这个身份神秘的素衣少年实力到底如何。
李忘尘按剑在手,收敛笑容,躬步亮开架式,两只眼睛像流星般一闪,眼波随着燕朝歌的攻势移动,缩成了一个圆点。他当然不会小看了燕朝歌,身为飘渺阁年轻一代的高手,燕朝歌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就在燕朝歌迅猛犀利的攻势来到身前之际,李忘尘脚尖猛点地,一个巧妙的侧身轻松避开,并及时做出了应对之策。只见他手腕一翻,寒霜剑巧妙地从燕朝歌攻来的手掌间直接挑出,出手如飞回如箭,剑身寒光凌厉,带着一股冰冷的杀气,刺向燕朝歌的心脏。
燕朝歌嘴角勾起一个丑陋的笑容,这个破绽是他故意露出来的,并非是想引李忘尘上当,而是完全来自于他内心的自负和不屑,在李忘尘的眼里,燕朝歌成爪的手猛然一收,将宛如钢铁一般的中指弹在寒霜剑刃上,只听着“啵”的一声脆响,巨大的力量沿着剑身传来,将李忘尘整个人的攻势阻挡了下来,也因此让他陷入了后继无力之中,步履蹒跚的后蹿倒而去。
“咦,竟然没有碎,原来是一柄灵宝剑!”
燕朝歌目光灼热,盯着李忘尘手中的寒霜剑,嘴角的笑容弓弯了眉毛。凭他刚才的一指之力,完全可以震碎一柄好剑,但寒霜剑只是传来一声脆响,没有丝毫损坏的迹象,由此可见,这必然是一柄上好的灵宝剑。
“这柄灵宝剑,我要了!”
燕朝歌高屋建瓴,不等后蹿的李忘尘站稳身子,燕朝歌调动丹田之气,在手上快速结印,一股海水般腥咸的气息从他的身上发出,蔓延在空气中。与此同时,一道白色的星芒自他的手中浮现,亮得刺人眼球。随即,他凭空屈指一弹,那手中的星芒似活了一般,拖着长长的光尾,在空气中响起刺耳的摩擦声,锐不可当的击向李忘尘的额头。
此刻,李忘尘将寒霜剑抵在地上,才稳住险些摔倒的身子,他紧握寒霜剑的左手臂一阵剧烈的疼痛,脸色一阵发白,显然是震到了他的五脏六腑。
洛羽和剑一站在一旁观看,没有想要出手的意思,李忘尘在武道之境就能感悟到无上大道,自然也不会被燕朝歌轻松击败。
死亡的威胁欺身而进,李忘尘心脏狂跳,脸色凝重,大吸一口气,将寒霜剑横胸成斩,劈出一道冰冷的剑气。艰难的抵挡下燕朝歌的这一指后,他右腿微躬下,借力腾身而起,在空气中接连变换剑招,剑式七绝再次被他耍了出来,对于当日在聚贤山庄白念飞所使用的剑式七绝,威力虽差了不少,不过也足让人惊艳,李忘尘在其中融入了风雨剑法,暗含大道之力,招法变化无常,进退迅疾,身法犹如鬼魅,诡异莫测。那寒霜剑越舞越快,就像一条银龙绕着他上下翻飞,左右盘绕,动若飞龙,疾若闪电。
燕朝歌道行精深,体壮如牛,有着健挺的肌肉和筋骨,力大无穷,随便打出一拳,都够李忘尘喝上一壶了。所以李忘尘没有选择与燕朝歌硬碰硬,而是借助这巧妙的招式和灵敏的步伐与之周旋,从容应对,显得游刃有余。
二人对上数招之后,燕朝歌身体的笨拙和反应的迟钝形成的弱点,在李忘尘眼前暴露无遗。
李忘尘见状,加快手中寒霜剑攻势,剑起落残影,大开大合,张弛有度,收放自如,带着他的身子跃前纵后,快不及眼,逼得燕朝歌一阵手忙脚乱,只能被动式的进行防御,空有一身本领无法使出来,让他几乎快到了抓狂的地步。
此时的燕朝歌心中憋屈不已,每次打出的招式都被这个使剑的少年轻松避开。他不仅拿捏不住这个少年,反而在这个少年的猛烈攻击下,陷入了被动的局面,身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就连胸前,也挨了好几脚。
“李兄进步神速,看来是我过虑了。”杨靖宇转回宝座上坐下,一脸平和的欣赏着李忘尘惊艳绝妙的剑法。他隐隐在李忘尘的剑招中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大道之力,借助着剑式七绝的剑法,以及融合那诡异的精妙剑法发出,连道力雄厚很多的燕朝歌一时也无法破开,方才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殿中,俩人一上一下,各种招式道法如烟花炸开,灿烂夺目。不消一刻,二人已对了上百招不止,铺满白玉石的地面大半被战斗波及,致使被震碎,尘屑飞扬。
李忘尘身在空中,不断变换招式压制燕朝歌,导致灵力消耗过大,手中的寒霜剑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燕朝歌早已到了无法忍耐的地步,双目犹如熊熊烈火燃烧,怒不可遏,见李忘尘已有乏力,猛然攥紧了拳头砸向空中,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声:“小子,我要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众目睽睽之下,李忘尘嘴角突然噙起一道怪异的笑容。他要的,正是激怒燕朝歌,让他彻底变得疯狂起来。
就在那一拳即将砸在李忘尘身上的瞬间,李忘尘身子默无声息的消失了,再次出现之时,寒霜剑已经在燕朝歌的胸口上划出了一道骇人的伤口,皮肉翻飞,鲜血淋漓。
这是李忘尘倾尽全力的一击,他毫无保留的将自身所有道力注入寒霜剑,只是很可惜,他道行稍浅,没能将燕朝歌一击必杀。
燕朝歌一身强大的道行也不是盖的,强忍身体的剧痛,一拳将还未及时抽出寒霜剑的李忘尘揍飞了出去,撞上了殿中金漆大柱,方才滑落在地上,口喷鲜血,脸色煞白,已然身受重伤。
“咳咳……“燕朝歌嘴中咳血,捂住自己的鲜血直流的胸口,望着倒地不起的李忘尘,忌惮的道:“你那是什么身法,如此诡异!”
他绝对不算是大意,但也没有想到处于乏力之时的李忘尘会突然消失,毫无防备之下,差点让他命丧于此。
燕朝歌一阵后怕不已,要不是看见李忘尘已经快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他大概真的会逃走。
杨靖宇惊得站起来了身子,他显然也没看懂李忘尘是怎么消失在原地的,但突破了羽化之境,他还是在李忘尘消失又出现的那一刹那,感受了一丝无比沧桑的大道之气。
“这是大道的力量?李兄并没有突破羽化之境,他是怎么做到的?”杨靖宇眉头微蹙,低头思忖。
“我凭什么告诉你?”
金漆大柱下,李忘尘用寒霜剑支撑着身子缓缓站起来,步履踉踉跄跄,似乎连站起来也颇废了很大的力气,他一脸无畏的盯着燕朝歌,面色虽难看,但那嘴角的笑容却越发浓烈了。
“不说也罢。小子,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位了不得的天才少年,拥有这样精妙的剑术和诡异的身法,连我也差点栽在了你的手中。不过很可惜,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是不够看的。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拿命来吧。”
燕朝歌狰狞着面庞,双手张开往胸中一提,澎湃的道行化为真气,源源不断的被他祭了出来,刹那间,他的双手白如光织,交错着数道星芒,不断膨胀,一道压抑沉重的气息笼罩在众人心头,无不变色,都莫名的感到了恐惧,奋袖出臂,只觉心惊肉跳,两股战战,推搡着几欲先走。
仇七退得远远的,这个天资纵横的少年已经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底。即便,他心里很想帮这个少年一把。但对面之人,乃是飘渺阁的狂人燕朝歌,他一介江湖浪子,无依无靠,势微力弱,根本不敢与之抗衡。无奈之下,只能悻悻垂头,不忍再见这一幕。
空旷的大殿中,白色光芒犹如长虹贯日,被燕朝歌屈指接连弹出,化作无数光柱从四面八方击向李忘尘。他要亲手将李忘尘斩杀,让其尸骨无存,方可解他心头大恨。
眼见李忘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似是要硬抗燕朝歌全力使出的青云指,杨靖宇面露焦急之色,惊呼道:“李兄,青云指乃天地间至刚至强之术,威力惊人,你既然身受重伤,就不要与它硬碰了,暂避锋芒吧,这大殿毁了也没关系!”
但李忘尘依然无动于衷,一副勇者无畏的样子,满不在乎的站直了身子,缓缓拖起寒霜剑,双手掌剑柄,在身前划出数道剑气,与迎空而来的青云指一一碰撞,溅起不小的光点乱飞。
但凭他手中的寒霜剑和已经重伤的身子,又岂能完全抵挡住全力使出飘渺阁绝学的燕朝歌,一不留神下,肩膀上中了燕朝歌一指,从身前贯穿身后,留下了一个骇人的血窟窿。
“臭小子,你傻愣着干什么,快用你的无上法术啊!”
洛羽见状,也是焦急不已,想要上前帮忙,却被剑一拦了下来。剑一递过一道信任的目光,轻轻道:“相信他!”
“哈哈,负隅顽抗,老子耗死你!”燕朝歌脸上浮现杀人嗜血扭曲的表情,心中快感已经到达了巅峰。见他手中青云指法不断弹出,根本不给李忘尘喘息的机会。
剧烈的震动声在大殿中接连不断响起,震得穹顶的琉璃瓦片开始松脱,金龙大柱摇摇欲坠,整个大殿似要坍塌了一般。
“到底是谁在负隅顽抗?”李忘尘沉重声音传来,他跪伏于地,双手执剑,不避空中应接不暇的光柱,就在漫天如同星辰坠落的光柱即将淹没他的前一刻,他的脑袋蓦然抬起,神色中竟看不到一丝慌乱,寒霜剑上,一道微弱的剑气被他蓄力斩出。
刹那间,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罩在了燕朝歌的心头,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身子不听使唤了,就像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一般,心里大惊之下,急忙调动全身之力冲破这个无形的枷锁,竭尽所能,不顾一切的将身子偏离原地。
说时迟那时快,空气中,一道微弱的剑气已然擦着他的半边身子斩过,快的肉眼根本无法瞧见,冲上了大殿上方,并穿透了厚重的墙体,扫向了更远的半空,方才消散开来。
不得不说燕朝歌是幸运的,但运气这种东西,很难在极短时间内重复着人的幸运。
随着一缕破碎的衣襟悠然落地,燕朝歌那壮硕的身子彻底失去了重心,向着地面栽倒而去。而就在燕朝歌脚下失力的空隙之际,一根不知从哪里出现的银针,悄无声息的划过空气,深深扎进了他的后背中。
“咚!”燕朝歌的身子猛然栽倒在地,一股酥麻的感觉顺着他的经脉向全身上下流动。他发出了野兽般咆哮的怒吼声,却也只能晃动着两颗怒火中烧的眼珠子,在狭小的眼眶里不停地转来转去,因为他的整个身子已经变得僵硬起来,根本无法移动分毫。
是的,他被人偷袭了。
而这偷袭之人,不仅把握住了绝妙的时机,还没有让殿中的任何一个人发现。
那银针附带剧毒,虽不致人死,却能麻木人的身体,故而燕朝歌倒地后,毒素蔓延全身,四肢僵硬,无一丝力可使出。
原本,殿中所有人都以为李忘尘是在孤注一掷,做死亡前的最后挣扎。因为他们并没有感受到李忘尘最后斩出的那道剑气有多惊人,故而对燕朝歌全力避开的一幕产生了狐疑,不明白燕朝歌为何要小题大做,让背后偷袭的人寻到了可乘之机。事实上,这“囚笼惩诛”绝学乃是压缩剑术威力所成,又含有空间之力,只有承受此剑气的人才能感受到那种致命的威胁感。
而在斩出这一剑后的李忘尘,面临密匝匝的光柱冲击,眼见就要身死当场,无力回天。大殿之中的宾客都不忍的闭上了眼睛,这个少年带给他们的震撼,也不仅仅是那一身绝妙的剑术和诡异的身法了。
还有敢于挑战,无畏生死的勇气。
这样的天才少年,却要葬身此地,怎不令人惋惜。
但他们唯一能做的,也只是无奈摇头,发出一道道叹息声了。
大殿中,数道光柱穿透白玉石的地板,将地面打出一个个深而阔的洞&nbp;&nbp;眼,烟尘四起,久久不散。
但李忘尘真的死了吗?
不,他并没有死。就在那些光柱击在他身上的前一刻,千钧一发之际,他极速的收回了寒霜剑,穷极全身力量,使出空间之力,蓦然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现时,他距离奚凤天站着的地方不过一尺余。只见他身形狼狈不堪,衣襟破破烂烂,除去肩上的血洞以外,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口,自然也是因为刚才速度慢了一刻,被那些光柱摩擦到了身体,不过问题不大,他还能够站直身子。
“看来还是太勉强了!”李忘尘摇了摇有些发昏的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
刚才,他之所以不避锋芒与燕朝歌正面对峙,无非是想蓄力用“囚笼惩诛”绝技将燕朝歌斩杀。
但他与燕朝歌道行差距极大,这道剑气不仅让燕朝歌避开了,还差点让自己陷入无比危险的情况下。若非领悟了空间之力,重伤的他想要挡下燕朝歌全力使出的青云指,恐怕很难,但不是没有希望。
他自然是看到了奚凤天那快得令人眼花缭乱的掷针动作。
当然,奚凤天同样也感受到李忘尘出现在她身旁。她转过了身子,瞧着灰头土脸的李忘尘,美目中一片不言而喻的震惊之色。
这小子,居然拥有如此诡异的身法,悄然无声的就出现在了自己身旁,可真是骇人听闻,让人捉摸不透。
此刻,燕朝歌应身倒地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李忘尘简单的瞟了一眼后,用眼神向这个一身奢华的妖娆贵妇示意,以表感谢。奚凤天领会其意,脸上笑盈盈的,抬手轻轻太嘴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便转过了脑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李忘尘咧嘴一笑,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向燕朝歌走去。
“到底是哪个鼠辈,敢偷袭老子,有本事给老子站出来!”燕朝歌气势汹汹的对众人叱骂,却无人搭理他。眼见李忘尘一步步逼近,他是又惊又怒,急忙调动丹田的真气,但他已重伤在身,想要逼出身体中的毒素,又岂是那么容易。
何况,李忘尘也不会给他任何机会。
作为缥缈阁云尘子的亲传弟子之一,燕朝歌一直轻世傲物,目中无人。此刻,他虽然有些胆怯,但依然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对近在咫尺的李忘尘讽道:“小子,你敢杀我吗?”
“如你所愿!”
李忘尘声音冰冷,面无表情,轻轻提起寒霜剑,就要刺下去。
“不要!”剑一和杨靖宇异口同声的上前阻挡道。
李忘尘微微皱眉,扭头望向剑一,不解的道:“怎么,你也想阻止我杀他?”
“不是这样的,李忘尘,燕朝歌乃是飘渺阁云尘子的亲传弟子,你教训他一下就是了。若是真杀了他,云尘子阁主一旦知道了此事,怪罪下来,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听我一言,放过他吧。”
杨靖宇也劝道:“李兄,剑一兄说的没错,你势单力薄,还是不要与飘渺阁为敌的好。”
“是啊,少侠,有话好说,我们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无需这样,只要你肯放过我,我向你保证,此事我既往不咎。”燕朝歌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赶紧服软,对李忘尘掐媚的说道。
“放过你?燕朝歌,你说得真是好笑。”
李忘尘敏锐的双瞳宛如猜测了燕朝歌内心的真实想法,清秀的俊容上漾起浓浓的嘲笑之色,反问道:“换做是你,你会放过我吗?”
燕朝歌见李忘尘不吃这一套,色厉而内荏的道:“小子,你要明白,我飘渺阁在九洲大陆的地位,你若敢杀我,飘渺阁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李忘尘缓缓摇头,当着殿里殿外数百人的面,慷慨陈词:“我走我的道,靠自己而活。何为吾道?即便有千仞大山阻挡面前,我也不会低头,不会退缩,不会臣服,我会一步一步的将它推倒在脚下,给自己铺下通天大道。管他什么天地神明,管他什么人间大道,管他什么世俗权贵,在我眼里都不过是蜉蝣一栗,终将会烟消云散。我要杀你,是由我的意志决定,而不是由别人来操控——所以,死吧。”
李忘尘目光一凝,手腕一翻,寒霜剑挑起燕朝歌的颈脖,血溅三尺。
燕朝歌致死也无法相信,这个世间,竟然还有人敢违飘渺阁的尊严,势要将他杀死。
自此,他眼中那一抹仅剩的希冀,化成了深深的恐惧,追悔莫及。
剑一和杨靖宇的步伐生生停滞了下来,他们本想阻止李忘尘斩杀燕朝歌的做法,却是迟了一步。二人都是一脸的凝重之色,敬佩李忘尘胆识过人,又替他感到担忧不已。
绮霜绮露二人一脸惊愕,茫然无措的张大了嘴巴。在他们的印象里,李忘尘不是这样的人啊,怎么说杀就杀,完全不顾及后果。
“臭小子,你说的对,这种人就该死!”整个大殿中,只有洛羽一人欢声雀跃,拍手叫好。
李忘尘没有开口说话,事实上他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将手中的沾染着血的寒霜剑入了鞘后,便结跌伽而坐,有洛羽和剑一守护在身边,他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运起真气慢慢恢复身体的伤势。
至于那一群想要购买玉蟾株的各路人士,在见到李忘尘亲手杀了燕朝歌之后,个个目瞪口呆,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这个惨绿少年带给他们的震撼实在是太多太大了,从今往后,这个少年的名号必定响彻大江南北。
不过,他杀的人乃是狂人燕朝歌——飘渺阁云尘子阁主的两大亲传弟子之一。此事若是被缥缈阁追究下来,在场的所有人恐怕都要受到牵连。
他们今日云聚在此,只是为了买下那一片玉蟾株的叶子而已,并非想要给自己招惹上什么麻烦。
有一些人神色黯然,悄悄溜走了;有一些人则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还有一些人犹豫不决,聚在一起商量了一刻,都站了出来,有意无意将大殿的去路堵住。
为了让自己摆脱缥缈阁的问责,他们必须硬着头皮站出来,给死去的燕朝歌讨一个公道。
与此同时,一道疾如飞燕的消瘦身影慌忙穿过人群,摇身落在了大殿之中,快步走到杨靖宇身边,对着他的耳畔轻轻道:“太子,果然不出你所料,有一支虎狼之师正往必经剑灵宗的道路上行进,估摸上万余人,里面有很有高手,小的不敢靠近,只是远远观瞧了一下,便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坏了!”杨靖宇脸色越发凝重,摆手道:“堂前燕,辛苦你了,你先下去休息。”
“是!”堂前燕赶了一夜的路,脸上略有疲倦之色,稍稍退了两步,眼睛不经意瞟到了死在地上的燕朝歌,被吓了一大跳,颤着声音道:“他……他怎么死在了这……做的好……此等滥杀无辜,睚眦必报的穷凶极恶之徒,早就该死了。”
堂前燕一扫之前脸上的疲态,难掩神色间自然流露的兴奋之色,睁大了眼睛瞧啊瞧,瞧到了坐在地上恢复伤势的李忘尘,顿时明白了一切。
殿外天空,乌云密布,风起云涌,一道长达万丈的闪电,将天际划破了一个口子,震耳欲聋的雷声久久回荡。须臾之间,只听得“哗啦”一声,大雨倾盆而下,浇得人睁不开双眼。
燕塘湖心似笼罩着一层灰暗的云雾,就像是罩上了一块薄纱,在淅淅沥沥的大雨中,越显神秘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