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庄离开王宫后,灵珑虽然依旧同往常一般常常进宫探望姐姐,但是每次路过明月楼的时候,总会站在门外出一会儿神。
她与她的恩怨情仇,当时觉得惊天动地,如今回想,更多的还是自己无理取闹。庆幸的是,她从来没将自己的胡闹当做一回事,反而以德报怨。
很小的时候,她便一直听身边的大人夸赞姐姐聪明懂事,在她的印象中,姐姐就像每日夜里的月光,永远都是那样淡然温和却又不可或缺。而大王就是白日里光芒万丈的日光,永远都是那么耀眼夺目,只要有他在场,任何人都会黯然失色。
姐姐和大王生来就是注定要在一起的。这是她有意识时便有了的概念。而她,不管对大王有多仰慕,都未有过半点僭越之心。直到许道庄的突然出现,她是那么普通,那么平庸,却妄想夺走姐姐的太阳。
她心中开始愤愤不平,随之一起爆发的,还有她压抑了多年的感情。如果许道庄那种相貌平平、出身低贱的女子都可以得到他的喜爱,那么她为什么不可以?
姐姐自然一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思,三番五次地告诫她不许乱来,她只当是姐姐性格软弱,不敢惹事。但她不一样,因为姐姐珠玉在前,她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被人夸赞,所以她从小就习惯了任性而为,自己开心就好。
因为姐姐和大王的关系,她和婴齐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从小玩到大的。和自己崇拜姐姐一样,婴齐也一直很崇拜自己的哥哥,他们都是从小活在别人影子下的人,所以关系也格外的好。
所以听说许道庄要随军出征时,她第一时间就跑去找婴齐帮忙。他当然不肯同意,但是又怎经得起她的软磨硬泡?
在军营第一次遇到许道庄时,她以为她会向大王告发自己,提心吊胆过了好几日,才终于放心。
令她没想到的是,许道庄在军营中竟然颇得人心——不像朝堂上那般被人诋毁得如同妖孽。为此,她细细地和人打探出了原委,这才发现她受宠的原因。于是,她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也能在军中做出点成绩来,便也能得到大王的青睐。
很快她便遇到了机会——一次无意中的发现,让她明白了粮草营的重要性,她想像韩厥那样十来岁的小孩儿都可以做到的事情,自己如何做不到?便趁着双军交战之机,偷偷溜进了晋军大营。
然而,事实又一次证明,现实往往要比想象难上数倍!她才溜进去,就被人五花大绑给绑了起来!
她被关进了一个黑漆漆的小屋子里,四周充满了血腥味儿,还有什么东西烧焦了的味道,熏得她头昏脑涨,干呕不止。
“有人吗?有没有人?”她又惊又怕,开始扯开嗓子喊了起来,很快,外面就有了回应,他们迅速打开木门,放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进来,然后又快速将门关上。
那个被放进来的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口中呢喃着痛苦的呻吟声。她试着向他靠近,这才看清,何止是他的身体,就连他的脸上都血痕斑斑。
有生以来她第一次尝到了恐惧的滋味,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样的酷刑?她颤抖着躲到角落,蜷缩着,哭泣着,“爹爹,娘娘,姐姐,婴齐,您们谁来救救我?呜呜……”
不知过了多久,门再一次被打开了,一道刺眼的光线顺着缝隙照在她身上,让她无处遁形。紧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缓缓朝她走来,她惊惧万分,死死地抱着双腿,不敢抬头。
“你是樊灵珑?”耳边突然出现一个柔和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令她有了安全感。
“潘将军?”她抬头欣喜地唤道,二话不说便扑到了他怀里放声大哭,“谢谢你来救我……谢谢……呜呜……”
潘尪显然没有料到她的反应,身子瞬时僵住了,但是很快他便恢复如常,推开她,轻声道“咱们必须马上离开,不然会有危险!”
灵珑急忙点头,想要起身,却发现腿已经吓得站不起来了,只好尴尬地笑道“对不起,我……我站不起来了……”
潘尪没有任何嘲弄的神情,只是很平静地说“我背你!”
“如今想来,趴在他背上那短暂的时刻竟是我这二十多年来最幸福的时光,”她抱着姐姐刚刚为她绣好的嫁衣,幸福地笑道。
樊姬抱着审儿,一边逗弄一边与她交谈“如今心愿达成,日后你定可以天天活在幸福中!”
灵珑羞涩地笑着点头,逗弄着审儿道“审儿说小姨会不会幸福呀?”
审儿张着小嘴朝她呵呵地乐。
樊姬道“快去试试嫁衣合不合身,不合适我再给你改!”
灵珑点了点头,很快便穿着嫁衣出来,脸色因为喜悦而显得格外美艳。
“真好看!”樊姬赞道。
灵珑得意地笑了笑,试探着问道“成亲那天,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来?”
樊姬苦笑道“我们姐妹都欠了她太多!”
灵珑拉着她的手安慰道“是我欠她的,与姐姐无关。”
樊姬道“从前我也一度以为是因为她,我和大王才会渐行渐远,但是后来我明白了,我和大王的问题从来不是别人的介入,他对我一直都是敬多于爱,而我对他亦是期望多于关怀。如果没有道庄,我们如今恐怕连这表面的幸福都难以维持,更不要说审儿了!”
灵珑叹道“如今我才肯承认自己真的不如她!”
突然,靳安匆匆赶来,神情悲戚。
灵珑似是感应到了什么,脸色当即变得惨白,颤抖着声音道“是不是潘尪……他出事了?”
靳安闭着眼用力地点着头“潘将军在和晋军交战时不小心中了毒。”
灵珑愣了一下,突然放声大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怎会突然答应娶我?我就知道……”
樊姬将审儿交给乳娘,走过去轻轻将灵珑护在怀里,安慰道“哭出来吧,憋在心里反而更难受!”
灵珑突然一把推开她“不,我要去找他,我要问清楚,他是不是宁愿死都不要娶我?”
“灵珑!”
灵珑置若罔闻,径自朝潘尪府上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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