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604年,赵盾再一次带兵攻打陈国,但是陈侯这回却是铁了心跟随楚国,坚决与晋国对抗到底。
熊侣为了表示与陈国的友好,第一时间派潘尪带兵前去应援。赵盾无功而返,转过来又去攻打郑国,虽然郑侯也执意跟随楚国,但是面对赵盾的强势进攻,郑国内部亲晋和亲楚两派展开了激烈的斗争,国内发生了很大的动荡。
熊侣与赵盾的这场拉锯战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无疑,在他们的争霸过程中,受害最大的就是郑、陈两国。她知道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分与合都少不了流血与牺牲。这是历史的大潮流,它被一个不可抗力控制着,谁都无法扭转。但是生活于其中的她,还是做不到全盘接受,便只好在心里积淀无奈与愁苦。
公元603年,中原发生了大面积的旱灾,楚晋之战暂时中止了。
在这短暂的平静中,楚国迎来了一件重大的喜事——令尹孙叔敖要成亲了。虽是喜事,这一消息却引起了楚国待嫁闺中的女子不满,杜撰出了玉静勾引叔敖的各种闲话。
道庄从云儿口中听说那些令人不齿的闲言碎语后,担忧地观察了玉静良久,见她始终是那副平静的神态,才肯相信是自己多心了。玉静始终还是那个玉静。
回想和玉静从初见到相识,不知不觉已过去了这么多年,如今她已经由一个沉静冷漠的少女变成了一个温婉的少妇,但是那份对待生活的淡然和善意始终如一。
熊侣开始利用闲下来的时间,着手操办叔敖与玉静的婚事,简直就像是为自己操持婚事一样忙碌。
道庄则拉着玉静和云儿一起边聊天便制备嫁妆。
而两个当事人,却一个终日忙于朝事,夙兴夜寐;另一个则将操持明月楼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仿若要成亲的另有其人。
嫁衣才缝制好,云儿便顾自抱起来在自己身上比划,惊叹道“这嫁衣未免也太好看了些吧,我不管,等我出嫁的时候,也要一件一模一样的。”
道庄笑道“这可是玉静用了两年时间,一针一线亲自缝出来的,你若是想要,也自己去缝一件好了。”边说边从她手中抢过嫁衣,递给玉静道“快去穿上给我们看看!”
玉静笑着接过,很快换好嫁衣出来,朱红色的轻纱更加衬得她唇红齿白、肤若凝雪。
道庄连连叹道“都说新娘子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如今我总算是相信了,玉静,你这么美,我都舍不得把你嫁出去了。”
云儿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是啊,静姐姐,你简直就是我见过的第二美的女人了。”她说的第一固然不是道庄,而是妍华。至于樊姬和灵珑虽然也都很美,但是云儿不喜欢她们,便自然不会承认她们美丽。
玉静此刻仿佛才进入新娘子的角色,红着脸道“我还是换回来吧!”
道庄与云儿相视一笑,云儿叹道“静姐姐和孙大人一样,都是一心为了别人的人,上天一定会眷顾他们的!”
道庄笑着拉起她的手“咱们云儿又何尝不是该被眷顾之人呢?”
云儿憨憨一笑“夫人也是,还有吕公子,还有大王,还有……”
道庄知道她隐藏在话语背后的情愫,没有戳破。
大婚那日,叔敖前来迎亲,玉静只是披着盖头款款走出来,他便已经看直了眼睛,引得云儿一阵调侃。
道庄笑着看着他们在众人的祝福中拜堂行礼,回过神来,发现熊侣紧握着自己的手,便笑道“阿侣,天气这么好,咱们难得出来一趟,出去走走吧?”
熊侣道“好!”
他们携手走在郢都的街道上,没有了身份的光环,他们不过是一对普通的夫妇。街道上的商贩、行人以及店家似乎都在为他们的令尹的大婚庆祝着,道庄觉得空气中都是满满的喜悦。
上一次这样喜庆的时候,还是熊侣与樊姬大婚的时候。是啊,若是没有她,熊侣和樊姬如今也会像叔敖和玉静一样,在众人的祝福与艳羡中幸福而美满的度过一生吧!
四月的春风一如既往的温柔,吹在行人身上带着丝丝暖意,他们十指相握,一步一步缓缓地走着,仿佛前方便是可以忘忧之地。
“阿侣,还记得这个酒楼吗?”他们站在全素斋门前,道庄道。
熊侣点头笑道“嗯,当年你愚蠢的想要通过吃的方式让我变穷的地方。”
道庄调皮地瞪了瞪他,好吧,她当年确实很蠢,虽然现在也没什么长进。
“十年了,它还是老样子,不知道味道变没变……咱们要不要再去吃点儿?”
熊侣愕然“我以为方才的酒席你已经吃得很饱了。”
道庄笑道“那些已经吃饱了,可全素斋的菜还没有吃呢!”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这里给它留着地方呢!”
熊侣只得由着她又去里面吃了几样青菜,看着她狼吞虎咽地吃东西,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他不禁涌出了深深的悔意。
“阿侣,阿侣……”
“怎么了?”
“你出神了,在想什么?”
“在想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一定不会让你受这么多苦。”
道庄看着他深情的目光,调皮地笑道“那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原谅你好了。”
“什么事?”
她恶作剧一般地指着桌上的东西道“把这些都吃光!”
熊侣无奈地看着她,道庄以手托腮叹道“我没想到十年了,这家店还是这么童叟不欺,哎,真的吃不完了。”
小二路过听到这话,立即凑了过来道“这位夫人的说得没错,我们店就是本着童叟无欺这四个字,生意才越来越旺。”
道庄和熊侣笑着对他点头,等他走后,道庄看着眼前的一桌菜道“阿侣,虽说是童叟无欺,可这菜也着实不便宜,咱们不能浪费对不对?”
熊侣无奈地点点头,在道庄的监督下,竟真的把一桌的菜都吃了。
他们吃完饭又沿街去逛了逛,走到当年妍华自刎的地方,道庄忍不住感叹道“阿侣,从前我认为妍华为爱殉情十分可敬,但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我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
熊侣道“我很好奇你什么时候不这么觉得过。”
道庄嗔了他一眼,继续道“因为我希望能够亲眼看到我爱的人幸福,即便那幸福不是因为我。”
熊侣道“但我记得你当初可是死活都不留在我身边啊。”
道庄道“可我一直都在偷偷关注着你啊!”
熊侣看着她但笑不语,她这么理直气壮地犯傻,他还能说什么。
“阿侣,咱们去看看妍华好吗?我要去求她保佑我赶快把云儿那个小妮子嫁出去!”
“无论去哪,我都奉陪。”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道庄笑着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晃悠,当他刚要伸手勾住她的手时,她却一下子躲开了,“当年的一份合同已经羁绊了我一辈子,我才没那么傻再入罗网呢!”
熊侣一脸不快地拉住她的手,到底还是在她的嬉皮笑脸下没了脾气。
回去的路上,她不经意地说“阿侣,上次我醒来,你的样子真的很丑,你要是再变得那么丑我就不喜欢你了。”
熊侣知道她说的是她上次昏迷的事,今天的她几次欲言又止,不过是害怕她走以后他会上穷碧落下黄泉的相随。她总是这样,喜欢他的许诺,又害怕他真的会兑现承诺。
“好,我不会像妍华一样想不开,也不会沉迷于悲痛之中,如果你离开我,我会彻底将你忘了,所以小庄,你要三思。”他微笑道。
道庄看着他,心里泛起一丝苦涩,如果可以,她何尝愿意离开呢?
“这可是你说的,君无戏言!”她笑道。
若是不能相濡以沫,相忘于江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要你能够好好的,忘了便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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