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下,鬼魅的黑影如同一阵狂风肆虐,杨靖宇忽觉寒芒在背,心跳扑通加速。
眼见,那恐爪就要撕裂他的头颅。
千钧一发之际,杨靖宇脚底带着身子旋转一百八十度,将桃木扇持往上一挡,险而险之的躲开了黑影的偷袭。随即,他收回手,双腿蹬地,仓促挥出一掌,击向上方。
鬼魅的黑影身轻如燕,灵巧翻身避过,冲着杨靖宇左右攻击,二人你来我往,转眼间就过了上百招。黑影的攻击招招致命,狠辣阴毒,向着杨靖宇胸口,腹部和脖子的地方发出猛攻,不想杨靖宇一身道行不俗,不断抬扇挑,刺,推,避,将之一一化解,脸不红心不跳的。黑影已觉废力,心急之下,发出一声类似野兽的咆哮声,那双寒光凛冽的爪子飞快结印,爆发出一道震人心悸的寒光扑向杨靖宇,迎面的罡风拂面,刮得脸蛋生疼,杨靖宇的头发被吹得高高扬起,一袭白衣响起快要撕裂的飒飒声。
他面沉如水,双手做防御抵挡身前,强大的气浪带着他的身子向后溜去。那鬼魅的身影仿若惊燕一般,隔空又抓出数道寒光,飞身而起,转眼就消失在街道上,速度非常快。
从开始到现在,杨靖宇什么道术也没有使出,全凭一身道行与它缠斗,它自知斗不过,折身便跑。
激烈的战斗打破了夜的宁静,数道光芒在杨靖宇身前炸响,腾起一阵白雾。地面,也是沙石土起,可见这番战斗,到底有多惊人了。
杨靖宇看似游刃有余,出手有劲,身子却在倒退的过程中喷出一口鲜血,激烈的战斗震到了还未恢复的内伤,让他五脏六腑一阵气血逆流。
停住身子,他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调息了一下伤势,抬头看向夜色中的街尾,那个方向,正对山上的姑苏寺,月色空明,站在寺庙红砖琉璃瓦上,隐约能看见寺里升起的袅袅青烟。
来人一番偷袭,见拿他不住,逃之夭夭了。可这个鬼魅的黑影,真是个借月杀人的恶魔吗?
杨靖宇微微思忖,来人身着浓郁的妖气,这番战斗下来,他却看不出这是什么妖,甚至有些超出常理,邪乎得很。
难道真是姑苏镇镇压的恶魔借月色杀人?
可为什么,来人却不是幻影?
此事,比杨靖宇猜想的要复杂一些。
看来,还得亲自去姑苏寺一探究竟。
趁着夜色,杨靖宇踏地跃起,向着空中往前方飞去。过了宣华街,阡陌纵横,泥泞遍地,露野长满青翠的狗尾巴草,叶鞘松弛,长有疣毛,叶舌微垂。风吹过,如同浪涛阵阵,你追我赶,铺向前方山峰下。
杨靖宇落地后,抬头颙望,那是一座高达几百米的山峰,在夜色下发出淡淡的金色光华,高大的松木长得茂盛苍翠,林叶婆娑,林中幽静。山腰盘旋曲折险峻的隧石栈道,与上山的曲折凿石梯道交互,在山顶之间耸起一座高大的红砖古庙,寺前铸古朴凉亭一座,砌石而上,亭中吊起一口青铜大钟。
此刻,那亭中,似有一个和尚,不断扬起钟杵敲击大钟。
杨靖宇抬起步子,便顺着石阶小径向山顶走去。道两旁长满奇花异草,在月华下开得鲜艳,林间铺了一层枯黄的松叶,厚厚的覆盖在地面,偶尔有嫩草从里长出,嫩嫩地点缀其间。虫声唧唧,此起彼伏,山腰间有一汪潺潺溪水涓涓流下,与清风摇曳下的松涛疏儿交应,乐趣横生。
行了约半个时辰,杨靖宇忽闻见寺里的钟声又急了,正奇怪之时,见天上那轮圆月仿佛大了几分,投出一束极为亮丽的月华,正射寺庙中心,一股股黑气犹如烟雾升起,弥漫整个寺庙。
不一刻,那寺里传出一阵“戛玉撞金,鸣丝吹竹,飘飘云端”的梵音。
杨靖宇脸色微变,提起步子,如同飞鸟一般沿着石阶掠上。
来到山顶,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姑苏寺,占地面积不算宽大,朱红墙,深红大门紧锁,旁掩一侧门,匾额上龙飞凤舞写下“姑苏寺”三个大字,围墙两旁修了环绕寺庙的流水塘,塘中栽种荷花。四月初,荷花未开,但可见绿叶托盘,有菡萏初露水面,含苞怒放。
大门下方两边,盘两座威严肃目的大佛,手捻佛诀,正襟危坐,形象惟妙惟俏,十分精巧。
庙下铺盖青石板路,平坦开阔,光滑整洁,右侧便是那砌石而上的高大亭子。
杨靖宇来到门前,抬头敬仰,于亭檐上看见“静善”二字。
捣钟的和尚年龄不大,粗布青衫,不断地卖力敲着大钟。
杨靖宇恭敬问道:“敢问法师,姑苏寺主持方丈可在,晚辈有事拜访!”
敲钟的小僧一愣,身子打了一个寒战,低头一看,原是一个衣冠整齐的小生,手下动作一滞,促声道:“施主,你不能站在月光下,快快去门前躲着……”
杨靖宇疑惑,但还是领了和尚的好意,踏上几步台阶,停在了大门前,方才回头问道:“敢问法师,你为何这般不停敲钟?”
小僧用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动作不停,托声道:“看施主面相,应该是外地人,不曾听闻这姑苏镇的怪事儿……小僧敲钟,一是为了震慑这寺庙下面镇压的恶魔心神,以免它冲破封印。二则是提醒山下众人,月圆之夜,不能出门……哎,施主你看我又多话,还不知道你找我们方丈何事?”
杨靖宇笑道:“在下初来姑苏寺,对这恶魔之事略有耳闻,但坊间的讹传众说纷纭,难令人信服。就在不久前,小生还与那厮斗了斗,发现了一些端倪,此番来姑苏寺,也好将我所见所闻都与方丈说说,共商讨诛杀恶魔的计策!”
那和尚听了杨靖宇的话,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目,颤声道:“你说你……和那恶魔的影子斗了斗,施主,你确定吗?”
杨靖宇点点头,道:“不错,它在镇里杀了一个人,往这个方向逃来……刚才,寺里好像出了点事儿?”
和尚满脸震撼之色,敬佩道:“这恶魔每逢月圆之夜,都会用邪气幻化影子,专门索人性命,而且没有人能够杀死它。施主真是年少有为,好本事!从来没有人能够从恶魔的影子下活着……你说影子杀人这事,刚才月华投下,方丈已经知晓恶魔又有动作了,正带着全寺僧人念经镇压恶魔的邪气,可能要晨曦过后,那恶魔才会安静下来。不过要诛杀此恶魔,我想没有人能够办得到,施主还是回去吧!”
杨靖宇听了,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只道:“事在人为!方丈既然在忙,那小生便在此等候!”
说罢,他结跌伽坐地,将扇子放在手心,继续运气疗伤。
敲钟的和尚很好奇的多望了杨靖宇几眼,独自笑了笑,小声喃喃道:“能够在恶魔的影子下逃脱,已是了不起的本事了……恶魔镇压在寺下一百多年了,要是能杀,早就杀了,哪还能留着它继续害人!”
他叹了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继续敲钟。
时值五更,天光破晓,云雾爬上了山岗,皎洁的月色被浓雾掩盖。池塘中,鲜艳的菡萏,红白参间,欲放欲收。荷叶上滚上一颗晶莹的露珠,在荷叶盘上转圈圈儿。
庙里的梵音戛然而止,小僧打了个哈欠,揉了揉酸痛的双手,停下了敲钟声,低头望望杨靖宇,发现他已经站起来身子,摇头道:“施主,你可真能等!”
杨靖宇微躬身,笑道:“法师一夜敲了一夜钟,为民向善,小生佩服……”
那小僧沿着楼梯走下,又打了一个哈欠,躬手回礼道:“施主客气,我佛慈悲为怀。众生之苦,乃是我佛应尽力之事,不足挂齿!”
杨靖宇恭敬点头,笑道:“还烦请法师为我通报一声!”
小僧双手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施主,你是个善人,但那恶魔法力通天,几代方丈也束手无策,只能将之镇压在寺下面……施主请回吧!”
杨靖宇闻言,咬牙道:“法师若不帮小生通报,小生只能硬闯了!”
那小僧脸色一僵,见杨靖宇如此执着,摇摇头,半晌,他独自叹气道:“罢了,施主于此呆了一夜,请跟我这边用膳,稍后小僧为您通报方丈!”
杨靖宇躬身行礼,神色轻松,收了桃木扇轻声道:“如此,那便多谢法师!”
小僧回了礼,引杨靖宇从侧门走进。
姑苏寺依山傍水修建,殿宇棱层,走廊画阁,鸟语花香,香火鼎盛,众佛伫立殿内,渡金披霞,光彩夺目。
小僧引了杨靖宇用过早膳后,安排他坐在后院清幽的禅房中,便去向方丈通传了。
约摸一盏茶的时间,一个披着宝石袈裟,带檀木金纹佛珠的身影从门外走近。虽是光头,但能见他年龄不大,仪表堂堂,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实为一俊俏小生,但不知为何,竟做了一寺的主持方丈。
杨靖宇瞧见了,脸上略带惊讶,出家的和尚,谁不是看破七情六欲的,只是眼前这个男子,太过于年轻了吧。
和尚见状,微微合手作揖,语气温和,也带几分严肃之意,道:“阿弥陀佛,施主可是见到贫僧这副样子,十分惊讶?”
杨靖宇慌忙从凳子上站起来,恭敬赔礼道:“不敢,恕小生无礼,实有些意外!”
“无妨,贫僧原本是个弃儿,被老方丈所救,出尘不染尘埃,了却恩怨,赐为法号……施主可称呼贫僧尽尘……请坐!”
尽尘方丈轻轻走近,招待杨靖宇坐下,他方才坐在左边的位置上,轻抬起将桌上的茶水倾倒在盏中斟满,递给杨靖宇,笑道:“听通报的弟子说施主于寺前等了一宿,执意要见贫僧。可是累了,您姑且尝尝本寺里酿造的粗茶淡水。”
茶水于盏中呈出淡淡的金黄色,一股芳香萦绕在杨靖宇的鼻尖,他方觉饥渴难忍,双手恭敬的接过盏,细细品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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