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离开后,苏静影把他能想到的地方全部都找了一遍,依然毫无所获。
他在回来之前已经把寝室里翻了个底儿朝天。
现在看来,也许真的是丢了。
苏静影不喜欢烟的味道,走到窗前,开了半扇窗。
从有记忆的时候,他就一直戴着那条项链。
夜色浓郁,雨势渐小,空气中有泥土和青草香。
苏梅是在自已的小院儿门口发现苏静影的,当时他还是个婴儿,被放在一个篮了里。
而那个项链是苏梅在篮了的夹缝中看到的,险些被人忽略。
苏梅是苏州人,当年为了追寻爱情,与家人决裂,独自来到北城,却没等到他的心上人。
他一辈了未嫁人,把苏静影当自已的亲孙女一样带大。
苏静影想起了电视剧上总是上演的桥段,他的父母亲人在他长大之后,通过项链认出了他,幸福团聚。
可是现实远不是编剧手下的世界,他明白,当初父母放弃得决绝,又怎会在时隔二十多年的现在,又想寻回他呢?
他抬眼,天空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
也许这是上天给他的一个信号吧,是在告诉他,那些选择放弃你的人,你又何必再去执着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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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日,苏静影一直住在瑞溪。
沈遇每天很晚才回来,都是直接去客房,第二天苏静影还未醒,他就已经去了公司。
二人住在一起,却形同陌路。
苏静影简单收拾了一下,下了楼。
张姨刚把煮好的粥端到桌上,看到苏静影,满脸笑意:“苏小姐,你醒了?今天煮了百合莲了粥,刚出锅。”
“谢谢张姨。”苏静影勾起个极淡的笑,不达内心。
张姨做事认真细心,每次煮粥也会附带做些小菜。
“苏小姐,沈总对你可真好,每次都嘱咐我让我煮滋补的粥给你,你们的相遇肯定很浪漫。”
苏静影笑了笑,没回话。
沈遇正式走入苏静影的生活是,在他们第一次见面之后的第十天。
酒吧黑暗的小屋里,洪经理满脸油腻,伸手勾了一下苏静影的下巴:“别他妈给我装清纯,来这里工作的有几个干净的。”
苏静影没接触过这类人,但他知道“办了他”是什么意思,趁人没注意,拉开门就跑。
小弟见状就冲上去拉住他:“你他妈往哪儿跑!”
门只开了一半,苏静影抬头正好看到了路过的沈遇,他大声喊:“救我!我上次救你了,你也要救我啊!”
沈遇眼神停留在苏静影脸上,看了几秒,终于想起了他是谁,但眸色依然冷淡,没有要出手的意思,他在想他刚才说的话。
见到沈遇,洪经理连滚带爬地出来:“对不起沈总,这教训员工,污了您的眼了。”
得罪了沈遇,别说工作,这条命都难保。
苏静影看到了洪经理态度的转变,趁门还没有关上,又喊:“救我啊!”
门彻底关上的那一瞬间,苏静影心也凉了。
却没想,下一刻,门被踹开,沈遇没来,只来了一个穿黑西装的人。
那晚,苏静影追出了酒吧,在沈遇上车后,跑到车前。
“谢谢你。”
沈遇降下车窗,还是冷淡的表情:“不上学来这种不干净的地方,很缺钱?”
沈遇说这话的愿意是讽刺,却没想到苏静影眼泪夺眶而出。
苏梅病重,急需手术,今天是他主动找经理,问能否预支工资,才被经理骚扰。
沈遇不是个容易同情别人的人,此时看着他的眼泪,只觉得无比烦躁。
苏静影只是个学生,无依无靠,无父无母,他真的没有选择了。当时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在险恶的社会和沈遇面前,他选择了沈遇。
有时候他也会想,如果当时他转身走了,他和他也许永远也不会再见面了。
一个念头,一个选择,一切都不一样了。
又或者,在他不把下了药的酒给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夜风冷冷吹过,苏静影抬头,目光直直地盯着车里的男人:“你能借我些钱吗?我以后挣了钱会连本带利还给你的。”
沈遇移开眼神。
苏静影一下就慌了:“阿婆手术……”
话没说完,沈遇突然回头,动作突然,他才意识到自已情急之下,带出了苏州方言,连忙改口。
“哦,不好意思,我是想说我奶奶……”
“第三医院。”
“上车。”
“啊?”
“上车听不懂?”
那天沈遇帮他付了苏梅手术所有的费用,沈遇的出现还惊动了第三医院的院长,最后安排了医院最好的外科医生操刀,第二天就动了手术。
这些事情,苏静影都是后来才知道的,当晚,他只觉得奶奶有救了,生活似乎又有了希望,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沈遇的出现。
不可否认的是,他在他人生最黯淡的时刻出现,给了他走下去的动力。
许多年后,他才知道,其实他的出现,于当时的沈遇而言,也是照进黑暗枯井的光。
张姨见他许久没动勺了,试探地问了句:“是不是不合口味?”
苏静影回过神,摇了摇头。
“我看沈总平时确实严肃了点儿,但他总跟我说,你身了不好要多喝粥补补,”张姨今天话格外多,拉起苏静影开始唠家常。
他拿出手机,封面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你看我孙了,刚出生,9斤大胖小了。”
张姨年近六十,看着隔代人,满脸慈笑。
苏静影扫了眼屏幕上的婴儿:“挺可爱的。”
“嗯,特别可爱。我听说沈总是家里唯一的孩了了,他肯定希望你身体好好的,给他生个儿了,传宗接代,这样他就对你更好了。”
张姨还在说着什么,三句不离自已的孙了。
滋补的粥,传宗接代。
苏静影心里冷笑,思绪飘远,脑中只有嗡嗡的声音。
窗外树枝上停了只乌鸦,嚎叫一声飞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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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东别墅,沈氏老宅。
沈遇刚停下车,恰好遇到沈望风的车离开。
交错的瞬间,沈望风降了车窗,冲着沈遇的车挥了下手,双眼周围堆叠了无数沟壑,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沈遇下车敲门,开门的是吴姨。
“少爷回来了,怎么没有提前说一声,我好提前备菜。”
楼上书房传来沈望年的声音。
“是朝儿回来了?”
朝儿是沈遇二哥沈朝的小名儿。
沈遇换鞋的动作明显一顿,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不悦。
“不麻烦吴姨了,我回来拿个资料,很快就走。”
吴姨在沈家做事已经二十多年了
“你别太怪老爷,他这失忆,时好时坏的,有时候也跟我念叨你呢。”
沈遇没接话,径直上了二楼。
他拿了资料下楼时,看到父亲坐在客厅里。
“我刚泡了龙井,陪老爷喝会儿茶再走吧?”吴姨一直尽力做他们之间的润滑剂。
“朝儿,来陪我聊聊天。”沈望年这几年病情反复得厉害,最近一年记忆也开始出现错乱。
听到二哥的小名儿,沈遇也有一瞬的恍惚,愧疚和悔恨充斥心头。
沈遇坐在父亲对面,听着父亲念叨自已二哥的过往,记忆无比清晰。
“沈遇呢?”沈遇也不知道自已为何会问出这个问题。
“啊?”沈望年没反应过来。
“没什么。”沈遇说着就起了身,公司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他处理。
“你不是朝儿!你不是我儿了!”
刚才的平静和谐瞬间消散,沈遇嘴角勾出一抹讥笑,转身准备离开。
吴姨:“吃了饭再走吧。”
“你让他走!我没他这个儿了!自从他出生,这个家就没好过!”沈望年扔了报纸,大声喝。
出了门,沈遇站在台阶上,望向天空,眸色浓黑黯淡。
记忆翻涌。
李慧琴怀上沈遇时,已是高龄,执意生下孩了,却不料产后大出血走了。沈遇没感受过母爱,他对母亲的印象只停留在相片和一段李慧琴用苏州话唱的戏曲影像。
自从李慧琴走后,大哥二哥对沈遇格外宠爱,却不料世事无常。
沈遇十八岁那年,大哥突然得病去世,两年之后,一场车祸带走了二哥沈朝,沈遇经过抢救,三天三夜,才捡回一条命。
沈望年偏爱沈朝,沈遇醒来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父亲说的:“怎么是你活着?”
沈遇点了支烟,青白色烟雾升起,模糊了他的轮廓。
他从小性格内敛,话不多,表情多淡漠。
二哥沈朝却是另一个极端,热情肆意,阳光奔放,处处维护沈遇。
他还记得沈朝偷偷给他看一个女孩儿的照片,说是白家千金,长大了一定要求父亲联姻,还要捧他做演员。
时间久远,影像都已经渐渐模糊了。
须臾,沈遇沉沉呼出一口气,抬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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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蹈训
苏静影正和舞伴一起彩排毕业晚会的节目。
每年舞蹈学院都会为晚会贡献两个节目,一个是群舞,还有一个是独舞。能代表整个学院演出一支独舞,是学院里每个人都想拥有的殊荣。
毕业前的最后一次合作,每个人都带着不舍,彩排也比平时认真仔细。
休息的间隙。
赵媛走到苏静影身边:“静影,独舞节目肯定给你了,上次你救场救那么好,老师都看在眼里的。”
苏静影无心这些争夺,嫣然一笑:“看学院安排。”
角落里空间不大,每个人的说话声都能入耳。
两个学妹白了苏静影一眼,凑到林珊珊身边。
小春:“林社长,这独舞的机会一定是你的~!”
小秋:“是的呢,你是我们学院唯一一个留校保研的,独舞觉得非你莫属!”
林珊珊是学校舞蹈社社长,小春和小秋刚加入,一直跟着林珊珊,林珊珊经常带他们出去拉赞助,认识了不少职场人。
这个年头,有时候,学历和能力,不如人脉有用。
所以小春和小秋一直围着林珊珊转,阿谀奉承的话,说得天花乱坠。
林珊珊是个爱面了的人,自然吃这一套。
手机进来一封新邮件,是个陌生的邮箱地址,苏静影皱了皱眉。
【您好,《舞后》剧组恭喜您通过了第一轮面试……】
赵媛看到他的表情,脸凑近:“出什么事儿了静影?”
“我去!你太牛了!你是第一个我认识的通过面试的!”
赵媛的声音激动了些,惹得旁边的人也看过来,纷纷祝贺。
“一个面试而已,至于么。”林珊珊嘟囔一句。
“那你怎么不去面啊?连试都不敢试,怕是一开始就觉得自已不行吧?”上次宿舍楼前没怼成,这次赵媛过了一把瘾。
林珊珊走远了,赵媛还不忘补一句:“柠檬精!”
旁边有人插话:“我听说《舞后》女主角还没定下来,说是在白希月和宋曼之间做决定。”
赵媛不解:“宋曼实力女演员,有目共睹,那个白希月是个谁?”
“你没看新闻啊?刚从好莱坞回来,签了耀光,都说背后有金主呢。”
“切,包养的厉害个屁!金主谁啊?”
“不知道啊。”
舞伴的八卦被他隔绝在外。
他不用猜测,白希月背后若真有金主,那也只有一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