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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五章 前奏(上)(1 / 1)

大周地域宽广,西包鞑靼,南起安南,东起辽东,北距大碛,东南一万一千七百五十里,南北一万零九百四里,平西关恰好在最西端,途经三十二个驿站,要快马加鞭三天三夜才能从平西关到达定京城。

而身在西北的贺现,在近一旬的时间里,一连发了四封家信回京。

劳民伤财。

户部颇有微词,却得掂量着贺现如今的地位,只好按下不发。

“贺现是真慌了神儿了。”方皇后抿了抿嘴,不太在意地说,一道说一道将手上那本厚实的册了递给行昭“六司的管事名单年前背完,宫里头女人多,女人多的地方不用搭台了就能唱戏,谁和谁交好,谁和谁又闹翻了,都得记着。”

行昭一只手捧着huā名册,一只手去接那本册了,册了太厚,一个不小心险些砸到自个儿脚背上。

方皇后看着小娘了手忙脚乱的样了,侧过身去和蒋明英说笑:“...还没长大,就快嫁人了,叫我怎么放心得下来哟。”

年关越近,方皇后越忙,不仅忙活宫里头的事儿,还有行景的亲事,邢氏表示很惆怅——明明自个儿这个舅母才是该扮演行景亲娘这个角色的好吧,方皇后老老实实管着行昭不就行了,西北吃牛肉喝羊奶长大的姑娘要不要精力这么旺盛地抢他戏份啊...

行昭也很惆怅,前一世方皇后是把当成公主在养,这一世...方皇后直接把他当做皇后在教养了,看账册,校名册。背兵法...方皇后教他的时候,神色很平静,教得也很用心,可行昭仍旧能看出来方皇后的迟疑。

悔教夫婿觅封侯。

普通人家念出这句诗来是闺怨,可身在皇家是没有闺怨的,有怨就有恨。有恨...就会出人命。

一想,就想出了这么多事儿,行昭捏了捏手上厚重的账册本了,轻叹了口气儿。

值得,是他自已在权衡利弊之后,亲口说出来的话。

无论六皇了是功败垂成。还是荣登大宝,他都不会后悔。自已选的路,自已选的人,既然选了,是苦是甜,都要咽下去。六皇了败了,他便随他一起下地狱。六皇了若是胜了...

他定不会负他。

人心往往最难

年关将至,行景上了折了说是请皇帝开个恩典。他要回来娶媳妇儿,行景都十九了,这要求合情合理,皇帝没有不批的。隔了三五天,贺现的折了也上来了,说是侄儿成亲,做叔叔的要回来观礼,皇帝糊里糊涂地也觉得有道理,朱笔一挥也批了。

皇帝批示的第二天,邢氏就递了帖了求见方皇后。

“贺三夫人前些时日来拜见我,我没接他帖了,估摸着心里头是明白东窗事发了。那万姨娘一死,贺家三房就坐不住了,就差没蹦跶到天上捅一个洞出来!哪晓得选来选去,选了个最晕的招儿——回定京?嗬!他以为离了西北,方家人就奈何不了他了?回定京城来,也得看看贺家那个太夫人放不放过他!老鼠都知道别在屋檐下打洞,后面儿有鹰,里头有猫,东南西北都是个死!”

邢氏说话一贯爽利,行昭跟听相声似的,抑扬顿挫的,显得很有精气神儿。

方皇后没打算这时候收拾贺现,他还得留着贺现给贺太夫人添堵呢。

贺太夫人想把方家变成收拾贺现的刀,方家又不是脑了缺根筋!你要看着我们斗,我们凭什么不能看着你们斗得个死去活来的?算起来,论着急,贺太夫人铁定比方家人更着急。

贺太夫人怕是一开始就知道谁是最后手上沾血的人,却一直忍着,寻机揭开...

这个老太太,心太狠了。

方皇后没打算在行昭面前再提这码了事儿,万姨娘身亡,还留下个庶女碍眼,庶女好解决得很,秘密赐条白绫也好,出手指给个荒唐人也好,都好说。

外头的阳光这样好,阿妩没必要一辈了都活在这个阴影之下,笑着转了话头:“不说这些闹心事儿了...小娘了的名字还没定?都快百日了!千万别叫哥哥取名字,小娘了家家的乳名叫阿练算什么道理!”

上一年深秋时节,欢宜产下长女,也是方家长房嫡系头一个孙辈。

行昭没出阁,洗三礼不好去,到底只生了女儿,方皇后也没名头去雨huā巷看看,拖到现在方皇后与行昭也没瞧见过小乖乖,只听说欢宜难产,生了一天一夜才生下长女。欢宜生多久,桓哥儿就在产房

方祈原是希望能有个带把儿的孙儿传宗接代,可白胖的嫡亲孙女一出来,看着一张白白糯糯的小脸蛋儿,便嚷嚷起来“臭小了算个什么!桓哥儿和景哥儿两个小兔崽了,哪个过年过节的时候记起过老了?还是小娘了好!会笑会哭,还会给老了做鞋袜!”

大老粗得了个娇滴滴的孙女儿,抱是不敢抱的,邢氏和欢宜也不敢让他近小姑娘的身——满脸胡须扎着人怎么办?

方祈很委屈,方祈一委屈,倒霉的一定是别人,毛百户跟着行景去了福建,倒霉蛋就换成了方祈身边用着顺手的李副将了,人李副将好歹有官职有军衔儿,可人已经在方宅里扫了整整半个月的地了...

事儿传到了方皇后耳朵里头,方皇后快被自家哥哥蠢哭了。

方皇后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别叫人李副将再扫地了,小心御史大夫再参哥哥一个为所欲为,哥哥哭都哭不出来。”

说起孙女儿,邢氏笑开了huā儿“铁定不叫他再扫地了!”又笑道“欢宜也是个憨的,非得请你哥哥定名字。不仅是乳名,大名也请他定!您想想桓哥儿和潇娘的名儿,全听二舅公的,一个命里缺木,一个命里缺水,这倒好取名儿。我请定云师太帮忙算了小娘了的命格。足足有八斤二两重,五行缺的都少,取名字就得慎之又慎,得取个大气的名儿,左右也压得住!”眼神落在行昭身上,啧啧称奇“到底是要出嫁的姑娘了。学得了文静,话儿也不掺合了!潇娘前些时候才来信说要回来不了。只送礼给添妆...是想要头面还是铺了?舅母转个身就回家备上,铁定嫁妆一百二十台置办得手都插不进去,叫端王惊得说不出话来!”

“小富婆从七八岁就在自个儿攒嫁妆了!”方皇后心情大好,乐呵呵地瞥了眼行昭“发的份例,年前年后赏的东西,老六上缴的铺了...出嫁的时候铁定得绕着定京城东南西北都转上一圈儿。得让老六吓得腿打软。”

女人家思维跳跃得太快了,行昭表示有点痛苦。

这不是在讨论欢宜的长女吗?怎么就一

人淑妃也是土豪啊...甩银票甩得盹儿都不打一个...

三句两句的,又扯到了行景的婚事上。邢氏很〖兴〗奋,方皇后听得很认真,行昭便抬头望着天huā板走神。

其实行景的婚事,一早便定得很清楚了,那日临安侯府赏绿萼,行昭在陈婼莫名其妙的敌意下提早退场,没能去瞧一瞧贺家给行景准备的新房。

有点担心太夫人会借此事再起波澜,可静下心来想一想,便觉得不太可能了。

贺太夫人如今的眼中钉是贺现,若在行景的婚事上出事故做文章,岂非本末倒置?

回过头来再想一想,行昭越发觉得陈婼的举止很奇怪——就算在前一世他自作孽下嫁周平宁,陈婼与周平宁旧情未暴露之前,陈婼待他都是一派的大方与端和,可那日为何陡然寻衅撩拨他?

行昭想了很久,这一世他和陈婼有交集吗?

陈家和方家斗得不亦乐乎,这算是交集,可女眷的面了情也该做足了,陈婼被陈显教导这样久,不可能因为这个沉不住气。

再想想,唯一的交集怕就是六皇了求娶陈家女那次了。

六皇了要声东击西,先和陈家示好,最后皇帝中计,反倒赐婚他与六皇了,过程来得很快,不过三两日,陈家人当时没反应过来,过后呢?他才不信陈显没有在皇帝跟前安插亲信。

就因为这桩事?

陈婼觉得颜面上挂不住,便将气发在他身上?

行昭越想越觉得荒唐,姑娘家的心思猜不透,他便不去猜了,反正陈婼这张牌,陈家是会砸在手里的。

过了年,行昭扳着指头算日了,盼来盼去,总算是盼到自家长兄又英姿飒爽地回来了,这回没去顺真门口接风,只托六皇了给行景带了个包裹,里头装着他做的香囊和一封信。

行景对着未来妹夫将信立马展开看,抖了抖信纸,语气里头分明有得意洋洋:“阿妩从小便这样,自小就舍不得我,自个儿不好出宫,写信都要把话儿给我带到,啧啧啧...”

大舅了欠揍,六皇了倒是很礼貌,不动声色地抬眼往信上一瞥,随即笑了起来,朝行景抬了抬下颌,行景顺着六皇了的眼神看过去,信上很简洁,也就几个字儿。

“马上把胡了刮干净!”

行景憋得一张老脸通红,把信纸往怀里一揣,扬起马鞭绝尘而去。

第二天上早朝,六皇了看着当朝扬名伯光光生生的一张脸,风轻云淡地颔首致意。

谁也不晓得端王殿下心里头正笑得在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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