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鹿栖上学时一贯偷懒,但很喜欢山海风物志,如今出来倒还能派上点用场“前几日在西晟故地看到民不聊生,还以为东越本国会好上许多,如今看看除了大城池,乡野也已民怨四起,东越百姓已经被连年征伐搞得不堪重负了,想来南昭也是一样。星河州若是起了战事,东越和南昭国内百姓也势必要揭竿而起了吧。”
“那会是一场大乱。”薛停云自言自语似地道。
“如果一举颠覆了两个大国,不是正如你所愿吗?”林鹿栖看着有些出神的薛停云问道。
“可是……乱世流离却不是我愿意看到的。栖栖,你也知道,真正的孟潜,正是死于……”
林鹿栖的心一疼。薛停云拥有孟潜的记忆,就好像亲身经历过西晟亡国之际的战乱一样。她忙道“是啊,战争不是好东西。”
薛停云看向了她“战争的确不是好东西,但有时候却是大势所趋,譬如西晟积弱百年终要覆灭。我当然是想努力去阻止战争的,但如果无法做到,我也能正视那样的结果。”
“嗯,”林鹿栖鼓励地点了点头,“我陪着你。”
两人行到僻静处,腾云去了星河州。
星河州本是西晟最南的一个州,拥有大片的森林,蕴藏奇珍,虽然里面危机四伏,鲜有人探入深林,开发程度尚低,但还是引起了东越和南昭的争夺。
星河州西接南柯山,但南柯山和所有仙山一样,并不归属于任何国家。
薛停云和林鹿栖顺道去了南柯山上,梦南柯尚未出关,但凭南柯山与杳兰山的交情,林鹿栖就像梦南柯的远房亲戚一样,想来就来了,向南柯山门人讨了间屋子住下,静观其变。
薛停云已将大致的想法告诉了林鹿栖,林鹿栖就按照他的意思修书一封寄去了北恒。信中她言星河州将乱,请东方悟做好准备坐收渔利,还叮嘱他挥师南下时不要为难百姓。林鹿栖在信末更是狠狠威胁了东方悟,若是敢强抢民女,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东方悟哭笑不得,难不成自己在小栖儿眼里就是那种强抢民女的货色?
看完整封信,东方悟明白了,林鹿栖和薛停云是在惦记着北恒的百万大军呢。不过信中提到的,天下一统,好像挺对他胃口的,要是拒绝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还真舍不得。两边一拍即合,东方悟立刻给林鹿栖回了信,一口应下。
薛停云和林鹿栖晚上在南柯山上住着,白天经常去南昭各地查探情况。
南昭与东越的外强中干不同,除了王都,好像走到哪里都是村寨,连座像样的城池都没有。但这些村寨里却危机四伏,多得是毒花毒草毒虫毒蛇。还有村里那一个个看似和蔼可亲的老人,实际上则是身怀绝技的巫师,精通各种各样的隐秘巫术。若光看这些,南昭似乎比东越危险得多。但南昭同样深受战争之累,村村寨寨里已经没有多少男丁,可以想见这已是一个若干年后没有未来的国家。
南昭国土比东越小得多,没过几天林鹿栖和薛停云就没有新地方可去了,两人就把梦南柯的仙山当成了后花园,游山玩水,好不惬意。
东越和南昭一直明争暗斗,但在星河州战争一触即发的当口,竟突然达成了什么协议似的,齐齐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本来过着潇洒快活的日子,林鹿栖都快忘了薛停云的大事还没干,半个月后山脚下却突然传来了消息。
星河森林里唯一的一株星河幽昙即将开花,东越和南昭决定招徕能人异士代表本国进入星河森林,最终由幽昙的归属决定星河州的归属。
消息一出,瞬间在两国之内引起了巨大反响。此等盛事大举和平的旗号,又以星河幽昙博了个好彩头,故以“搴花会”冠名。
一时间,众多仙门子弟纷纷下山。东越和南昭本想破财消灾,但丝毫没留意究竟砸了多少金钱进去,招揽了多少沽名钓誉之徒。这些代价或许早已超出了星河州本身的价值,东越和南昭的统治者却对百姓的怨声载道视若无睹。
为了争夺一个星河州,两国已经抢红了眼,也就选择性地忽视了国内潜伏已久的危机。
林鹿栖听到搴花会的风声时,就在嗤笑两国的强弩之末了。
“他们倒是做了个化干戈为玉帛的好榜样,可是明眼人都清楚,两国内里已经空虚得只剩个壳了,这算是欲盖弥彰吗?”
薛停云道“也没什么彰不彰的了,北恒若有心,差个人去看看就一清二楚了。无论如何,搴花会这个方式还算不错。”
“嗯,可这样一来,不就没有办法……”林鹿栖觉得战争才是换取统一的最简单粗暴的手段,话到嘴边又发现自己太冷漠了。若能以温和一点的方法,能够避免多少百姓陷于水火啊!
薛停云却道“依我看,这次的花,若是落到南昭手里,那两国或许真的可以太平一阵子。若是被东越夺去,南昭并不见得会善罢甘休。”
林鹿栖讶然“你的意思是,表面上看起来南昭更不堪一击,实际上却胜东越一筹?”过去的小呆虽聪慧,却从没机会谋划过这种大事,如今薛停云的记忆苏醒,到底身上流着帝王之血,对这些问题的见解已经不同往日了吧。这样想着,林鹿栖看薛停云的目光不由增添了几分崇拜之色。
“嗯,南昭虽然少了许多壮丁,但巫术毕竟是越老的巫师越大成,可不要小看了村寨里那些长老!反而是东越,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偏偏自己还没察觉。”薛停云分析道,“加上南昭国土虽小却地形复杂,易守难攻,东越却是一览无余的大平原,根本无天险可据。”
林鹿栖想了想道“可东越毕竟广袤,资源储备应该更加充足吧?”
薛停云叹了口气“这也是南昭咬紧牙关也必夺星河州的原因啊。若是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夺下星河州,南昭衰颓的国运说不定能再绵延上很长一段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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